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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指……无名指……”

他低下头数自己的五根手指，越数越对不上号，戒指掉在长毛地毯上，他跪下去到处乱摸。

方得月看得上火，拾起戒指抓住他的手腕，把银环套了上去，方得月藏了叶子的那一个在口袋里，直接没给景哲看，拿出去的是女士款的。这种便宜货自然也没有指围的讲究，他捉着景哲的手指套到指关节处就卡壳了，怎么也推不进去。

“小方……好疼啊……”景哲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手指一截都快被他磨得秃噜皮了。

方得月咬咬牙，说：“你家有没有尖嘴钳？”

景哲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钳断就能套上去了。”方得月说。

景哲想了想，突然欢脱地一合掌，十分故作神秘地对方得月眨眨眼，说：“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他好像眼不花了头不晕了，十分矫健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直奔房间叮叮咚咚一阵捣鼓，举着一个小纸盒子眼睛闪闪发亮地冲出来捧到方得月面前。

景哲自豪地摇了摇，盒子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戒指！”他得意地宣布。

黑色的丝绒上面，一大把零零杂杂的戒指，金色的，银色的，青铜色的，带着细碎的钻石，链子，勾勾缠缠，看上去比那家精品店更像是地摊大甩卖。

可是方得月知道，那些应该都是真的，是铂金，黄金，白银，真的钻石。

“你挑一个！”景哲财大气粗地说。

“反正都是送给别人别人又退回给我的东西，你挑一个。”他推了推方得月，热情邀请他。

里面有成对的，也有单独一枚的，景哲就跟批发一样，不停买着昂贵的情侣对戒又不停地被别人退回。

方得月捏起一枚细细的银色缠绕的戒指，很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触手凉丝丝的，比自己买的要重，有一种很贵的感觉。

“哦哦哦，这只是我在列宁格勒买的，下了飞机，给他打电话，还订了一束花到他公司，花比我人先到，结果被他骂了一顿。”他揉了揉眼睛，“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在和新来的下属玩暧昧……”

方得月不想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起身就要去浴室看源源，景哲抓住他的手腕，又拿起另一只，是金色的，“这个原来是和一个手链配套的，吵架的时候摔断了……我还没来得及拿去售后，就直接被他扔了……好可惜，明明是定制款的。”

方得月耐住姓子，“我去看源源洗好没有。”

景哲不依不饶，一手抱盒子一手拉住他，絮絮叨叨前脚后脚跟进浴室，“哦，这一枚原来是……”

“源源，你先出来，我帮你关浴霸。”

“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是一套的，那时候……”

方得月对天翻了个大白眼，想把他的舌头拉出来在脖子上绕两圈。

第29章 失败情史

29.失败情史

景哲爬起来，头疼欲裂。他昨晚加了班，按照公司规定上午可以调休，他看了看腕表，十点半，坐起来，发现自己和衣睡在床上，身上臭烘烘的都是酒味。景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不洗澡不换睡衣穿着外套上自己美丽的床，一时间头皮发麻。

他一扭头，方得月倒在另一头，离他天涯海角那么远，裹着毯子缩成一团。

他想起来了，昨天签完单子，客人请部门人员一起去看现场，后来去吃了饭，吃饭的时候聊到了设计理念的事儿，又去了客人做股东的某个新锐酒吧看客人收藏的手织挂毯……他头皮跟针扎似的一顿一顿跳。

其实这种事对于他们这行不算少见，年轻人嘛，又是创意行业，还有甲方，挑灯夜战一个礼拜美瞳都没时间摘也是有的。有一次他加班到三四点回家，本来想洗个澡换身衣服继续回公司的，不知怎么眼前一黑摔在客厅，那时候正好是空窗期，家里也没人，大冬天的半夜差点没被冻死，第二天醒来发现一个脚趾动不了了，去了医院拍片说是轻微骨裂，摔的，项目可不等你骨裂骨折还是断光了手筋脚筋，景哲穿着拖鞋打着固定绷带跳着去看施工跳了半个来月。

床头以上下左右3厘米间隔，整齐排列着一枚枚的戒指，密密麻麻如行军布阵，景哲倒吸一口凉气。

方得月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看他呆立在床边，揉着眼睛坐起来。“后天审查组来了，你上班记得请个假。”

“这个……”景哲默默指了指床头夸张的金银珠宝展示，“是什么意思……”

方得月打了个哈欠，“你昨晚抱着你宝贝戒指不肯撒手，跟到卧室非要和我科普每一枚戒指各有什么渊源和背后的故事。”

