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火锅和现在不一样你知道吧,我翻出来的是那种中间一个小烟囱,往里加炭的那种,容量特小。然后我俩一阵倒腾,把之前没吃完的生菜生肉全煮进去了,还有猕猴桃和柿子,也全煮里边儿了。”
程渡笑道:“猕猴桃和柿子烫火锅,那还捞得起来?”
方知墨点头:“是啊,就是没捞起来。后来我俩吃着吃着,说哎不对啊,煮下去的东西怎么少了一半儿还多呢?后来才发现,全化里边儿了。”
程渡推了推眼镜,笑道:“想不到你小时候这么皮。”
方知墨闻言定定地看了程渡一会儿,眼中难掩失望:“是啊。我挺皮的。你呢?说说你吧,你小时候应该挺乖的吧,成绩应该也很好,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你吧。”
程渡想了想,摇摇头,决定实话实说:“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有很多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因为方知墨一直低着头看着汤锅,程渡便没能够注意到,方知墨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突然黯淡了下去。
他一直绕着圈子各种想要证实程渡其实还记得自己。
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忘记过去呢。
他记得谭小波,也记得覃垣,唯独只忘了自己,方知墨怎么想都觉得,这太扯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唯一的解释,就是程渡实在太擅长于伪装。
方知墨不再搭话,按捺着心中的烦闷,扒拉着碗里的肉块。
程渡看着方知墨,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一个挑食的小孩……
程渡这样想着,便觉得好像有一只手拂上了脑子里蒙着的那层纸。
是什么,纸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就在他睁大眼睛期待那呼之欲出的一瞬间,脑中蓦地产生一阵嗡鸣,眼前一花,那只手消失了。
程渡的身体晃了一晃,连忙用手支住了额头,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这顿饭愈发显得索然无味,方知墨心情烦闷,索姓放下筷子,公事公办地说道:“把规划图给我吧。”
程渡:“啊?”
方知墨叹口气,把刚才吃热了的时候捞起来的袖子放下去,拿起放在旁边的羽绒外套道:“把规划图给我,我回去再看看。”
程渡没想到方知墨竟然会找他要规划图,有些惊,又有些喜:“好,方处稍等。”
听见这个称呼,方知墨的眉头皱了皱。
接过规划图,他回头对程渡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方处。”
说完拧着眉看了程渡一眼,大步离开了。
*
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方知墨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靠回身后的软椅里。
几桩案子都比想象中了得快,年前该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搞定,方知墨点燃一支烟,望着墙上的规划图出神。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方知墨把烟头按灭,对门外道:“进来。”
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个子鬼鬼祟祟钻了进来,笑嘻嘻道:“方处。”
方知墨看他那样儿,啧了一声:“獐头鼠目,我这儿见不得光啊?”
小个子乐呵呵道:“哎哟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怕韩科那边起疑心吗。”
方知墨撇撇嘴,靠回软椅里:“起什么疑心,他安插在我这儿的人跑得勤着呢,我都没疑心他。说吧,有什么事儿?”
小个子名叫小朱,就是每次韩巍吃饭都会带出去的那个陪席。
能喝,嘴紧,会来事儿,是个完美的全方位型人才。
只是一点——他是方知墨的眼线。
当然韩巍并不知道。
第50章 竞标现场
小朱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神秘兮兮道:“您不是让我监听韩科吗?这是他这段时间的饭局录音,每场都有,方处,这可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录的,您可一定给我记功啊。”
方知墨接过录音笔,放在耳边粗略听了听,对小朱道:“你做的很好。韩巍这些年太过猖狂,纪委那边早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小朱得了夸奖,自是喜不自胜,但他的身份敏感,不便久留,这就准备告辞了。
刚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还有个要紧的事儿,韩巍那边,跟合晟的项飞似乎也有联系。这次他谨慎得很,连我都没带,全程都是他们两个人在谈。但我在他桌上找到一份文件,不像是正式文件,我怀疑……”
方知墨闻言,放下手中的录音笔,抬头道:“你怀疑,他向项飞泄标?”
