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愉歪过头,冲着秦刻吐吐舌头,接着乖乖吃饭。
秦刻吁了一口气,他知道陆心愉这般是为了给他撑腰,不让父母为难。在他怀里的温顺少年,会为了他装模作样地伸出利爪,为他遮风挡雨。
秦刻换上商业笑容,陆母被他哄得笑声不断,陆父则保持着沉默,趁着陆母开始收拾碗筷时,终于开口,“陆心愉,跟我来一下。”
陆心愉惴惴不安地站在书房中央,他以前最怕的就是和父亲在书房一对一的“谈话”。其实他小时候也很顽皮,又因父亲是大学教授,自然对他的言行举止要求颇高。
父亲也从来不体罚他,只让他站在书房中央,让他列举自己做错的事一二三件,再承诺应该如何改进。
有的时候,这种郑重其事的检讨更甚于责罚打骂一番。
看到陆心愉紧张的样子,陆父叹了口气,泛起苦笑,究竟还是个孩子啊。
他放缓了语气,“最近还好吗?”
“秦刻最近对我挺好的。”
“那就是以前对你不好了?”
“……”
陆心愉低下头,在父亲面前,他下意识地不想说谎。
“心愉,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陆心愉茫然摇摇头,他的纯黑色瞳孔遗传了陆父,陆父看着眼前的孩子,他把他从小小一团一点点带大,小孩做了错事,他讲道理摆事实;小孩成绩不好,他一字一句给他订正修改;小孩对未来的工作迷茫,他可以分析利弊提出建议。
他一点点看着这个爱笑的小团子慢慢长大,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心事和秘密,总是闷在房间里埋头写一些什么,有时一个人坐着望着窗外也会发呆;有一天他接到电话,和孩子他妈一起赶到医院,看到他的宝贝满身是血地躺在病床上,他问了儿子很多次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受伤,儿子只是别过脑袋一句话都不说。
后来,毕业之后,儿子听从他的建议考了公务员,工作清闲。陆母开始CAO心他的婚事,提了好几次安排相亲的事情,都被狠狠拒绝了。他越来越读不懂儿子眼中的情绪,也看不清他的内心。
明明,明明以前很好懂的啊,他家的宝贝追着小鸟跑,摔疼了就呜呜哭;带他去集市玩,看到想吃的糖就扯扯自己衣服下摆,瞪着大大的眼睛指着不远处的摊位。
那个时候陆爸爸也是一个年轻体壮的Alpha,可以满足小陆心愉的一切要求,做守护陆心愉的那颗树。现在的陆心愉已经越飘越远,他的枝芽也逐渐老去,再也无法时时守护儿子了。
“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从心,快乐。你不想说的,爸爸不逼问你,我和你妈妈只希望你过得快乐,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陆心愉点点头,他本来以为父亲会长篇大论地指责他,可父亲只是深深地看了他许久,说了这句话。
心中泛起酸涩的情绪,父亲的爱总是内敛又沉重的。从小到大,父亲未曾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但父亲的爱总是润物细无声地落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陆父背过身望向窗外,陆心愉注意到父亲的鬓角边悄悄染上了白发,那一刻陆心愉突然有点鼻酸,在他心目中那个威严又无所不能的父亲也老了。
“那,爸,我先走了。”
“嗯,去吧。”
爸爸,他想,我会和秦刻幸福的。
第19章 第 19 章
19
陆心愉是在自己的房间找到秦刻的。
秦刻倚在书桌边,抱着胸半笑不笑地看着他。
糟了,他发现了。
果然,书桌上贴满秦刻专访的杂志剪报本摊开放在一边,除此之外,还有陆心愉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秦刻相片本,甚至还有写满注脚的情书手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地上没有缝!他该往哪钻!
秦刻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变态跟踪狂的!
果然,秦刻嘴角翘起,幽幽地说,“我说怎么第一次聚餐见到你就眼熟,合着你一直跟踪着我啊。”
“我我我我没有!”
没有才怪!
他拉过陆心愉,把他环在自己的胳膊里,陆心愉压根不敢抬头看秦刻的表情,头顶心恨不得直冒青烟。
“你没有?没有从以前就喜欢我?”
“……”
空气里是焦灼的沉默,陆心愉躁得慌,还是轻轻开口,“喜,喜欢……”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嗯?”
