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的烟蒂扔了,朝小情人伸去手,“过来。”
江北没去握那只手,而是直接冲过去抱住了男人,肥大的毛衣被掖在男人的宽厚怀抱里,姿势暧昧,又是难得的温情时刻。
沈慕南在小情人的后背轻抚着,任那颗脑袋埋他胸口胡乱磨蹭,闹腾了一会儿,江北仰头看他,犹带几分傻气,“慕南,你会对我好吧,我以后遇到困难,你也会帮我忙的,对吧?”
“嗯。”沈慕南给了他允诺。
江北展颜,不知是否是演出来的,他大剌剌地警告男人:“你别忘了你说的话。”
事实上,诸多因素掺杂其间,帮或不帮绝不是口头上的随便说说,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去开罪郑波,那毕竟是中盛的元老功臣,而他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千古一律的男性尊严从中梗着,他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小情人时时刻刻惦念着一个死人。
当忘直须忘,他想,时间会治愈一切。
江北是个落拓大条的人,他天真地以为听来一通电话,得来一句男人的“我会对你好”,自己就能解决所有事了,他甚至还想着,陈新宇那边成不了,现在也不怕了,还有沈慕南能帮他。两边总有一个能成的吧。
“我今天做了双皮奶,你要不要吃?”
江北的鼻息悉数窜进沈慕南的胸口,微微发热,男人的粗大喉结不觉动了动,喑哑着声:“嗯?”
江北从他怀里直起身,显得有些兴奋异常,“双皮奶啊,你没吃过嘛,放冰箱里了,我拿给你尝尝。”
沈慕南捏了下小情人的脸,眼神间涌动的巨大暗流几乎有种将江北拆吞入腹的危险,声音越发沉了,“我不爱吃甜的。”
“尝尝嘛,我自己用鲜奶鸡蛋做的,跟外边卖的不一样。”
沈慕南点点头,指腹慢慢撩过小情人的耳垂,“好。”
江北已经三十多岁了,也结过婚,他明白这些“轻拢慢捻”的意义,为了回报男人的“我会对你好”,他用手勾住了男人的脖颈,贴着他的耳垂也作弄了一番,盈盈地笑着,“我做的东西都好吃。”
就坐在餐厅的那张小方桌上,江北看着男人把一瓷盅的双皮奶给吃进了肚。
“好不好吃?”
沈慕南还是点点头,“嗯。”
江北不管不顾地,凑到男人嘴边去亲他,做戏一般地舔舔男人唇角的甜腻,“是挺好吃啊。”
沈慕南被他勾动了情,瞳孔间的欲望却瞬息止于面前的这张烂漫笑脸上,装得太用力了。
他默了默,“刚才找着剪刀了吗?”
“咳,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说完江北就哒哒哒地跑回房继续找他的剪刀。
沈慕南站在门口,看着忙成一团火的小情人,抽屉又都通通翻过一遍,还是没找到剪刀。
“还真就找不着了。”江北开心地嘀咕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通电话。
“别找了,明天去买一把。”
江北扭头,冲他笑:“我知道,把那线稍微剪短点就行了,明天我自己弄。”
沈慕南看了眼腕表,快有九点半了,“我回去了,明天……”他说得犹豫,眼神一直在打量江北。
江北口齿清晰地打断他,似乎是提前酝酿过的,“明天我得去走亲戚,接下来几天都没空,你知道的,我妈那边亲戚多。”
沈慕南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表情无多变化,沉声道:“初八我再过来接你,穿好看点。”
江北垂下眼睛,“知道了。”不过须臾,他又眨着眼睛笑了笑,“那我穿你的白衬衫吧,嫌大就给它塞进裤子里。”
“你撑不起来。”男人想了想,说:“初六我让阿平给你送几件衣服过来。”
“你知道我尺码吗?”
