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他还记得这个孩子刚入职时候干劲十足的样子,还有害羞着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吃甜品的样子。当时他为了让对方死心,借口自己有了男朋友婉拒了蒋氵朝。
后来一阵子,陆心愉实在忙得很,也没有时间照顾蒋氵朝的情绪。现在想来,他还是有些自责,觉得如果自己曾多关心同事,也许他就不会选取这样极端的方法解决问题了。
陈力开口打断了陆心愉的思绪。
“一起去吃个夜宵吗?”
陆心愉摇摇头,只说自己累了。
“今天真的麻烦到你了。是我单位的事情惹的麻烦,浪费了你一个晚上。”
陈力没有回答,陆心愉也累的够呛没有再搭话。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的陈力不见了踪影。他讶异地回头,看陈力站在他背后几部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头顶,陈力很高,也拥有一簇长翘的眼睫,灯光洒在他的睫毛上,往眼睑上投下了阴影,使得陆心愉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样的陈力很陌生,陆心愉才发现,他其实也并不懂得真正的陈力。
“心愉,”陈力说,“如果今天出现在那里的人是我而不是秦刻,你会选择我吗?”
“再来一杯。”
酒保看了一眼坐在吧台鼻青眼肿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取过他的杯子,依言又倒了一杯烈酒,男人拿过又是一饮而尽。
“再,嗝,再来一杯……”
男人应该本是英俊的,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修长流畅的身形一览无遗。然而他穿着一件明显不搭调的西装外套,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脸上青肿一片,头发乱糟糟地垂着眼,闷声喝着杯中酒。
酒吧自然是喧闹的,三三两两的朋友伴侣有的来酒吧寻求放松,有的来猎艳,秦刻在这样的欢场向来是被捧得高高在上,虽然这几年他不再出入这样的场合,前几年的时候,想要爬上他床的小B小O多不胜数;然而此刻,几乎没有人想要靠近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倒霉劲的路人。
酒保看到秦刻手背上被烫伤的伤疤和输液后的贴布,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客人,您是刚受过伤吗?建议您还是不要过量饮酒了。我们这里有低酒精浓度的鸡尾酒,还有一些无酒精的果汁饮料都可供选择。”
每天总有几个独自来酒吧的客人,而这些客人往往带着一身故事。酒保早就见怪不怪,眼前的客人似乎也并未打算听从他的建议,酒保暗自摇了摇头,添了一杯酒之后便起身去另外一边的吧台照顾。
秦刻边上坐着一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Alpha,听了酒保的话,扭头打量起秦刻来。
“嗳,兄弟,你看对面那个O,眼神老往我们这儿飘,你说他是在我看还是看你?”
兴许一个人喝得太无聊了,男人找秦刻搭起话来。
秦刻压根没抬眼,只嘟哝了一句,“我有老婆了。”
“哟,兄弟你有老婆还大半夜的上这儿来啊,回家抱着老婆不好吗?”
男人似乎不相信秦刻的话,嗤笑了一下。在他看来,眼前的人虽然似乎长了一副好皮囊,但是从头到尾都颓废的要命,这样的男人也能找得着老婆?
“我骗你看什么,哼,给你看,我老婆给我买的手表。”
说着秦刻伸出手腕,丑陋的烫伤疤痕蔓延下,手腕处带着一只电子表,白金表带被保养得很好,在酒吧的灯光下异常闪亮。
“哟,是L-watch啊?前两年的款了吧?”男人也是个懂电子产品的,“款式有些老了,你这表带还不错啊。”
“那是,我老婆给我买的。他工资不高,省吃俭用给我买的。”
秦刻的脸上满是自豪,灌了一口酒,又觉得些许落寞,放轻了语气,嘟哝道,“他没有什么钱,却把他能给的最好的给了我……而我,却没能来得及为他做些什么……”
旁边的男人没有听清楚秦刻后来说的那些话,只看得出他更加消沉了,只沉默地喝酒,大致也猜到了些什么。
他晃了晃酒杯,想到了些什么,今天夜里实在有些无聊,没有遇到有眼缘的Omega,不然就戏弄一下眼前的男人吧。
“这手表我记得当时卖的很不错吧?好像是情侣对表吧?”