秦刻轻轻挠弄陆心愉,陆心愉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秦刻才看到小家伙的脸早就快要烧起来了,眼角含着一点点泪渍。
“很早……”
秦刻弯腰,准确无误地捕获那两瓣待采摘的嫩唇,轻咬厮磨含糊着问道,“有多早?”
陆心愉被哄骗得刚要张口,口腔里钻入一条霸道的舌,堵住了他的话语,只能泄出唔唔的呜咽声。
外头阳光正好,微风吹过,桌上摊放着的本子随风翻篇,一页一页都是满满的秦刻,少年年轻时的心事一览无遗,屋子里满是旖旎的春色。
……(省略)
那一刻仿佛久旱龟裂的大地等到了期盼已久的一场春雨,先前的春雨润只是无声地抚慰,丝丝扣入心田;在今天见到这些照片后,一声惊雷响彻,大雨彻底落下,枯树开枝,万物复苏。
他喜欢陆心愉。
他喜欢陆心愉在他身边,他喜欢陆心愉对他笑,他喜欢有陆心愉在的每一天;天知道他发现这些相册的时候,内心有多欢喜。
……(省略)
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最终标记陆心愉。
仿佛敏锐地察觉到秦刻的变化,陆心愉带着哭腔一再重复表白,好像担心面前的人随时会抽身离去。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秦刻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告白,明明是欣喜的、情不自禁的,却带着陈年的酸涩之情。
他珍而又重地与陆心愉十指相扣,指尖根部紧紧相嵌;矛盾的情绪一再在胸膛相争碰撞,激烈的情感撕扯吞噬着他的心,理智却一再顽抗。
陆心愉哭着念完那首诗的结尾——
甜蜜的作为,有何价值…如果你,不亲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雪莱《爱的哲理》
以后再也不想写ABO了....每章删得好累.....
这章够甜吧!吧唧吧唧吃糖。
第20章 第 20 章
20
两人在家里闹得始终过了些,Alpha信息素之前冲得到处都是,陆心愉牵着秦刻下楼时看见父亲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回到家,秦刻久违地把自己锁在了书房。
他从冰酒柜中取了一支干白,是有一年他从西班牙出差带回来给许季庭的酒;许季庭则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收。
浅色酒液被缓缓倒入高脚水晶杯,秦刻端起杯盏晃荡,以瞬时针的方向旋转酒杯,液体顺着杯壁激荡碰撞,落下了一滴滴酒泪挂杯。
冰酒入喉,秦刻打开书房里的暗门,馥郁的月季香味瞬间包裹住他,沙发边的摆台放着许季庭的照片,是一片春色中的惊艳回眸。
秦刻陷在沙发里闭上眼睛,月季香味和血液中的酒精若有似无地挑拨着他的神经。
恍惚间,透过酒杯和月季,他仿佛又看见五年前的那条昏暗的巷子——
“别跑!”
“看你往哪里逃!”
22岁的秦刻跌跌撞撞地拖着半瘸的腿在巷子竭尽所能地狂奔,浑身上下都是被围殴的红肿和挫伤,他尝试往大路上寻求帮助,却没想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迷了路,越逃越是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身后大约有五六个拿着刀的混混追着他。
当时的秦刻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威胁,他含着金钥匙出生,又是一个头脑体能兼备的Alpha,
从小受尽褒奖和称赞;那一年他临近毕业,大四的学业很轻松,周围的同学都忙着找工作,只有他早已拟定去秦氏轮岗,不需要再找工作。
手里有一些闲钱,他在校门口盘下一家咖啡厅,通过产品开发以及不同形式的营销渠道,同时开通O2O点到点的送餐服务,竟在两个月时间内,抢走了学校周围所有奶茶店和咖啡厅的生意。
那时的秦刻意气风发,哪会去理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学校教授交的经济学原理,让他懂得什么是市场经济,什么是垄断,却没有人交过他隐藏在社会另一面的灰色地带。家里对他的小投资也随之任之,说到底不过是练手的小生意罢了。
街边的混混一出现,他便打110报警;附近的商户有意无意地使绊子,他也自以为是地摆平。直到那天他从店里出来,发现自己被几个看上去显然不好惹的人跟踪,没等秦刻拨出求救的电话,一阵推搡和拳打脚踢便扑面而来。
秦刻有一身的腱子肉,也学过一些基本的防身手段,然而还是不敌同样一群Alpha且精于干架的黑道流氓。
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左腿被带着钉子的木棒砸到失去知觉,秦刻咬着牙尽量反击保护自己,原本以为最多便是生生受一顿打,没想他被踩在脚底,骄傲的脸抵在泥泞的街道,一个看上去染着金发扣着唇环、被称作辉哥的流氓一把抓起他的头发,狞笑着说要断他一根手指。
“给爷好好看着,我管你是谁,管你多能赚钱,不守规矩就得这样;你现在给我再多钱也没用,咱们在道上混的,讲的是规矩,没事啊,就小指,兴许一会还能接上呢?”
