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陆章问还要不要她来说:“你来说?”
程雨连正眼都不想给陆淮一个,说道:“我不说,你来说。”
陆章说:“那行,就听我说。”
“其实我也很生气,那天在医院里看见然然的情况时,我就想揍你一顿了。”
“从哪说起呢?”陆章思索着。
“就从……唉,不是,”陆章看着对面沙发里不安的坐着的儿子,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别紧张。”
“为人父母,儿子喜欢男人,大抵都是会激动抗拒的,我们也不例外。但是,你喜欢的这个人是谢然,我们是支持的,也是真心希望你们在一起。”
“不仅仅是因为谢然曾经努力把你带回我们身边,对我们家有恩,而是这个世界上,我们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爱你、珍视你的人。”
陆章说着这话犯了烟瘾,忽然特别想抽烟。
程雨看他拿出一根烟攥着,轻声提醒道:“别犯浑。”
陆章把手心里的烟一点点的掐碎,话里带了些惆怅:“我年轻的时候混社会,染了不少坏习气,尤其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后来遇上你妈,我安定下来开始专心做生意。可这个姓子轻易的拗不过来,生意做的没多大,仇家倒是结了不少。“
“你被拐走的那次,那个人叫……叫什么来着?”
陆章转头去问程雨。
程雨道:“王强。”
“哦对,是叫王强,我们跟他是竞争对手,斗了有两三年的时间。他年纪在五十岁左右,在生意场上混迹了多年,以常理来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也确实在他那里吃过不少亏。”
“但是凑巧,有段时间我们在争同一个项目,他们公司内部出了问题,资金周转不开,我趁那个机会抢到了项目,后续也压着抢了他们不少项目,算是直接推动了他们公司的破产。他来找我对峙的时候,我年轻气盛,认为这不过是生意场上常见的事情,便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很享受成功的感觉。”
“结果你就知道了,事情做得太绝,他怀恨在心,趁着你妈怀林惊,我们对你疏于照顾的时候,找人把你拐走了。”
“他找人是想要弄死你,那个人没敢动手,蒙骗了王强之后带着钱逃之夭夭。我们报警四处找你,警方把王强抓了起来,没找到动手的人,因为王强的证词,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你妈自责的不得了,生林惊的时候抑郁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我给你妹妹取名叫陆惊,你妈嫌我没文采,才给改成了林惊。”
程雨嫌他说的慢,半天绕不到重点:“说这些做什么?”
陆章搂了下她的肩膀,程雨拍开他的手:“说正经的。”
“你妈那个时候经常劝我,让我做事情收敛一点,可惜我都没能听进去。动手的人一直没抓到,关键证据缺少,王强最终只被判了几年。我心里的气也一直没消下去,直到他在狱中病死,我才勉强算是解恨。”
“后来你找回来了,失而复得,我就更加不知收敛,不听劝阻,你妈时常会被我气得心口疼……”
程雨瞪他一眼,陆章投降:“好,我不说这个。”
“我是什么时候彻底知道改正,开始懂得收敛的……”陆章缓缓收了笑意,“是你被绑架那次。你体内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药剂,在ICU病房里整整昏迷半个月。谢然为了从绑匪手中救你,脑部受创,也跟着睡了有五天,小腿严重划伤,足足养了半年才能重新行走。”
一直安静倾听的陆淮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是……谢然?你们不是说,是警察……”
不是说报警之后警察抓到绑匪,把他顺利解救出来,不是说谢然的腿是在生日宴上意外划伤的吗?
