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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面判官一推眼镜，竟然跟柯四书的动作十分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笑了。他见是宋北齐，口气不由得好了些：“这不是六班的宋北齐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等宋北齐回答，他又看向旁边的林宋，顿时换了种口气：“还有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宋无辜地望着他：“老师我正在找宋北齐同学取经呢，他成绩那么好，我自己也想像他一样优秀！”

宋北齐十分想要翻白眼，铁面判官果然说：“有上进心是好的，还有你宋北齐，帮助同学是好的，但是怎么能逃晚自习呢？”

身后两个学生噤若寒蝉，林宋嬉皮笑脸扯着宋北齐，往他头上猛地按了一下，一起给铁面判官鞠了个躬：“对不起老师！我们这就回班！您辛苦了！”

两个人不敢逗留，生怕被留下来写检查，走得远了林宋才笑：“亏了你成绩好啊宋北齐，啧啧，铁面判官都不铁面了。”

宋北齐笑了一下：“哪儿啊，他是忙着处罚人呢。”

林宋知道他的意思，别的小情侣再被冠上“早恋”的罪名，胆子大的都还敢在学校里背着老师做些张扬的事情，而他们，别说拥抱亲吻了，连牵手都不敢。被抓住的要是换成他们，怕就不是被拆散那么轻易的事了。

正在沉思，宋北齐突然问：“跟我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很累？”

林宋挑眉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啊。”宋北齐顿了一下，林宋准备好了，如果他敢说出什么“我们离远一点”或者“对不起”之类的话，自己就直接上去爆头。

可是隔了半晌，宋北齐才说：“所以我们要努力一点，以后才更有底气面对别人的拆散，任何人的拆散。”

林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撇过头去，看了一下四周确认了没有人，凑过来像是要说话一样亲了他一下。

而后趁着宋北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先跑了。

宋北齐立在原地，看着他跑远了，才抿了抿嘴唇，跟了上去。

来日方长呢。

往后会有更广阔的，也更自在的天地。

刺槐刚刚香了一阵，就悄无声息地在大雨中被抹去了所有痕迹，夏天来得猝不及防，高考就这么悬在了眼前。

高考封考场之前，最后一节班会课，刘传青站在了讲台上，说：“也许你们现在很恨高考，但是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这样公平的事情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了。不要怪老师消极，只是希望你们都不要放弃。”

讲台底下一片沉寂，刘传青笑一笑：“最后过一把瘾，听我念一首诗吧。”

他伸手一指林宋：“林宋不许再睡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刘传青一向喜欢念诗，总是在课堂上花时间给大家朗诵，瞌睡大王林宋总是最打击他信心的那个。

林宋忍笑点点头，听他开始念，是一首从前就念过的旧诗，是翻来覆去也念不够的《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静默，只有刘传青的声音在拉长。

“但我不能放歌……”

念到这一句刘传青突然停了，他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台下有轻轻的啜泣声响起。

旁边陈思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林宋看着她，轻声说：“不许抹我身上。”

陈思难得哭一次，还要被这没眼色的人添堵，正想收拾他，转头看见他红着眼睛递过来两张纸巾，翻到一半的白眼收了回去，“哇”一声放开了音量，教室里单调又此起彼伏的声音更重了些。

离别其实不是沉默的，眼泪都是嘈杂的。

就这么短短的两天，是孩子们十几年的沉淀。

考完之后的班级告别会，分班之前的人都来了，众人跟老师放开了笑闹，一切的不愉快都在杯子里消散掉。

宋北齐又收到几封情书，被林宋截过来放进自己包里了。

散场之后关系好的继续找地方玩儿，林宋这伙人找了家KTV接着闹，闹到最后都醉醺醺了，陈思在旁边抱着话筒撒酒疯，柯四书沉默地陪着，游素素直往林宋身上倒，宋北齐每次都不动声色地伸手隔开。