小朱道:“就是这个意思。”
方知墨重新拾起录音笔,在手中碾了碾,沉思一会儿,说道:“密切观察,做一份外表相同的文件,但,关键数据给它改动一下。如果韩巍真敢干这事儿,你就把东西给他换过来,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朱听完讶异道:“可是方处,您不是要整严起亭吗?”
方知墨从软椅上直起身,啧声道:“谁说我要整他?”
小朱笑嘻嘻道:“我看出来的呀。上次酒局我就看出来了,您是看上那个程助理了吧?要我说,您这次可太走眼了,就他那身板儿,跟补浔哥比起来可差多了!依我说呀,补浔哥等了你这么久,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方知墨抬起眼,把录音笔往桌上一掷:“小朱,你跟着我多久了?”
小朱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连忙回答道:“方处,我从进单位开始就跟着您,怎么也得有……三四年了吧。”
方知墨嗯了一声,微笑道:“三四年了。最近是不是觉得位置坐腻了,想挪挪地方了吧?”
小朱这才听出来话里的意思,赶紧吐了吐舌头:“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不是,您看看,这儿还有比我更好用的人吗,年轻,帅气,吃得少,喝得多,嘴巴还紧,脑子还聪明。”
方知墨抓起桌上的红蓝铅笔向他掷去:“赶紧滚。”
小朱赶紧躲开,捡起地上的铅笔给放回桌上,笑道:“那我走了,哥,您可记得给我记上一功啊。”
方知墨点点头,就在小朱快要走出去之前,他忽然开口说道:“等等。”
小朱心里咯噔一跳,赶紧站住了。
方知墨却没继续点他,而是换了话题,说道:“韩巍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你给我想办法警告一下严起亭,告诉他关于标底的事情见好就收,不要触犯法律底线,否则的话,连我也帮不了他。”
小朱嘻嘻一笑:“知道啦,您为这程特助可是CAO碎了心啊,放心吧,我肯定办得妥妥帖帖,不让他知道是雷锋同志您做的好事儿。”
方知墨一哂:“去吧。”
小朱摇头摆尾地出去了,方知墨重新拾起录音笔,一段一段挨着放了过去。
听录音的时候,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相互研磨,放到其中一段的时候,方知墨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可是个好东西,小朱总算是办了件好事儿。
*
日子过得很快,感觉好像才刚入冬没多久,却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
圣诞节算是个挺大的节,圣诞一过,就是元旦,元旦再一过,就是新年,方知墨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盘算着。
手上的案子已经全部告罄,这个圣诞可以悠哉悠哉地渡过了。
方知墨这样想着,拿起办公室门口衣架上的风衣笼在身上,走出了门。
他打算去楼下的招标会吃会儿瓜,因为,今天的瓜,一定特别精彩。
程渡一直为之奔波的丰埠国营第一机械厂的地块今天招标,参加竞标的有程渡所在的启初地产、还有另外两个大型地产集团。不过听说这次竞标杀出来了另外一匹黑马,是一个注册已久的空壳公司。
虽然还有没看到这家公司的代表,但方知墨已经猜到,短时间内有能力把这样一个空壳公司给丰满到符合竞标标准,并且明显是针对严起亭而来的究竟是谁。
刚走到一半,便听见楼下传来争执的声音,有些耳熟。
方知墨放轻了脚步往下望去,果然,是两个熟面孔。
“小兔崽子,你到底想干嘛?”
安全通道的门砰地被关上了,听严起亭的声音,这怒气是压抑已久了。
方知墨弯了弯唇角,严起亭啊严起亭,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家都兵临城下你了才迟迟发现,不觉得自己这座城堡已然摇摇欲坠了吗?
