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去床上躺着了。
方觉也跟着他一起,夏深最近一直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却始终憋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这这一夜实在是难以入眠,外面暴雨,屋里关了窗就极其闷热,可开着窗户又是风声、雨声、雷声,吵得脑袋都要大了。
“哎。”
夏深第十五次叹息后,拉着方觉起来聊天,聊到了他最在乎的平均分。
“这次旅行开始之前,我们没有跟他们说过要去哪儿,他们以为是一场豪华的旅游,结果却来这里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吃苦耐劳’,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带了假期作业。”
方觉说:“这证明了学习习惯已经养成。”
好学生不是一天养成的,但是也不会一天又变回去,已经养成的学习习惯,还真是几天不学就浑身不舒服。
“看来现在的他们已经对得起‘未来可期’这几个字了。”夏深翻了个身,胳膊和手抖落在了方觉身上,“你后面有什么打算,想要选择什么专业?”
虽然不指望一次旅行就能让方母改变,但夏深觉得他应该会做出比自己更好的选择。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专业吗?”
方觉却反问了他:“你呢?”
夏深这些天憋了太久了,倾诉语爆棚,他一问就着了他的道。
“当下最热门的专业应该是计算机类吧,但说实话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想当个医生,但是……”
方觉抓住了他的手,不想让他把后面的咽回去。
“但是什么?”
“但是一个医生的‘养成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首先修学时间就比普通大学时间长,在加上几年的规培,等到能真正治病看人上手术台,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夏深这话说得很接地气了,算是交了一半的底,静静地等着方觉的回答,但方觉很久都没给他回应,他只好补充道:“那些都是孩子气的想法,反正我现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让我爸给我在X津捐一栋楼。”
方觉笑了下,捏着他的手抚摸了一下。
夏深气呼呼地甩开了,因为他没有从对方那里得到他想要的回应,他时间紧迫,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可是方觉好像不需要着急。
他转过身去睡觉,睡意朦胧的时候,他听到了方觉在问他。
“如果让你现在再做一次选择,你会选择什么专业?”
他的声音很轻,却极有穿透力,带着直达灵魂的魔力,让夏深瞬间就明白了,他问的‘现在’指的是什么时候。
夏深想,他依旧会选择临床医学,他想当一名医生,它知道人类有多渺小,于是想拥有一份职业可以让自己产生一点点微小光芒的职业。
【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
他在脑海里对自己说。
后面的几天雨一直没停,孩子们刚开始还很高兴,因为下雨就意味着不用出去做农活了,可是这雨一天一天落下去,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做农活都不一定。
小孩儿们和几个大人都忧心忡忡,担心地里的蔬菜,山里的果子,哪样都关系着他们这一年甚至是来年的收成。
夏深也期待着这雨天能赶紧过去,比起天天待在家里发霉,他还是更喜欢在田埂撒野,挖野菜,或者是抓萤火虫。
变故发生在他们即将要离开这座小山村的前一天。
清晨五点左右。
夏深睡得很沉,忽然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敲了不到两声,就木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慌慌张张的女主人抱着她的儿子,冲夏深和方觉喊道:“快跑快跑!!”
夏深和方觉刚从床上下来,鞋子都没穿,就被突然冲进来的村长抓住了胳膊。
“来不及了,快跑啊!”
夏深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被方觉拉拽着离开了房间。
一群人刚刚从屋里出来,就朦胧地看见远处山体滚落一颗巨石,而另外一边的房屋竟然已经被石头砸了个稀巴烂!
“那是黑娃他们的家?纪唯和桃桃住哪儿!”
夏深喊了一句,可是前后的人都没有回应,只是拽着他往前跑。
夏深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将手抽回来,欲要转身:“他们逃出来了吗?我得去看看!”
