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齐用力,吭哧吭哧就快蠕动到仓库门了,那门突然间开了,一双沾满泥浆的皮鞋映入他视线内。
江北仰面去看,眼圈没骨气地红了,沈慕南蹲下来,替他解了束缚的绳子和塞嘴的布条,手脚尚还僵麻,身体已经被男人带进了怀抱中。
“你咋才来,我还以为……”
灼热呼吸烙在耳边,男人的声音有些病态的沙哑,“嗯?”
“我还以为见不着我妈了。”
“没了?”
江北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还想听什么。”
沈慕南似乎极浅地笑了声,随后是一声轻咳,“没良心。”
跟着过来的还有阿平和几个保镖模样的男人,阿平去仓库寻了一圈,没见到绑匪,愤愤不平的那股子劲儿蹿上跳下地无处发泄。
“沈总,他们跑了。”
沈慕南拉着江北站起来,用拇指搓掉了小情人脸上的泥灰,温声道:“走吧。”
阿平血性上涌:“我带几个人去找找,也把他们捆了,替江先生出口气。”
“不必了,回去。”
“哎。”阿平无奈应声。
骤雨渐渐小了,夜路要比来的时候好走,江北心有余悸,车开出去十几公里,他还傻乎乎地缓不来神。
沈慕南握紧了小情人的手,“怎么呢?”
江北摇摇头,“没事。”
在驾驶座开车的阿平看出来了,调侃道:“江先生,你是不是怕的啊?”
“瞎说,我有什么好怕的。”江北嘀咕。
阿平笑:“行,你胆儿肥,不怕。”
“咳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溢出了几声咳嗽,阿平顺手拨高了空调温度,“沈总,一会儿要不去医院看看?”
沈慕南揉捏起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嗡嗡的,“直接回去。”
江北抽回自己的手,伸过去摸了摸男人的额头,一触便是滚烫,“你发烧了?”
“有点。”
即便是车内昏暗的光线,江北也瞧清了这人的虚弱脸色,刚才男人抱他的时候,一身的湿冷,骨头都快被雨水浸透了。
江北脱下自己的厚羽绒服,披到了男人身上。
“不用。”
“你都病蔫了,让你穿就穿。”
沈慕南笑了笑,脑袋昏沉地靠着江北。
那天夜里沈慕南病了一场,高烧,38.5℃,请家庭医生来看过,人没大碍,就是长时间淋雨寒气侵骨,得卧床好好休息,前几日就有的咳嗽症状,经此一晚,大概是又加重了。
沈慕南吃完退烧药,就在床上躺下休息了,江北坐在床沿边,忧心忡忡。
“你也去睡吧。”沈慕南说。
江北嗯了声,掀开被子就想往里钻,男人在被窝里推了他一把,没什么力气地说:“换个房睡,我感冒了。”
江北傻愣愣的:“我今天就想跟你睡。”
沈慕南笑了,嗓子里伴着几声清雅的咳嗽,他以拳头轻抵嘴唇,咳嗽声缓缓稳下来。
江北趁他不注意,到底还是钻进了被窝里,蹭着男人的脖颈说:“我刚才听阿平说,你今天都快急疯了,就差去跳河了。”
“他这么跟你说的?”
“没,我加了点修饰语。”
“别惹我笑,咳咳——”
江北的右手伸到男人背部,一下一下地拍着,口是心非地说:“以后我再丢了,你就别找了。”
沈慕南的鼻息略重了些,没有说话。
“反正也找不到,浪费时间。今天要不是你来了,他们说明天早上就把我运到国外去,还不知道是哪个旮旯角。”
“别胡说。”
这三字下得极重,沈慕南蓦地严肃,胸腔一起一伏地咳喘着。
江北对着男人的后背拍抚了几下,嘴巴里还在叨叨,似乎卯着劲儿跟谁置气,“我没胡说,人家就那意思,他们收了你爸的钱,五十万,才五十万,就把我给卖了。”
沈慕南沉默片刻,忽而开口:“你很讨厌他?”