“我知道。”
“嘿,你丫是不是在床上偷摸量的。”
沈慕南被他逗笑了,嘴角扯了扯,“你说呢。”
把男人送到胡同口,鞭炮声轰隆依旧,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槐树的枝桠被灯影拉得参差细长,他俩一高一矮地站着。
“外面冷,快回去。”
江北笑笑,鼻息在冷空气下发出咻咻的轻音,“嗯,那你开车慢点。”
沈慕南最后在小情人额头上落下一吻,大掌包裹住那两片脸颊,“初八我来接你。”
“好啊。”江北就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周洋是将近十一点钟才回来的,在外边晃荡了几圈,实在是冷得受不了,脚趾头蜷瑟在棉鞋里,又疼又硬,冻没了知觉。
江北的卧室从门缝里透着光,他走到门口,“哥,你男朋友走了啊。”
卧室里安静如初,没有人回应他。
周洋驾轻熟路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吹气一边喝进肚,胃里立时被热流包裹,舒服难挡。
卧室的门依然掩着,周洋临睡前特地去看了眼,里头的灯熄了,看来他江北哥已经睡下了。
黑暗中,江北无聊地把玩起男人送的新年礼物,是一串挂着生肖猴子的手链,他把它一道道地往指头上缠。
第65章 领证
年初八,年味渐淡, 除了一些商场仍持续着春节促销的余温, 上班族们早已整装待发投身于工作, 北市街道终于恢复了它以往的繁忙拥堵。
一大早,沈慕南的车就停在了居民楼楼下,马路对面是一家低成本的早餐店,卖些包子面条什么的, 热气腾腾的肉馅儿味虚虚渺渺地飘散出来。
江北刚跟他通过电话, 说马上就下来,沈慕南摩挲戒指的手在嘴边擎着,想起昨夜电话里的温存私语, 小情人嗫嗫嚅嚅地喊了两声“老公”,他的身体现在还淌着昨夜的那股偾张欲望。
“笃笃笃”,有人在敲窗玻璃。
沈慕南偏过头去看,江北正隔着车窗朝他温柔地笑着。他头一歪, 示意小情人上车。
“等久了吧。”江北裹挟进一股寒气。
沈慕南的视线瞥向他,蓬松的刘海服帖柔软, 眼睫毛微卷而翘, 衣服是初六让阿平送过来的那套,合身的定制衬衣,外搭一件雾霭蓝的毛衣,羽绒服还是肥大版的,把他瘦弱的身骨给虚虚地包住了。
“嗯?”沈慕南递给他一个油纸袋,里面似乎还冒着热气, “早饭。”
“谢谢。”江北把油纸袋打开了,咬了一口里面的小笼包,小声地咀嚼起来。
“里面有喝的。”沈慕南提醒他。
“唔,喝不下了,我早上在家吃过了。”
小笼包馅儿汁多,晶莹的油渍粘上嘴角,江北自己浑然不知,沈慕南看笑了,用指腹替他抹去了那点油渍,再抽出一张纸来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
“一会儿要拍照,别把衣服弄脏了。”沈慕南含笑地看了他一眼,温声说:“把安全带系好。”
江北听话照做。
初八是个吉利日子,八点才过一刻,民政局的等候区就已经排起了长队。多的是腻歪小情侣,难舍难分地把肩膀黏一块,头抵头地挨着,沈慕南向来注重场合上的仪态,他只用胳膊轻轻搂着江北的腰身,不过分亲密。
等待是个漫长过程,江北索然无趣,“你排着吧,我去那边的椅子上坐会儿。”
沈慕南单调地嗯了声。他看着江北大大咧咧的背影,内心忽然涌起一阵烦闷。
大厅进门的右侧就有一排连座椅,江北走到最靠里的椅子边坐下,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照进来,暖融融的,后脑勺晒得发晕,他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又没觉没什么意思,左右不得劲。
无聊了片刻,他决定给他妈打个电话。
“干嘛呢?”江北埋头盯着自己的新鞋看。
江母那边可能在忙事情,叮叮咚咚的一阵响,活力四射,“刚吃完早饭,你小姨约我去她家搓麻将。”
“我昨天在小区看见赵大爷了,他儿子媳妇回来了,听说想给他爸找一伴儿。”
江母语气变了,“真的?”
“真的。”江北喜欢跟他妈耍贫,母子俩难分伯仲,“他儿子老早就有这打算了,一早就给他爸注册了百合网,咱赵大爷现在那都是高级会员了,你说气不气人!”
“你这会儿在哪儿?”
“我在工作室呢,妈,你就别逗赵叔了,你俩要真想好就赶紧好吧。”
江母假嗔,语气是欢快的:“烦死了,今天回不回来吃饭啊?”
“不回了,我那个合租的室友今天回来,说要请我吃饭。”
“行了行了,挂了,我急着出门。”
跟沈慕南领证结婚这事,江北没告诉他妈,之前男人问他想要办个什么样的婚礼,中式还是西式,江北愣了会儿,剑走偏锋说他不要办婚礼。原因?“婚礼就免了吧,我妈又不喜欢你。”
当时江北就这么跟沈慕南说的,毫无顾忌,口无遮拦,他几乎是凭着胸膈间的莫名怒气横冲直撞,大不了破罐破摔,让傻大个做他的冤死鬼去,他不想管了。
可男人沉默半晌后,居然妥协了。
队伍快排到沈慕南了,江北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男人跟前,对着他的胳膊肘拍了拍,“快了啊,前面没几个了。”
沈慕南看了眼腕表,“马上九点了。”
江北笑:“我还以为你会搞特权,插个队什么的,以前这种事你没少干。”
“一辈子就这一次,等等也没关系。”
“是不是就一次,说不准的……”江北的声音沉沉的,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沈慕南的薄唇抿成一条细线,许久才开口:“什么意思?”