秦刻只轻轻嗯了一声,满眼都是痛苦的神色。
“我记得嗯,有个啥功能来着?可以看对方的地理位置和心跳?当时的广告词肉麻的要死,好像是‘我的每一次心跳,每时每刻都属于你;我的每一次出行,都是为了能回到你的身边’,是吧?”
秦刻第一次听说这个广告词,只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手中的表。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哈哈,给我看看呗,点进去是啥页面啊?”
男人戏虐地伸出手,秦刻本想阻止,没想到却被捷足先登。他知道的,是什么页面,上面是一片灰色,以及一句“配对者未开启”。
这两年多,他打开过无数次配对,看了无数次这句话,每次都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准确无误地插向他的心脏。后来他再也不敢打开了,他每天带着手表,想象着陆心愉还在,他没有错过他这么多年,假装一切都好,才得以从虚构的自欺欺人中安然入睡。
“哦,是这个界面啊。”
旁边的男人似乎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事先想好的嘲笑语句也用不上了,撇着嘴巴扭过头接着喝酒。
秦刻怔怔低头,电子手表微微闪着淡蓝色的屏幕光,一颗红色的爱心一闪一闪,边上有一个数字显示着98,而下面一行是一个红色的坐标标记,上面写了花汇路178号。
秦刻花了很久才看明白,电子表上显示的是什么意思,他愣愣地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跳到胸外、跳到外太空,这一颗怦怦躁动的心,此刻全然不受自己控制。
他冲出了酒吧,随即又被服务员追上,说还没有买单。秦刻茫然地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原想把整个钱包给出去,又撇到钱包里陆心愉的照片。服务员皱着眉头看这个醉酒又满脸乌青的客人,却没想到被塞了数十张百元大钞。
“先生!不用这么多!”
“谢谢,谢谢……”
秦刻只重复着这句话,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去。
初夏闷热的夜晚,他能听见激烈的蝉鸣,掠过耳朵呼呼的风声,还有不远处的大排档热闹的吆喝声。
他跑了一会儿,跑到满头大汗,才惊觉跑反了。啊,对,花汇路178号,是自己家,是往西边去……随即又折返了方向,朝来路奔去。
深夜晚归的行人远远看见这个带着一身酒气癫狂奔跑着的男人,都紧紧揣着包远远避开。他跑了二十分钟,一辆载着人的出租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冲着秦刻吐了一脸的尾气。秦刻才想起来,对,他可以打车……
要快点回去……陆心愉,他的宝宝在家里等着他……
可是,宝宝说了,同他再也不要相见了。他说他不恨他,也不爱他了。他有了新的男朋友,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脑子稀里糊涂的,他突然沮丧起来,酒精的作用让他头晕脑涨,秦刻不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吗?
这样的话,永远不要醒来好了。现实太苦太涩,他愿意永远沉浸在这个虚幻的美梦。
而这晚夜色正好,燥热的晚风吹起了窗畔的白纱。那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只开了一盏柔和的灯,他打开房门,就撞上了陆心愉抬头的视线。
那双纯黑色的眼瞳直直望着他,秦刻同陆心愉对视了许久,突然觉得,这是这两年做过最好的梦了。
所有的梦到了这里就是终结,他只是站着,等待着自动从梦境中抽离。
陆心愉叹了一口气,嘴角带了些许笑意,秦刻听见那人软软糯糯的声音,朝自己说道:
“你还愿意吗——给我看你的心,里面是不是只装了我一个人。”
年少时陆心愉曾读过一首诗:
爱情!当你手提着点亮了的痛苦之灯走来时,我能看见你的脸,且以你为幸福。*
他曾经看不懂,为什么爱情明明是如此甜蜜的一件事,却是以痛苦照亮了其真容。
“如果今天出现在那里的人是我而不是秦刻,你会选择我吗?”
他回答,“我不会因为感恩而爱上一个人的。”
陈力罕见地绷起脸,步步紧逼。
“那这两年我的陪伴都是浪费时间吗?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吗?你不觉得有点不公平吗?”