江北恹恹的:“谁啊。”
“你知道我说谁。”
“是啊,我是挺讨厌你爸,有啥用,那不还是你爸嘛,万一以后……哎慕南,要不你给我配俩保镖吧。”
“配保镖太费钱,我送你去学散打吧。”
“这么抠啊,白跟你结婚了。”江北用手咯吱起男人,男人还没笑,他自己倒先笑岔了气,整个肩膀都在颤。
“别闹。”沈慕南挟住江北的手脚,把人紧紧地搂住了,声音里还是未散的笑意,“我跟医院打过招呼了,明天你带孩子再去一趟。”
“嗯。”
“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近乎是某种坚定的誓言,江北怔松在这一瞬间,他循着男人的薄唇轻轻舔了过去,灵巧地撬开那道门,舔进口腔的温热里……
两人都有些虚惶,沈慕南喘着气推开了他,“今天不行。”
江北羞臊,咬了咬下嘴唇,强词夺理道:“你满脑子都是龌-龊,我又没想干嘛。”
第74章 危机
天大亮前,沈慕南就醒了, 昨夜挥汗颠鸾了两回, 到后来垫底的那层床单沾满情-色的黏腻, 身体屈服于肉-欲,一次又一次陷入癫狂。江北是个懒德兴,做完就不想动,拽着男人的手勾勾搭搭, 那见不得光的被窝里面, 还得藏着几分春色。
“你劲儿使大了,我后面好像着火了。”
男人含笑,用鼻尖去蹭小情人的耳蜗, 缱绻着声:“小北。”
江北也嘿嘿地笑,闭眼承着那点肢体上的挑-逗,“别瞎闹,我都快睡着了。”
“你小学语文老师是谁啊?”
江北睁了眼, 疑惑地皱皱眉头:“你问这儿干嘛?”
“你这方言口音有点重,她肯定没教好。”男人咬着小情人的耳朵, “下次叫-床的时候, 嗓门别那么大。”
江北不乐意了,“我讲的是普通话。”
“嗯,睡吧。”
“真是普通话,我中学还是广播员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慕南晕乎乎地贴着江北,把人虚虚地拢在怀里, 餍足后的余韵还未散,男人的呼吸乱得酥-麻,舌尖的话就抵在小情人的耳朵边,“嗯……”
“算了,谁让你是病号呢,以后再跟你算账。”江北抽了张纸,给男人擦擦额头的汗。
沈慕南的睫毛垂搭成一片阴影,笑意也隐在其中,手臂更加箍紧了小情人,耳鬓厮磨道:“小北对我真好……”
室内安静,沈慕南放轻动作下床去了卫生间,清洗掉昨晚留下的荤腥,他半闭上眼,回味着几个小时前疯狂的两次炽热,面颊是病染的红,热水从锁骨汩汩而下,淌过那片叫人血脉偾张的雄性身体。
江北悄悄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他就站在淋浴房的外面,透过玻璃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他的第一次就是发生在浴室内,二十九岁,一窍不通的童子男,以他浅薄的好奇心张-腿邀请男人的进入,那种错乱男女的苟-合使他尝到了一点情爱的甜头,上瘾似的着了迷,回头被男人狠狠地骗了,偏还不长记性。
沈慕南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他慢慢转过身体,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隔着水雾蒙蒙的玻璃望着江北。
男人反手关掉了花洒,淅淅沥沥的那点动静没了。
“怎么醒了?”沈慕南踏着水迹走出淋浴房,撩起挂钩上的浴巾裹住下半身,“还早,再去睡会儿,咳咳。”
“被你吵醒的。”江北也折身回去。
沈慕南擦着头发的手愣住了,探究地看了江北一眼,上前拥住坐到床沿边,“好像不高兴了?”江北没说话,沈慕南故意凑到耳边,抿着嘴讨好地笑:“我昨天没表现好?”
江北侧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你当年为啥非得跟别人订婚啊?是不是嫌我没钱?”
这种事不会时时刻刻的想,就跟傻大个的死一样,偶尔才会想起一次,他是好日子舒坦惯了,心眼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真要深究了说,他这种人就得叫自私。
男人沉默以对,粗大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视线深深罩住了小情人。
“你就是想走捷径呗,娶个有钱的老婆能少奋斗好几年。”江北轻飘飘地道出了真相,不顾人脸色地继续说:“那你现在干嘛还回头?”
“晚了吗?”沈慕南低哑着声问。
江北垂下头,扣弄起自己的睡衣下摆,不答男人的话。
沈慕南扳过小情人的脸,又问了一遍:“晚了吗?”