江北还是笑:“咳,你干嘛这么严肃,我这不就是第二次了嘛。”
男人扯了下嘴角,潜藏的那些危险因子渐渐浮到了明面上,他一改惯有的正经斯文,警告道:“我就这一次。”
嗓音慵懒低沉,像一块砸进心尖的石头发出来的闷哼巨响。
江北心慌,眼珠子上斜45度,用余光去瞥去探,搂在腰间的那只手沉稳收力,这下子两人贴得更紧密了,江北慌不择路躲闪避让。
沈慕南不耐烦,沉声:“别动!”
江北的睫毛失落落地朝下耸搭,如今他是真尝到这场疾风暴雨的苦头了。
“你是跟我来结婚的,把头抬起来。”沈慕南俯视那头卷毛,收敛起心绪,语气放柔了些,“听话。”
前面的一对情侣已经领完证,相依着携手离开,登记员神情麻木地等着他们。
“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登记员催道。
“抬头!”沈慕南不依不挠,那只腕力浑厚的手愈发收力,掐断揉碎一般。
江北无路可退,眼睫毛渐渐上翘,囫囵着说:“脖子疼……”
“东西给我。”沈慕南接过小情人手上的一堆证件,身份证、户口簿、还有周明的死亡证明。
登记员递过去两张登记表,手挥向一侧,“把这两表填了,然后去拍照。”
沈慕南用圆珠笔在纸业上填完了基本信息,江北的那张表才开了个头,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一概没填。
沈慕南收笔敛目,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似笑非笑地嗤道:“不识字吗?填个表这么慢。”
江北垂眸,笔头勉强往下动了动。
登记员看过他们递交的证件信息,对江北透露出浓厚的兴趣,配偶早丧另外再婚,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怪就怪在沈慕南这人光鲜夺目,而且还是头婚,在她看来,这个叫“江北”的算是捡着了大便宜。但看他那样子,又像是不大情愿。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估计乱着呢,登记员收起胡乱想法,再次催促:“快点儿的,后面还一堆人呢。”
……
从民政局出来,江北就有点魂不守舍,坐在副驾上一句话不说,手里捏着新的小红本。情境如昨,四年前他是坐着小电驴回去的,潇潇洒洒在后座跟他老公侃大山,结果喝了一肚子西北风,回到家就开始闹肚子,眼泪哗啦地坐马桶上骂傻大个,“都赖你都赖你,你丫非得接我话……”
沈慕南也是秉着一贯沉默,车速飙到最大。
到了郊区别墅,沈慕南直接把人拖进了卧室,脱衣,上床,强攻式地抵死缠绵……男人的情绪彻底进入一个爆发的位点,江北被折磨化了,小绵羊般的哭腔贯-穿始终。
事后,江北昏昏沉沉,意识飘忽四散,他乖顺地蜷在男人怀里,尚还能喘着气在笑,“忒刺激了吧……”
沈慕南的胸口微微起伏,汗液弥漫,他在小情人的脑袋上吻了一下,声音沙哑,“去卫生间洗洗。”
江北往男人怀里拱了拱,蹭着对方激烈的汗液,“不洗,我要睡觉。”
他很懂得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更惹人疼,懂得拿捏撒娇的分寸,或者说他是个玩弄感情的小骗子,在床上诱着男人跳下陷阱,让他心甘情愿帮自己的忙。
当真如此吗?
博弈也是要分对手的,输赢的标准从来都捉摸不定。
卫生间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水声,江北缓缓睁了眼,他嗅着空气里的情-欲味道,想起了这场婚姻本身的荒唐错乱。
管家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就忙不迭地过来了,“先生,午饭在这边吃吗?”
沈慕南慢条斯理地系西服扣,低声说:“一会儿去公司吃。”
“那……”管家是世故人,能猜出刚才主卧发生的事,“江先生要吃点吗?”
“他还在睡,等他醒了,送点饭上去。”沈慕南系上了最后一粒扣子,顿顿道:“让阿坤做些甜品吧。”
“好的,阿平正好在这儿,您现在要用车吗?”
“喊他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阿平从厨房搜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