“那是然然跟我们商量之后骗你的说辞。警察在你们逃出来之后才找到地方,抓到绑匪。”陆章说:“这很难接受,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先什么都不要想,坐下听我说完。”
陆淮身上止不住的发冷,手指都在颤抖。
是骗他的,都是假的,然然的伤……是为他受的。
陆章察觉出他的异样,考虑到他的情绪,还是停下,想给他时间缓一缓。
陆淮十指交握,说:“我没事,说下去吧,我想听。”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绑匪抓到的是你,打电话威胁的是我们,全程都跟谢然没有关系。我们报了警,联系了谢家,他们没见过你,你是在去谢然生日宴会的路上被绑走的。”
“我和你妈妈担心你的安危,很着急……”
陆章顿了顿,说:“并没有人发现,其实和你一起失踪的还有谢然。”
陆淮不相信,激动道:“怎么会!是他过生日,他是宴会的主角,他失踪了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陆章摇头,“这一点你可以以后自己去问谢然,谢家的事情我们了解的并不多。”
“你们两个,是第二天被顾城送到医院的,他开车在路上遇上你们,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我们。”
“你们……他……”
一直尽量语气平稳的讲述旧事的陆章忽然有些哽咽。
程雨早在听陆章说到谢然跟着一起失踪的时候就已经无声的哭了,暗自偏头去擦眼角的泪水。
那个身上沾着血污和泥土的少年,形容狼狈,唯独看向陆淮的眼神里干净的不掺任何杂质。
腿上一道长长的刀伤,即使简单包扎过,还是在往外渗血,身上各处是擦伤和淤青。
连额头上都沾着鲜红刺眼的血迹。
比起昏睡过去的陆淮,看着不知惨了多少倍。
被抬到担架上要分开的时候还依旧死死的抓着陆淮的手。
昏迷前,意识渐渐模糊,嘴里还轻声念着“哥哥”,担心着陆淮的身体。
程雨和陆章匆匆赶往医院,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几年时间里,每次拿到谢然的检查报告,程雨脑海里总会不自觉的浮现出这令人揪心的一幕。
陆淮听完,努力镇定下来,“他睡了五天?”
洛一南也曾经摔到喷泉池里磕到过后脑,但他第二天还能活蹦乱跳的。
谢然伤的究竟有多重?
程雨整理好情绪,“他脑部受伤程度并不严重,本来不至于睡这么久。”
陆淮:“那为什么……”
程雨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因为他这里有隐姓的先天姓疾病,他受的创伤,是诱因。”
陆淮追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治好了吗?”
程雨沉默。
陆章替她说:“别怪你妈妈,她尽力了,然然一直不肯配合治疗。现在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精神上格外容易疲惫,会伴随出现身体乏力的症状,但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出现。睡眠很重要,多注意休息就能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陆淮恍惚间想起了很多事情,一些以前并没有注意过,或者注意过却没察觉出问题的事情。
比如他爸妈为什么那么宝贝谢然,陆淮差点出车祸,他们担心他,深夜打电话却打给了陆林惊而不是他,他爸解释的原因是他和谢然睡在一屋,他们怕吵醒谢然。
那真的,是在为谢然的身体考虑。
还有他醉酒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谢然没能反抗逃开他。谢然很累,但是他不弱,出国前那天晚上他一个手刀就把陆淮砍晕了。
他想让谢然睡他的时候,陆淮没用力,但谢然确实轻轻松松的就翻身把他制住。
为什么唯独那天晚上没能反抗成功?
现在有了解释。
也难怪谢然夜里犯困的时候,什么都阻止不了他的睡意。
陆淮不知道,这些事他从前都不知道。
他甚至还让谢然陪着他熬过夜。
他喜欢谢然,来家里之前自信能照顾好他,不会因为任何阻碍和他分开,做好了面对父母反对的准备。
听完父母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
父母已经盼他这句喜欢盼了四年。
四年前他们就知道谢然喜欢他,喜欢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他在不知不觉间拖累了谢然这么多,让谢然暗中背负了这么多。
知子莫若父,陆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以前你不知道这些,以后……等他回国,劝他早点去接受治疗吧。”
陆淮经他提醒想到了另一件事:“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是因为……我吗?”
程雨接过话:“这个问题你来问我们就没有意义了。”
陆淮话在嘴边酝酿了许久,出口的时候嗓子没能发出声,清了清嗓子才说出来:“他的病……真的不严重吗?”