正笑着呢，杨絮突然叫了林宋一声。林宋回头看她，她眼睛里含着泪，说：“阿宋我好羡慕你啊。”

“我真的好羡慕你啊。”她说。

文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跟她一碰杯：“絮啊，走一个！”

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得都很苦，李维楠突然大声说：“文雅，我是真喜欢你，你忘记阿宋好不好？阿宋有什么好？”

林宋听见这话在旁边笑，整个头仰枕在了宋北齐肩头上。游素素大惊，一巴掌拍在李维楠头上：“小李子你你你喝晕了你！”

“今天不谈感情行不行啊？”文雅将杯子倒满，主动伸过去跟李维楠碰了一下，“谢谢你！”

整个场里除了喝酒不上面的宋北齐，只有柯四书看上去最清醒，他看陈思一眼，神色温柔得像换了个人，低声评价旁边几个人，说：“复杂。”

一群人就这么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夜，林宋睁开眼睛，发现端坐着的宋北齐已经醒了，自己的头正枕在他大腿上，倒是舒服得紧。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宋北齐看了一下旁边人都还睡着，便低下头来吻了他一下。

清晨的空气冰冰凉凉，宋北齐的嘴唇也冰冰凉凉，光从他脑后撒过来，林宋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天使。

两天之后回学校估分，一周之后才开始填志愿。

林宋估摸着自己要上北京的话，顶尖的学校是不可能了，太好的学校也有点悬。两个人一起罗列了北京的大学，分别又列了林宋可以去的大学和宋北齐可以去的大学。

林宋看着宋北齐那一栏的第一个学校，叹了一口气。

宋北齐笑：“没关系的，反正都在北京，只要在一个地方就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刘老师是不是找过你了？”

“嗯。”林宋过了半晌才承认，“他说看我的估分留在省城大学比较好。”

啊论文啊论文啊，请对我温柔一点！

第38章 你看，天意

晚上回家，宋婉琴再一次问起志愿的打算，林宋第无数次表示自己要去北京，宋婉琴沉吟了一会儿，说：“今天你们班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

林宋顿了一下：“妈，你不觉得北京发展好吗？”

“北京是好，可不是所有北京的东西都好。”宋婉琴放下筷子，“你这成绩，看估分上北京也上不了太好的大学，不如就在省城大学，好歹名号还是响亮的，省内最好的学校，在全国的排名也不会低。北京的一个二本在咱们这儿收分都是重本的收法，省城大学又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怎么看留下来都是明智的。”

“可是妈，”林宋有些急，“我想去北京！小李子和宋北齐他们都要去北京！”

宋婉琴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辛苦，眼见着是生气了，她一拍桌子：“北京北京！人家小齐去能上最好的学校，你行吗？你就那么想离我远远的吗？”

她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林宋哑口无言，听她小声但是歇斯底里地说：“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们一个二个都那么想离开我吗？郑玲玲三天两头惦记着这房子，我心里一直觉得朝不保夕的，咱娘俩相依为命，你非要走那么远吗？”

林宋觉得事情不对，喊了一声：“妈？出什么事了？”

宋婉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晚上林宋去洗澡，宋婉琴出了门，站在房屋檐下给宋北齐打了个电话。

那头电话一接起来，宋婉琴就哭了：“小齐吗？你帮我劝劝林宋吧，他现在只听你的话了，他非要去北京，我劝也劝不住。离洛花那么远，学校又报不了好的……”

“阿姨您别哭。”宋北齐沉默了一会儿，直觉不对，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婉琴一叹气，照实了说：“他那个后妈背地里搞小动作，阿姨现在工作没了，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收回去。他走远了我实在是不放心，我除了他……我除了他也什么都没了。如果换作以前，他要走哪里我都随他，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勇气了。”

电话那头不说话，宋婉琴问：“你是不是觉得阿姨自私？”