秦刻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挣脱,拖着渐渐恢复知觉痛到彻骨的左腿疯狂逃奔,头顶也挨了一击,额头上的血涓涓流下,模糊了他的眼睛。
当时他的脑子里没有悔恨,没有害怕,只有一个信念,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的未来应该光辉灿烂,而不是在这条肮脏昏暗的巷子,失去自己的小手指和尊严。
后脑勺前面被狠狠抡了下,还好,往脑袋招呼的那根棒子没有带生锈的铁钉,不然他可能早就交代过去了;他调动脑内所有的神经想找一个出口,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看上去相似的道,应当是脑震荡了,晕眩感和呕吐感强烈无比,导致他费尽全力地跑直线,却只能左撞右碰地曲折前行。
这里的地势复杂,走几步便有有好几个岔路口,追兵选择兵分几路,因而跟在他后面的人越来越少。
然而,秦刻毕竟受了重伤,速度只慢不快;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回头,朦胧月色中带血的刀泛着冷冷的银光。
“站住!”
可能……不行了……
嘴里都是浓稠的血,他咽了一口下去,苦笑一声。
左脚也到了极限,靠在肮脏不堪的墙壁上,调动最后的肾上腺素,咬着牙打算做最后的搏斗。
他秦刻,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那一瞬,秦刻只能听见自己飞速的心跳声,血染红了视线,信息素失压狂飙,离他最近追击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他咬着牙眼看着刀刃极速挥来——
“秦刻——!!”
黑暗中,一个雪白的影子刹然间挡在了他的面前,秦刻怔然呆在原地,看飞溅的热血喷洒在他的脸上。
“妈的这是突然跑出来的谁?!”
小混混诧异地收刀,看着挡在秦刻面前的人,一时不知该是进是退。
白衣猛推了他一把,吼道,“你先走!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光,秦刻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知道这是一个Omega。
巷子里,Omega信息素的香气浓郁,混杂着更为腥甜的鲜血味,Omega不知道伤到了哪,透过血雾秦刻只能看到,少年手捂着后颈,白衣上染满了血迹。
“我CAO,哪跑出来的,我警告你,这件事和你无关,滚远点!”
“我已经叫了警察了!”
Omega的声音颤抖却坚定,随即转头吼道,“快走啊!”
此时的秦刻前所未有的冷静,他们面前只有一个拿着刀的小混混,正迟疑地看着护在他面前的Omega,来处不远的脚步声徐徐逼近,他们的目标只有他一个人,如果留在这里,他不仅敌不过他们,还会拖这个Omega下水。
现在唯一的活路,只有去求救!
正巧这一刻,巷子的另外一头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Omega,随后用尽全力朝着警笛声奔跑。
这条路好像很远,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秦刻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方才被围殴、被扬言要砍手指时都未出现害怕恐惧的情绪,却在此刻一并喷涌而出。
他脑内只有那个穿着白衣的Omega,浑身是血的样子。
是他的错。
是他害的。
有没有人来救救那个Omega,好多血,好多血,花香味还弥留在秦刻的鼻尖,他不要命地奔跑,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前方是光,是昏黄的路灯,还有路过的行人。
秦刻大喘着气,奋力伸出手,向着光,向着希望——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这是昏厥前,秦刻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21章 第 21 章
21
“你醒了。”
秦刻睁眼,刺眼的光让他眯了眯眼,全身上下都在疼,。
意识逐渐回笼,他看见床边的Omega。
Omega捧着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