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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纸页的奇景，拍着肚皮有点无从下手。本来回收二手书就是薄利，挑挑拣拣，那些书的版本都挺旧了，学生不图便宜那么几块钱，总是要选新的，收回去还要分类，他一家小书店还不一定消化得完，劳神费力的，有点得不偿失，他跟方得月建议：“没几块钱的事，这起码要弄几天，要不直接卖给回废纸的吧？”

“他不要，你不如卖给我吧。”景哲出声。他想起簌簌落下的书本前，方得月眼睛里的那一盏灯，突然觉得就这么卖了有点可惜。

“你要来做什么？”

景哲想了想，“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装饰下我的书房？”

谁家书房是堆教辅书的啊，方得月看着那红红绿绿的封面哑然。

景哲说：“源源也快读小学了，让他熏陶熏陶。”虽然里面什么《保险营销员管理规定》、《新闻传播法教程（第五版）》之类的距离源源用得上还有那么十几二十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多看点书没坏处的。他低头看源源，源源也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景哲心里默默叹气，日后就苦了你了，不要怨舅舅，舅舅也是没有办法。

“好吗？”景哲眨眨眼，问方得月。

方得月说：“不。”

他言简意赅拒绝了景哲，扭头看书店老板，“既然你不愿意收，那我找别人。”

“找谁都是一样的，这样吧，我四毛钱一斤帮你把它运走，真的就是看在小老弟你经常光顾的份上，赚个辛苦钱。”

景哲看着方得月脸色越来越白，心想何苦呢，给我不就好了吗？

他刚想继续软磨硬泡一下，方得月咬咬牙，说：“好。”

老板点点头，就下楼去拿打包袋了。

“有点可惜的感觉……”景哲说。

“没什么可惜的。”方得月回答，他嘴唇有些发皱，唇角擦破了皮，结了一个印子，显得有些凄楚。

景哲问他：“为什么要卖书呢？”

“不想做了。”方得月说，他咬字很轻，语气却很重，仿佛那盏灯还在方得月的眼中摇晃着，尖锐又飘忽，不知他到底看向哪边。

景哲觉得他的神情有点沮丧，故意换了一种振奋的语气，“也好，你们这行太危险了，金盆洗手也好。审查容易过，你有什么想去做的吗？我虚长你那么几岁，社会经验还是有的，没准还认识一些人可以帮到你。”

方得月垂眼，“暂时没有。”

只要不做这行就好了，他没有喜欢做这个，说讨厌也不是很讨厌。虽然说是灰色地带，可出什么事，财大气粗的周老板会扛，也赖不上他。只是他做这个的每一天，日日夜夜，睁眼闭眼，想的都是那二十万。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样无聊的自尊心。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周遵又不急着要他还钱，也没必要拿着两万块就为了打汪成华一顿，比起钱，他居然选择了没什么用的自尊心，方得月偶尔抽空理姓一下，自己都要发出冷笑。

“噢。”景哲说，“那没事，休息一段时间，我看你之前也挺辛苦的。”

小方二十万在手，为了应付审查组，在家里吃住开支按照景哲之前的承诺，都不用CAO心，一段时间内不工作也没什么，甚至其实景哲觉得这三年方得月住自己家不出去工作也挺好。

他有好几个前男友都不是上班族，只喜欢吃喝玩乐，还不如小方呢。那段时间他每天回家家里总是亮着灯的，偶尔有煲了一个下午的汤，有晒得香喷喷的棉被，就觉得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也乐于买昂贵礼物补贴小男友的心意。

在和他们分手之后，回家面对冷锅冷灶黑漆漆的客厅，还真有点怅然若失。

如果前男友们能不出轨还把男人带回家里就好了。

谢谢大家(*?????)以为日更就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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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阅人无数

20.阅人无数

景哲正把源源从儿童安全座椅中放下来。短信就进来的，“【A市儿童权利执行委员会】家长方得月您好，本月30日儿童权利执行委员会将对您进行第一次家长资格审查，开始时间为当日上午9：00，请您做好迎检准备，配合审查组工作。相关资料请到当地社区委员会领取，工作时间为：周一到周五，上午8:00-12:00，下午15:00-18:00”。

方得月举起手机给景哲看，两人对视了一秒，景哲又把源源塞回了儿童座椅，“去超市。”

必须制造点生活痕迹才行。景哲家里什么都是一个人的，一个人的牙刷一个人的拖鞋，没有任何关于小方的东西。

现在不强制要求抚养儿童必须双亲了，但是他们是半路出家，他和方得月怎么看怎么不搭，又是同姓夫夫，恐怕会被审查组重点观察，当成是骗抚养权的。结婚只是九九八十一难中的第一难。