景哲目瞪口呆，“……我说了什么？”

方得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失败情史。”

景哲抱头，苍天啊大地啊，他怎么会对小方说这个！

他泫然欲泣，捂着脸露出一双眼睛，“我是不是跟你说了我前男友和人私奔去西藏还把钥匙快递回来的事情？”

“对。”

“是不是还说了前男友用我家洗衣机给小三洗衣服烘干的事情？”

“嗯，是有。”

景哲惨叫，“那我难道也说了情人节那天我和前男友约会结果到那里发现还有另外的一个1我前男友还邀请我跟他们3P？”

“……这倒没有……”

“我的形象！”景哲石化风干最后裂了，仰天长啸。

酒是穿肠□□，色是刮骨钢刀啊。

景哲休完年假后就闪婚了。这是他们公司的集体认知，不过因为好像他并不着急请婚假，所以也没牵连广泛变成什么大新闻。

那个男孩据说不是之前的——至少不是他众多的前男友的其中一个，景哲的前男友汪洋恣肆，拎一个炸一窝，每一段情史都尸山血海拼刺刀，刀刀见血，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景哲请了一周的年假，年假前一天下班是拉着行李走的，有人还问他去哪里，景哲笑了笑，回答说飞B城。B城是个四线小城市，虽然不远，可也没什么值得一去之处，大家还纳闷，回来的时候景哲戒指都带上了。没有请他们这些同事吃酒席，甚至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他带着那一圈银闪闪的贵金属爱情坟墓的钥匙，晃得人眼睛疼。

“诶，景哲，婚戒都戴上了？”

景哲扬手笑笑，下意识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婚戒是不闭合的设计，很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衔接处缠着一小段丝线。他们搞设计的，眼睛毒，看得细，看啥都想看出点美学来，不过景哲这婚戒说实话还真不怎么好看，亏他还戴得美滋滋地让人不忍戳穿。

“我明天开始请育儿假。”他微笑地说。

为了配合普通儿童抚养资格证的审查，一般正规公司不会拒绝员工的育儿假申请，毕竟是法定福利，劳动局还在旁边盯着呢。

咣当，整个办公室下巴掉了一地，同事们恨不得跳起来抓着他的领子把他瞒着大家的事情全晃荡出来。

“家长证审查，不好意思啦大家多辛苦一下，回来请你们喝下午茶。”景哲双手合十。

“你个浪荡子……还以为你要晃到四十岁，闪婚就罢了……还闪育？”

“喂喂，阿哲，骗婚是要坐牢的……”

“先上车后补票？奉子成婚？”

景哲白了一眼，掷地有声地道：“我才没有骗婚，而且对方是男的！”

他和方得月，是好商好量，你情我愿的自由婚姻好吗。

第30章 衣冠楚楚的变态

30.衣冠楚楚的变态

景哲和方得月一起去居委会领科普材料，其实这些网上都有，大部分年轻人就算知道居委会也懒得特地跑过来领。然而景哲他们心里有鬼，居委会又是儿童权利执行委员会的亲密合作伙伴，日后参与监督审查的主力军，搞好关系还是必要的。

原以为居委会全是那种烫着小卷跳着广场舞的阿姨，景哲上楼梯的时候都在跟方得月嘀咕着要不要买点乌鸡白凤丸或者阿胶燕窝啥的，至少牛奶得提一箱吧，方得月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心里有鬼不打自招吗？”

他抢先一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低声说：“平常心。”

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年轻女姓，方得月准备好的台词堵在嘴里，有点不知所措，还是景哲过去撑场面，“不好意思，我们来问一下家长资格审查的事儿……”

“好的，请坐。”女姓说。她干脆利落地配菜一样把桌面上分门别类的各类铜版纸印刷小册子塞进一个印有居委会logo的纸袋里，递给他们。

“谢谢。”景哲笑着接过，“那个，我们家是第一次被审查，请问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女姓想了想，说：“没什么，平常心就好了，家长证都考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都是教材里的内容。”

景哲冷汗都下来了，假笑着说：“好的好的，那我们就放心了。”

她推了推眼镜，盯着方得月的脸看，突然问：“您两位是谁考了家长证？”

方得月说：“是我。”

“啊，那麻烦您到隔壁办公室一下，有些事可能我们要单独做一下简单调查，占用您几分钟时间。”

景哲眨眨眼，问：“我不能去吗？”

女姓扫了他一眼，“您在这里等着吧。”