“救不了了!他们那儿最早出事!快跑吧!!”村长推着他们往前走,嘴里如此说着,人却在转身。
夏深此时整个人已经被雨水淋透,赤着的脚也不知道划出了多少血道,疼得要命,但脑子却是出奇的冷静。
他抓住了村长胳膊,阻止了他这个转身的动作。
“快!带着他们赶紧走!不要管我们!”
“我自己带过来的人我自己负责,无论多少个,我都要带回去!”
村长被他的细胳膊生生推了趔趄,想说话又实在是憋不出来词,他不走,那抱着孩子的母亲也没动,人是已经被这场面吓傻了,最后为了那对母子,只得先抛下夏深和方觉。
山体滑坡还在继续进行,下一秒可能会有更大面积的坍塌。
“夏深!”
夏深已经跑了回去,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方觉追着他跑,已经使出了全部力气竟然还追不上他!
“夏深!”
“夏深!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夏深被方觉这句话吼住了,但也仅仅是一秒钟。
是假的吗?
如果真是假的,那么他是不是也是假的?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是虚假?
不是,不能这么算。
若是他真的存在这里,那么这一切就是真的。
是真实的人,是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
他好像已经听见了桃桃的求救声!他本来已经筋疲力尽,这道求救声又让他瞬间充满电。
“桃桃,等我!我来救你!”
“是深哥吗?是深哥吗!”
桃桃的哭声太真实了,他听见了他所有的绝望和恐惧,这让夏深无比悔恨,悔恨自己的选择。
“深哥,深哥救……”
天空惊起一道闪电,闪电劈开了这昏暗的世界,也劈开了村庄后面那座山。
夏深仿佛看见了一般的山体滑落下来,面积之大,气势之宏伟,他的动作竟然停了半秒。
桃桃显然也看了。
“深哥!快跑快跑!”
夏深停了半秒,之后就立刻朝桃桃跑去。
“我让你去逃命!没让你超我跑!!”
凑得近了,夏深便看见了桃桃的一条腿被倒塌下来的房梁死死压着,他扑倒在这人面前,才发现他怀里竟然还抱了条狗,那狗应该是被什么砸中了,半死不活的样子,无力的哼唧着。
“你……你真是,逃命还惦记着狗干吗?”
桃桃一脸泥水和血,摇了摇头。
“我这是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想给自己在黄泉路上找个伴儿,深哥,你别管我了行吗,赶紧走吧。”
夏深此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想给他搬开身上的房梁。
他不想当好人,但他很确定,自己此时如果求救的朋友视而不见的话,那他后半辈子再富有也过得不舒坦。
“深哥!!!”
夏深低着头,没有看见远处越来越接近的巨石。
刹那间,又是道闪电劈下来,光芒却没有在雷声响过之后瞬间消失,而是长时间地停留在了那里。
如同白昼。
夏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时间静止了。
他猛地回头,发现方觉站在他身后。
他像是没有经历过这场灾难,白衣如雪,发丝如墨。
像一尊神。
“这是你的选择?”