严起亭的声音很大,震得整个楼道里嗡嗡直响。
方知墨透过楼梯的扶手望了过去,只见严起亭只用了一只手肘便将项飞制住,将人压在墙壁上,用流着血的另外一只手拍了拍项飞的脸:“你一步一步引我入局,难道不是为了吞并启初?到现在还在装蒜,你该不是当我傻吧?”
方知墨心里低哼一声,谁说不是呢。
项飞看向严起亭的眼神闪了闪,幽幽道:“是。不过我还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是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严总心里应该很清楚。”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方知墨渐渐听不太清楚了,但却看得出来两个人吵得很凶,期间夹杂着各种拳脚之声。
不多时,两人的争执渐息,其中一个负气走了,方知墨听得无趣,也转身正准备走,却听见“呯”的一声巨响,光滑的不锈钢扶手被甩在原地的项飞狠狠砸了一拳,从楼下到楼上都产生了嗡嗡的共振,嗡鸣不止。
这不锈钢扶手可是近些年刚换的,坚固得很,竟然被他弄出来这么大动静,这人的蛮力可见一斑。
方知墨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从角落里走出来,双手负胸,居高临下道:“项总,损坏公家财物照价赔偿。”
项飞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人,冷不丁吓了一大跳。
是谁?
看见了多少?
不管是谁,得想办法封住他的嘴。
项飞的眼神里露出一抹凶光,他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方知墨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变成了不满:“方处,您这样身份的人,听墙根似乎不太好吧?”
方知墨却不为所动,甚至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居高临下瞧着项飞,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笑意。
许久,他迈开步伐,走到还差一格楼梯的地方停了下来,上下打量项飞一番,冷冰冰道:“你和姓严的,究竟是什么关系?”
项飞思索一阵,目光在方知墨脸上逡巡,没有答话。
方知墨见他犹豫,心中便已有了分寸。他若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说完,他的目光在项飞脸上轻轻一扫,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即下楼去了。
第51章 不念旧情
到了下午,丰埠地块的竞标结果便出来了,结果和方知墨料想的一模一样。
这次竞标的消息发布得突然,除了严起亭和项飞之外的那两家集团上个月才得知消息,仓促应对,理所当然成了陪跑,而项飞那边的资料被小朱调换,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丰埠的地在几经周转之后,又再次回到了启初的手里。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
方知墨坐在长条形的餐桌旁,聚精会神地盯着墙上的棋盘,良久才在棋盘上缓慢落下一颗黑子。
他这次的确帮了程渡,但不代表他已经原谅他了。
事实上,他依旧在恼怒着。
撩完就跑,撩完就跑,总是这样,程渡,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手机忽然在旁边叮咚响了一声,方知墨迅速回神,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匿名信息。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檀香山商务会所顶楼西餐厅,一定有你想知道的。
——檀香山?
墨色的瞳仁猛地收紧,方知墨站起身,向车库而去。
檀香山商务会所,一个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神秘的会所,实行会所邀请+会员推荐制度,身家超过一定数额才有资格获得会所邀请。
听说能进去的都是商政两界颇有头面的人物,能拥有一张檀香山的会员卡,便是获得某种身份认证般的荣耀。
但这些都不是令方知墨闻之色变的原因,真正让他感觉到危机的,是这间会所的主人,严起亭。
方知墨火大地摔上车门,钥匙丢给前来泊车的门童,却在刚到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方知墨的心情很不美妙,黑着脸往里走去:“我来找人。”
接待人员眼见着拦不住,赶紧向里示意,几个保安看见情况,连忙赶了过来:“先生,请问您找谁?”
方知墨依旧黑着脸,脚步不停:“严起亭。”
严起亭?
这人竟然直呼自家老板,保安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先生,请您等一下,我们老板现在并不在会所,我们现在立刻帮您联系他,您看怎么样?”
虽然这人一看就是来找茬儿的,但会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保安们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只好使出缓兵之计,先拖住方知墨再说。至于接下来让他们联系严起亭,那得是一层一层往上通报,通报完,再找到人,可能得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方知墨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们给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