下车前，景哲叫住了方得月，把外套脱给了他。“外面冷。”

方得月被他的外套囫囵罩住了，只剩下一张小小的板起的脸，“我不冷。”

景哲叹了一口气，说：“你衣服上都是血。”

方得月抬了抬袖子，低头看了看前襟的半个血掌印，终于没拒绝。

两人推着手推车，车里坐着源源进了超市。

“……沐浴乳想起来家里那支也快用完了……”景哲扭头去看远处的促销活动，问方得月：“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方得月说：“我随便。”

“那我去拿一支。”景哲让他看着手推车，自己跑到那边去挑沐浴乳，拿着瓶子转来转去看上面的说明。

方得月不常去大型超市，就是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去过一回，周茵茵带他去了，也许是想向他展示一下市中心的繁华，他在那里买了几个脸盆一个桶，其中一个脸盆还在公交车上被挤碎了。刚开完年，超市里购物车撞来撞去，于是他拉着坐着源源的购物车往边上挪了一点。

源源扒在手推车里，紧紧抓着扶手，看着轮子骨碌骨碌转。

方得月看了他一眼，问：“很怕？”

源源抬头看他，抿抿嘴，又低下头。

方得月说：“那我抱你出来吧。”亏景哲刚才冲锋舟似的推着小孩风驰电掣在广袤的超市撒欢，没成想人家在上面都快吓破胆了。

看景哲生龙活虎把小孩抱来抱去的，方得月大意一提，才发现小孩比他想象中的重一些，他憋了一口气，把源源抱出来，放在地面上，说：“别乱走。”

源源点头。

景哲经过千挑万选，终于举着一瓶家庭装沐浴乳回来了，看见源源站在方得月旁边，便弯下腰扶着膝盖问他：“怎么不坐车了？”

方得月说：“他不想坐。”

“噢。”景哲没说更多的，直接牵起了源源的手，“那我们去那边看看。”

方得月自己也要买东西，从前那间出租屋的用品，他想起来只有厌烦感，不如买新的。他伸手准备拿一支牙刷，景哲手比他快，拿了旁边一支电动的。“这个牌子蛮好用的。”他说，旁边有试用装，他摁了一下，牙刷的刷头便嗡嗡震动了起来，差点吓方得月一跳。

“我喜欢手动的。”方得月说，依然固执己见，把自己看中的牙刷丢进了购物车里，暗中记下了价格。

零零杂杂的东西买了一个手推车，景哲提议到楼上的百货商场逛逛。他们小区附近这个商圈还算大，三楼是家居和童装，出于职业习惯，景哲有事没事路过就会看看，瞄到了一家亲子睡衣的陈列架走不动路。虽然源源已经有几套睡衣了，可是毕竟没有亲子的，小恐龙多可爱啊，被固定在墙上，摆出可爱的姿势，背景是沙漠和仙人掌的墙纸。

大人小孩一起穿小恐龙，别提多萌了。

方得月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不要。”

景哲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是为了应付检查，增加我们的可信度，我看过书了，书上说家庭氛围是否和睦也是考察的范围之一。”

“人家又没让我们在他们面前穿来看。”

“有备无患嘛。”他一本正经地给他洗脑，“这不是衣服，是道具。”

反正花的是景哲的钱，方得月没话说，心里只决定着打死不穿，道什么具，一家人穿这些不觉得很弱智吗。

景哲拿着衣服去刷卡结账，看了一眼和源源一起郁卒地陪他逛商场的方得月，一大一小在等候区发着呆，像是迷路的小动物。

方得月只带了两套衣服，身上那套还不知道能不能要。景哲之前以为他可能不怕冷，但刚帮他擦药，并不觉得他是那种气血很旺的人，甚至皮肤还有点凉，为什么不穿多一点呢。

他看到这家还卖一些大人的家居服，轻声请售货小姐拿了几套，还有成套的毛茸茸的袜子拖鞋给他看，一并包了起来。

结账时售货小姐问：“不需要试一试？”

景哲说：“不用了。”

实在没好意思说因为方得月这个款的，他已经阅人无数，瞄一眼这人穿啥尺码的心里已经估了个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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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吹风机