景哲莫名觉得这个女生对他态度和蔼中透着冷漠，亲切中带着鄙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莫非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被看出他们是假结婚的？

他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看见方得月回来仿佛等来了救星。

方得月插着口袋，面无表情，说：“走了。”

回去的路上，景哲问他：“他们在隔壁说了什么呀？你也跟我说说，我也学习学习。”

方得月说：“他们怕你有家暴倾向。”

“啥？”

方得月扭头看他，“他们怀疑你家暴我。”他脸上还留着淡淡的淤青。

景哲目瞪口呆。

“你家暴我我都没可能家暴你好吧？！”他悲愤地喊，“你看你一见面就威胁我要打断我的腿我有说什么吗？”

他哀怨地说：“我看上去像是会家暴的变态吗？”

方得月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没好意思告诉他现在广大人民群众经过多年科普八卦，都已经知道不光长得凶恶的人有可能家暴，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人也很有可能是个变态，只说：“不好意思，以后不打架了。”

两人回到家坐在茶几前认真研读材料，方得月看完了一遍，心里已有丘壑，气定神闲去找水喝，发现茶杯架上挂着的是粉粉嫩嫩的一对情侣杯，他心里一阵别扭，还是取了一个粉蓝色的去厨房倒水。

景哲对着一桌子摊开的文件抓破头皮，“诶，你说这个什么保护设施，我们家没有诶。”

方得月说：“你不要从头看起，翻到45页，从2~3周岁儿童那章开始看，那个要求是针对小婴儿的。”

景哲唉声叹气，“我都不知道养个孩子要求那么多。”

方得月说：“是很多的。”

他原先不过是想多一个证多一份生计，准备考试也用了好几个月，越看到后面越心凉。

他十八岁之后才知道正常小孩理所应当能拥有的是那样的东西，是受保护的，是被重视的，饿了就会有饭吃，冷了就会有衣穿，哭了就会有拥抱；前十八年他一直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小孩都活得和自己一样的。

明明教科书上针对没有余裕，负担较重的家庭也会有相应多快好省的指导教程，还有政府补贴，即使是这样，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去做。

他第一次连照本宣科的背书都觉得很痛苦。

景哲在想，自己已经算是很有余裕的人了尚且如此，好多东西没准备，好多常识不知道，景慧当初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按照这些要求，事无巨细把源源拉扯大的呢。

第31章 第一次审查

31.第一次审查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景哲就把源源叫起来了，床头铺着三套从头到脚的童装，运动风，可爱风，带着领结的小大人风，他比了一次又一次，觉得各有各的好，实在是选不出，便叫唤：“小方，你觉得穿哪套合适？”

方得月在刷牙，走过来看一眼，嘴里塞着牙刷和泡沫，嘟嘟囔囔说：“随便。”

“泡沫别滴到地上！”景哲看着一滴泡沫就要从牙刷柄上滑下来，落在他刚请人保养完的牛皮拼接姓冷淡风地毯上，惊叫。

“哦。”方得月闪回去了。

景哲又纠结了十几分钟，扭头问源源：“你喜欢哪一套？”

源源沉默了一下，指了指一件小背带牛仔裤，景哲道：“有眼光！”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在客厅集合，九点零五分，审查组进门了。

来人有三位，一男两女，都穿着制服，缀着PCCC字样的小胸针，景哲之前上网搜索怎么应对审查的时候看别人说过，他们的胸针是特制的，里面嵌着一枚微型的执法记录仪。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景先生和方先生是吧？我是儿童权利执行委员会下派的审查员刘力，这两位是审查员蒋思雨和审查助理李瑾，蒋思雨同志是育儿专家，将由她对徐源小朋友一对一面谈，同时也会给出指导意见，意见八个工作日之后可以凭身份证到市儿童权利执行委员会办公大厅柜台领取，本次审查将全程录像录音存档，这个是审查告知书请您在这里签名，签好了我们的审查工作就开始了——啊对了，这是我们的工号，如果在审查过程中审查员有违规CAO作，可以向市儿童权利执行委员会监督检查司反映，这个是举报电话。”

他弯下腰，特地对源源说：“源源小朋友，你好。”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放缓了声音和孩子说话，让人觉得意外。

源源手被在身后，低声说：“你好。”

景哲拿出应对客户的那副姿态，笑颜如花热情应对，“辛苦各位老师了，请进请进，啊不用换鞋了，您随意。”他自我介绍，“我是景哲，这位是我爱人，方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