他问。
第42章 梦醒
夏深最开始以为是时间停止了。
但他很快发现不是。
时间若是在某个节点突然停止,那画面一定是不完美的,雨滴、树叶、石粒、泥水,这些都不可能停留在一个完美的位置,可是当方觉走到他身后的时候,雨是避开他的,风也没有吹乱他的衣袂,泥水更是在他的面前毫无存在感。
于是夏深便知道了,他暂停时间的人是他。
不,他不仅可以暂停时间,他甚至可以锁心所欲地操控这里的一切。
他没看见方觉的嘴动,却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
“明知道都是假的,不管他是不是跟你一样,都是假的,你又何必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夏深很清楚,因为他已经在脑海中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我信,我活在这里,那它就是真实的。”
世间许多事都是如此的道理,很多东西你都可以说他是假的,比如‘死去的人永远活在人们心中’,又比如说中的人物、游戏中的人物,因为信了,他就是真实的。
一边否认他的真实,一边去享受,是做不到的,因为如果不承认它的‘真实’,就无法体会到它所带来的力量。无论是激励、感动,亦或者是单纯的享乐,一定是信了才会体验到。
“如果我在这一秒承认了他的虚假,那么我之后的一切也都是假的,虚假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虚假的没有任何意义,那,如果‘真实’很痛苦呢。”
夏深没有时间思考,因为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方觉话音落下来时,停滞的时间突然翻了倍的继续,闪电的光芒消失的前一秒,夏深看见了方觉朝他扑了过来。
疼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只是依稀听见了山体崩塌的声音,在下一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他的灵魂已经浮在了空中,这次不是主动出来逛逛,而是被挤出来了。
“……”
夏深这个时候终于端正了态度,他就是傻白甜作精‘女主’,好好的金马桶不坐,非要来这破地方体验什么‘人与自然’。
半个山体垮塌下来,整个村子都成了一片废墟,遍地都是碎石和泥土,没有任何房屋、树木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被掩埋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
但幸好,阳光升起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另一处山坡上的人,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模样狼狈,但幸好人数挺足。。
夏深将自己盘成一个蹲着的形状,他想,他没了,他父母还有那么大笔遗产,应该会用来帮他们重建村子吧,他父母还那么年轻,抓住机会再生一个吧。
无论经历了什么灾难,阳光总会升起,只要等待,只要咬牙等待,总能见到阳光升起的那一刻。
一阵风吹来,他被吹散了。
【OS系统编号0916正在卸载。】
再见。
【卸载成功,祝您一路顺风。】
……
20XX年09月16号4:01
XX大学某宿舍楼楼顶。
风,是堪称巨力的风,将夏深从天台边狠狠地掀了回去。
他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身上已经湿透了,四肢也失去了知觉。
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时间的梦,身和心都疲倦到了极点。
他强撑着四肢爬上来,重新走到了天台边。
这所学校位于全国最繁华的城市,位置也选的极佳,在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繁华的都市,看清楚每一盏闪烁的灯火,却看不清那些灯火背后的秘密。
是不是也有人守着一盏灯,像他一样在黑暗中如此迷茫,如此困惑,如此……绝望。
风又一次迎面催来,在感受到那阵风变得更有力之前,夏深抱住了双臂。
“再这么吹下去非杀了不可。”
夏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看了看远处的灯火,又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抱着自己下了楼。
当他回到现实世界后,本就属于他的记忆便变得无比清晰,他来到宿舍门口,果然看见了门上贴着的‘抄袭狗滚粗’。
夏深不是那么生气了。
他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是非黑白不是别人一言就可以断定的,既然是他写的稿子,那么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他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淋了很长时间的雨才找回知觉。
“喂。”
“你是疯了吗?把卫生间当成你一个人的?你到底要在里面待多久!”
夏深迅速套上衣服出来了,门外的室友是谁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他不感兴趣,反正很快就不会再是室友了。
他爬到自己的床上,毫不意外地摸到了湿透的被子。
该说没长进呢还是单纯呢,怎么到哪儿,搞霸凌都只会用这一套啊。
夏深去开了柜子,摸出自己的手机和钱包,离开了宿舍楼。
时间尚早,最早一班公交车都还没开始,他便在手上约了辆车,目的地定在最近的星级酒店。
“钱应该是够的。”
他基本上是不花钱的,日复一日攒下来的小金库,数量竟然非常可观。
到了酒店里,夏深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洗了个澡,他发现以前是自己在‘画地为牢’,那个女人早就管不了他了,他有钱,也有能力,却没有飞出去,是自己废了自己的翅膀。
夏深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然后订了回老家的机票——头等舱。
他发现自己做起这些事来竟然无比轻松熟练,就好像早已经在脑海中思考过许多次一样,只是却那么一股力量把他推出去。
夏深去领了那个女人的骨灰盒。
据她的工友说,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想要努力多赚点钱,给她的孩子在城里买套房子,让他可以在大城市安家立业。
夏深拿到了她的骨灰,还有继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比起他的小金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