陆心愉想说,他曾认真的考虑过,也曾认真想要接受,但爱情不是计算公式,不是身份、地位、乃至光阴可以决定的。
他无法爱上陈力,就如同他无法忘记秦刻。
这份带着痛苦回忆的爱本当埋藏在心底的,他疼怕了,也不敢再相信秦刻的承诺,更不愿意重新踏出那一步。
可陆心愉现今懂了,度过慢慢时光后,他才懂了,爱总是伴随着痛,却依旧能让他幸福。
秦刻失去意识的那一秒,陆心愉想的是,他不要有事,我还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也还没有告诉他我还喜欢他。
你说的话算不算数?你的心跳,每一跳只因我;你的眼泪,只为我流过;你说要把心掏出来给我看,里面只装着一个我,没有许季庭也没有乔洋。
——那就再赌一次吧。
他带上那枚手表,敲响秦刻公寓的门,混沌地想着先帮秦刻涂药油吧,然后如果秦刻看到这支表,应该就能明白……
然后他步入无人的房间,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没有勇气点开手表的匹配功能,在曾经那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陆心愉多少次怀揣着期待的心情却又看见那一片灰色的界面。
他等了很久,时光仿佛倒流了,回到两年前的每一天,他独自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等待他的丈夫回家。
又胡思乱想了很久,想秦刻在哪里,想过去,想未来,想秦刻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想过去了这么多天,他当时置气地说了再也不见的话,秦刻是不是已经死心了。
后来他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初夏的夜晚不应该有那么热,秦刻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的头发很乱,原本有型的额发现在沾着湿漉漉的汗水,裹着陈力不合尺寸的西装外套,鼻梁上有难看的伤痕,像一个失了魂的傻子一样,只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并不说话。
然后陆心愉笑了,他想起了秦刻的很多时候,初见的惊心动魄,暗恋时的风流倜傥,结婚后的冷酷无情,这两年的痛苦不堪……各种各样的秦刻,此时像是一块块散落各地的拼图,终于互相镶嵌,凑齐了一个完整的秦刻。
陆心愉只问了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
“你还愿意吗——给我看你的心,里面是不是只装了我一个人。”
如果你愿意,那我也愿意给你看我的心,这里头从始至终,都是你。
秦刻和陆心愉,也许还有许多误会需要解开,亦或许那些都并不重要了。
两人都带着一些秘密,和一些羞于开口的情愫。
例如秦刻保险柜里的那个黑色钱包;又例如黑色钱包深处,是一张陆心愉年轻时在校园拍摄的照片,他笑着用手指笔着V字,相片的另半边,是同样年轻的秦刻,匆匆路过的侧影。
没关系,他们还有漫漫长夜,以及数不尽的明天。
这次,我会紧紧牵起你的手,无论前路如何风雨大作,泥泞坎坷,再也不放开。
秦刻和陆心愉之间,从来不止是片刻欢愉——
“我的一见钟情,怦然心动,情窦初开,都是你。”
“我的云淡风轻,细水长流,朝朝暮暮,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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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取自泰戈尔《飞鸟集》
呼——正文完了!番外一会交代一些没来得及交代的人和事,番外二大概是一些play,然后大家如果有想看的番外的话可以留言~
这篇文章最早构思的时候是往渣虐狗血方面靠的,什么绑架啦车祸啦都有考虑过,大纲前前后后写了三四版,大改了两版,最早的秦刻更渣,但是人设立起来之后调整了很多不合理的情节,尽量把逻辑线写圆了,不为了虐而虐。最后的这个版本,误会和错过大概是最狗血的部分了~
真心感谢各位留言的读者,有时就算是水一水的留言,也让我切身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
不管怎么样,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相遇就是缘分,希望下一篇文我们有缘再见吧!
第45章 番外一
“我对我弟弟对贵公子造成的伤害,表达真挚的歉意。”秦适弯腰鞠躬,背脊折成了直角,“小刻已经深知自己的错误,请两位再给他们二人一个机会。”
秦刻还没缓过来,匆匆忙忙地跟着鞠躬。
“爸……妈……”
陆心愉捏着手指,忐忑不安地帮腔。
陆父陆母乍地被请求一番,反倒局促起来,骂也不是,说也不是。陆父只板着一张脸问陆心愉,是不是确认好了。
“嗯……我想和秦刻再试试。”
陆心愉的弟弟陆心乐坐在一边气鼓鼓地吃西瓜,边吃边瞪着仍弯着腰的秦刻,他刚毕业没多久,对陆心愉当时结婚又离婚的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这是个坏Alpha,害得他哥腺体受了伤,后来去除标记时又挨了一刀。
现在哥哥不止把这个坏Alpha带回家,坏Alpha还带了他哥哥来求情。切,胆小鬼,讨厌鬼。
纵然对秦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