江北的笑一点点晕开,“不晚,我也挺喜欢有钱人的,我瞅你比别人都有钱。”
那只手缓缓抚过江北的下巴,颧骨,眉眼,一路游移到后脑勺,把持的力道突然重了,嘴唇撞击在一起,算不上亲吻,是占为己有的撕咬,直到小情人的那张嘴渗出了血,他才肯松口。
“对不起。”男人舔着那些血痕在道歉。
江北推开了男人,指着嘴巴上的咬痕,笑得没心没肺:“瞎矫情,你看你干的好事,人要问起来,我咋说啊,一觉醒来长了俩儿疮?嘿嘿,估计也没人问。”
沈慕南眼色晦暗:“再睡一会儿,过会儿我们一起带孩子去体检,那边约的是九点。”
江北听话地重新躺到了床上,沈慕南瞥一眼自己的结婚戒指,不着痕迹道:“洲洲跟你比跟我亲,以后肯定喜欢黏着你,等她上幼儿园了,得挑离家近点的。”
江北笑笑,换了个睡姿背对着男人,现在什么都好,要是傻大个还活着,隔几天他俩还能去大学后边的夜市逛吃逛吃,能活着多好,他也不用每次一想起心里就揪得疼。
沈慕南吹干头发,也拖鞋上了床,陪着江北又躺了一会儿,“小北。”
“嗯?”
“等天气暖点,我们带小丫头出去玩吧。”
“到时候再说吧,等天暖了,我得带孩子去汉城看看周明。”江北赤-裸裸地说出这些心里话,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沈慕南怔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洲洲是我女儿。”
江北仿佛没听出那话里的妒意,兀自说着:“去年就没去,今年肯定要去看看的,你就别去了,招人烦,不说了,我眯一会儿。”
……
吃过早饭,江北抱着小丫头出门去了,阿平见到沈慕南还吃惊地问了句:“沈总,你这还病着呢,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
江北把孩子安置在安全座椅内,车内暖,又帮她把帽子给摘了,顺口说:“他非得跟过来,反正也是去医院,一会儿晕了,直接给他拖抢救室去。”
“那敢情好,连叫救护车的钱都省了。”只要江北在,阿平什么玩笑都敢开。
沈慕南一声不吭坐上了副驾,半阖着眼,嘱咐地说:“走吧。”
到了医院,体检科的主任亲自过来接待,陪着走完了一套流程,刚才被戳了点指头血,小丫头抽抽搭搭地一直哭不停。
“这下可算放心了。”
沈慕南抱着孩子,边走边哄,“什么?”
“昨天在你爸那儿呆了一天,奶粉什么的,都是他们泡的。”
沈慕南失笑:“怕给你女儿下毒啊?”
“你爸又不是干不出这事儿。”
“我在给他们办移民手续,过阵子送他们去夏威夷养老。”
江北怔了怔,“那挺好啊,让你爸别老瞎折腾,都这么有钱了,还有啥不能知足的,到了国外提醒你妈看着他点,别回头一不留神,给你找个洋妞当小妈,再多个混血弟弟,就你妈那英语水平,到时候都没地方哭去。”
沈慕南顿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是阿平,听得心惊胆战,心想他们沈总这度量真是越来越大了,堪比肚里撑船的宰相。
“江先生,我来拿吧。”阿平从江北手里接过一个大兜子,里面装的是奶瓶和尿不湿,还有一件小毛毯。
江北跟在旁边,一道上跟孩子挤眉弄眼地逗趣,江洲洲软糯糯地咿呀:“爸爸,爸爸……”
“哎,真乖。”江北屁颠颠地跟上沈慕南的大长腿。
雨后初霁,太阳出来了,温度又下降了几度,江北从那兜子里拿出小毛毯,把孩子里里外外裹得密不透风。
“沈总,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阿平小跑着出了门诊大楼。
“嗡嗡嗡——”突然手机响了。
沈慕南单手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去裤带里摸手机,江北看他不太方便,二话不说把孩子抱了过来。
屏幕亮着,上面显示“陈新宇”。
陈新宇他哥这几年在卢旺达、布隆迪投资了不少项目,房地产,博彩业,旅游开发……包括去年在基加利自掏腰包给当地修筑一条公路,明面上是公益事业,背地里干的全是洗钱的勾当,能这么张狂行事,背后给他撑腰的人背景不是一般深。
可俗话又说回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上头那人一倒台,陈连宇那艘从保加利亚运出的船只就被当地政府给扣了,搜查出大量枪-支器械,明哲保身的那位高官对此摘得干干净净,矢口否认二人的交易关系,树倒猢狲散,陈家也算是被这儿子连累惨了。
沈慕南朝江北眈去一眼,好整以暇地接过电话,“什么事?”
“慕南,我知道你上面认识人,这次算我求你了,捞我们陈家一把。”
“这事我真帮不了。”沈慕南慢下步子,勾了勾唇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老爷子供你泡妞的钱还是有的,不至于到这种求人的地步吧。”
“陈连宇那傻逼把我们全家害惨了,我们华都的股票从昨天开始就停牌了,慕南,不到万不得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