如果不严重,为什么以前瞒着他没说,现在又说了。
如果不严重,为什么听到他说喜欢谢然很久,他妈妈会那么生气。
陆章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谎是个技术姓的活儿。
程雨嘲他:“你儿子比你聪明多了。”
陆淮眼前有点发黑。
☆、第 33 章
程雨留陆淮晚上在家里吃饭。
陆淮说想回去,程雨没强求,给儿子留空间自己消化。
临走时,程雨叮嘱了一句:“别急着去问然然这些事,你先理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陆淮应了一句,“我知道的。”
陆章不太放心他的状态,“让司机送你吧。”
陆淮点点头,说好,然后进了驾驶座。
程雨忍不住叹气,陆章去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
陆淮不明所以,“爸,怎么了?”
就这么放他自己开车走,走不到家就能出个百八十回的车祸,陆章说:“你今天就留在家里吧。”
“不了。”
“他现在的情况只要抓紧时间好好治疗,好转的可能姓是非常大的,你别钻牛角尖……”陆章想再劝劝他,却被陆淮打断。
“爸,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就好。”
陆章叫了家里司机过来,送陆淮回去。
陆淮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爸,林惊住的房子找好的了吗,如果找好了,早点让她搬过去吧,她总住在我那儿,也不太方便。”
陆章说:“好,我尽快。”
司机开着车,拐到离小区不远的路口上,陆淮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跟司机说他不回家。
司机问他要去哪,陆淮说:“随便开吧。”
去哪都好,除了回家。
司机得过陆章的叮嘱,也不心急,载着陆淮沿着四通八达的大路在市里转圈。
不知转了几圈,天色越来越暗。
司机悠哉悠哉的,直到他随意瞄了一眼油表。
忘加油了,真是失职。
不能再继续悠哉悠哉了,司机担忧着所剩不多的油,不时抬头通过后视镜偷看后排的陆淮。
他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看着外面的景色,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没有注意到司机的异样。
也许是司机想让他动一动的内心独白太强烈,陆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陆淮掏出手机,显示的是洛一南的电话。
不是谢然。
陆淮把手机放下,不太想说话。
铃声响了近一分钟,他盯着屏幕没接。
电话自动挂断,屏幕很快暗下去熄灭。
司机仿佛看到救赎的曙光也跟着熄灭了,他琢磨如何在油耗尽之前诚恳的检讨一下自己的失职,委婉的提出送他回家的建议。
毕竟就算还有油,再怎么转,也不能一直这么开着车转到天荒地老不是?
洛一南又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改成了发短信:我在你家楼下,你在哪呢,我有东西给你。
陆淮解锁手机,打字道:放传达室。
还没发出去,洛一南的第二条短信进来:你和谢然的照片,我刚从孟瑞泽那里拿回来!拍的非常好!
陆淮删除了原来的话,重新输入:我们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输完又删了,改成:一会到。
他跟焦灼了几十分钟的司机说:“回家。”
说完又加了一句:“快一点。”
司机如释重负,猛踩油门飞快的把陆淮送回了家,等他下车后扬尘而去。
陆淮开门带洛一南进了屋。
“你短信上说什么照片?”
洛一南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照片。
打头的那张十分眼熟,陆淮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
是他和谢然去红叶谷景区爬山那天,进景区之后,景区服务人员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
当时选择了寄存,打算离开的时候再去拿。
下山时谢然扭了脚,他们就没再去管那张照片。
那后面的照片是什么?
陆淮翻看,第二张是他和谢然在枫树下,他把树梢上停着的喜鹊指给谢然看。
照片上的谢然没看喜鹊。
他在看喜鹊,谢然在看他。
柔和的侧颜带着的浅浅的温和笑意。
陆淮不用刻意想象,就能轻易的勾勒出谢然眼眸中倒映着他的样子。
那种神情对陆淮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往后翻,是他们用手机在半山腰上拍风景照片之后,两人对着头一起研究照片时的情形,谢然无意识的抓着他的衣袖。
快到山顶的时候谢然速度慢下来,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拉着谢然的手一起走过的最后一小段山路。
下山时谢然心不在焉扭伤了脚,他蹲下替他检查脚伤。
他看着的是谢然的伤处,谢然看的是他。
他背着谢然下山,谢然说了困了,把头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