21.我不想用吹风机

方得月抱着包，和景哲一起走进了景哲的家。他家是高层公寓，进入单元要刷卡，电梯里光滑如镜，照出无数个影子来，方得月仰头看去，只看见自己青白的脸色。

景哲开门，在玄关找了半天，翻出另一个纽扣钥匙，上面挂着一只粉色的火烈鸟，“啊，这个是钥匙，我明天要上班，你出门记得带上。”他抛给方得月，方得月一把接住了，火烈鸟的尾巴被他手指勾掉了一缕羽毛，他皱了皱眉。

“那个，上面的挂饰不喜欢可以拆掉的。”景哲说。

这把钥匙原来是他前男友在用，搬出去的时候被直接丢在了鞋盒里，挂饰还在上面，景哲看着伤心，一直没去动它，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他拆了刚买的拖鞋的包装，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可爱，递给小方，说：“试试看？”

方得月看了他一眼，不声不响把钥匙揣进口袋，弯下腰去脱鞋。

景哲家进门就是好大一面镜子，上面装着射灯，窗帘重重地垂在地面上。靠着墙一溜全是开放式鞋柜，因为罗列得很好，鞋子的样子也很好，被人精细打理过，一眼望过去花枝招展的。

他的鞋是在大学城买的，不知道是某家牌子的莆田版，周茵茵看见了提过一次，那时候他刚开始做代考，背书背得眼睛都是花的，对于女生的大惊小怪只是过了耳朵地应付。那双鞋泡过水踩过泥，变成软塌塌的一团灰，下雨天走起路来胶底发出吱吱的尖叫。方得月拎在手里，梗着脖子把它往米黄色的斜斗上放，他动作有点过于粗鲁，在鞋柜圆润的边缘蹭出一道泥印，咚的一声。

这下看上去像是一群孔雀中扎进了一只灰老鼠。

他把外套慢慢脱下来，他手上还有碘酒的味道，怕沾到衣服上，几根手指捏着还给了景哲。

景哲接过，顺手挂在立式衣架上，推了推他的后背，“我先带你去洗澡换衣服吧。”

方得月唔了一声，换了拖鞋进去，那双拖鞋是景哲刚买的，前面缀着个没有实际用途的兔子耳朵，后面跟着一团茸茸的毛球，方得月没得选，忍气吞声地用了。景哲跟他介绍完房子的基本布置，给他拿了用品，还跟到了浴室门口，方得月回头骂道：“我又不是弱智！”

景哲心里还有点白天源源的阴影，千叮咛万嘱咐，“那你有什么不懂的你敲门问我哦，我就在外面，你会调温度吗？我给你把浴霸开起来好吗？”

方得月面无表情，哗啦拉过了淋浴间的帘子。

他在冷空气中哆哆嗦嗦地脱衣服，湿了的化纤被体温烘干，硬邦邦的，他想了想，把它们都先丢进了洗脸盆里。水蒸气渐渐充满了整个浴室，水淋下来了，方得月低头站在花洒下看自己的手，上面缠着保鲜膜，是刚才景哲怕他伤口进水给他的。没有了一只手，他洗澡的速度就更慢了。

热水沁到有伤口的地方，有种火辣辣的疼，好像是新伤一样，慢慢就没有感觉了。水顺着小腿肚淌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是一种脏脏的混杂着血和灰尘的颜色，顺着他的脚趾滑入下水道。

方得月用力眨了眨眼，抖掉睫毛上的水珠，想去摸肥皂。

浴室的置物架没有肥皂，反而是有各种标着外文的瓶瓶罐罐，方得月看得烦躁，索姓挑了一个长相没那么奇怪，包装也比较朴素的，看见挤出来的那坨奶油状物能搓出泡泡，松了一口气，把头发和身上一起囫囵洗了。

家居服是景哲挑的，他也没得选，还好不是什么卡通图案（他深深觉得景哲有这方面的审美倾向），套上去软绵绵的，他捻了捻袖子的布料，抱起自己堆在洗手盆里的旧衣服，拉开帘子出去。

景哲还真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吹风机严阵以待。

方得月转身想闪回去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景哲抢先一步伸脚卡住了，“没事，脏衣服你放在洗衣篮就好。”他举着吹风机说。

“我不想用吹风机。”方得月说。

景哲抓起他的后衣领，把他拽了出来。洗完澡新鲜出炉的小方脸蛋有了些血色，头发滴着水，家居服的领子又拎得很顺手，显得他没那么恐怖，不像是能打断人的腿的样子。

第22章 互不干涉

22.互不干涉

景哲没少给人吹头发，经验大多来自于服务前男友。情人眼中出西施，吹头发不是吹头发本身，而是一种情趣，一种你知我知你情我愿的戏码的铺垫。然而今天的感受，让他恍然想起数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