“不，不是的。”宋北齐赶紧解释。

宋婉琴轻叹一声：“小齐，林宋他，他跟你不一样。你不要怪阿姨说话不好听，你顾虑不多成绩又好，林宋不像你……”

“我知道了阿姨，我会跟林宋好好说的，您放心。”

林宋回房间就接到宋北齐的电话，他“喂”了一声，对面却不说话。他难得耐心地等着，身上没有擦干的水都自然风干了，才等到宋北齐开口：“林宋，明天去学校填志愿，你填省城大学吧。”

听见这一句，林宋啪一声将手机盖过来，套上衣服就往外面走。

看见客厅的宋婉琴，他顿了一下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妈，我再去宋北齐那里看看往年的收分情况，刘老师的资料放他那里了。”

宋婉琴点点头。

林宋敲开门，两个人在门口一言不发地对峙着，林宋心里一阵一阵火起，推开宋北齐进了屋，转身将后脚进门的宋北齐抵在了门边的墙壁上，手臂横在他脖子上，恨恨又委屈地说：“北京是你说要去的。”

“是我说的。”宋北齐看着他，“可是林宋，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妈妈她现在离不开你。而且省城大学也很好，你去北京的话……”

“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好！”林宋打断他。

宋北齐吸了一口气：“我跟着你去省城大学，你去哪我就去哪。”

林宋睁大眼睛看着他，手渐渐松了：“宋北齐，事关前途的事情，你不要开玩笑。”

“只准你为了我去北京，不准我为了你留下来？”宋北齐歪歪头。

林宋一把放开他，坐到了床边：“不，你不能。”

又是个晴朗的夜，适合相对无言。

宋北齐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林宋，阿姨她……”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惊讶，因为月光照得他的少年苍白，他看见苍白的少年红了眼。

宋北齐说不出话来了。

林宋轻声说：“对不起，我也不是非要怎么样才行，就是觉得人生真是把握不住。答应了你的事又要反悔了，我已经反悔过一次了，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说话不算话了。”

他勉强地笑了一下：“本来想着就假装不知道阿琴的心，自私一回，但是你都这么无私了，那就这样吧。”

见宋北齐不说话，他又踹了他一脚：“去北京要是敢跟别的人勾搭，你就等死吧！”

“那就这样吧。”宋北齐起身将他拥入怀中，“我明天第一志愿填最好的大学，第二志愿填省城大学，最后能去哪里，看天意。”

第二天填志愿的时候，林宋一直看着宋北齐，确认了他第一志愿确实填了原定的大学才罢休。随后他亲手将两张志愿表一起交上去了。

刘传青看着那志愿表一笑：“林宋你肯定是我小师弟了。”

“您说您，平白无故矮了一辈儿，还笑呢。”林宋摊手，“这生意划不来。”

刘传青笑骂：“臭小子。”

而后两个人走到校门口，宋北齐说自己还是得去告知姑姑一声志愿情况，林宋也不好跟上去，只好挥手说“明天见”。

宋北齐站在原地看着林宋走远了，反身又回了学校。

漫长而无所事事的假期，林宋从高一就开始盼望的毕业旅行并没有成行，一是宋北齐要打工，二是他们都没有钱。

多么现实的理由，没有钱。

宋婉琴又开始找新的工作，她只会做财务，最后经人介绍，进了一家位于县城的小厂子，虽然工资比前一个单位要丰厚一些，可是加班却成为了常态。

不顾宋婉琴的反对，填完志愿没几天，林宋跟宋北齐进了同一家西餐店做短工。那店离宋北齐现在住的地方还很近，偶尔宋婉琴十分忙，林宋就住在宋北齐家。

母子俩各自奔忙，这让林宋有一种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错觉。

七月中下旬，录取通知书渐渐发放完毕，出乎林宋的意料，宋北齐竟然没有收到北京的通知书。

晚上在宋北齐的屋子里，两封省城大学的通知书摆在一起，一个化学工程系，一个物理系，宋北齐笑着说：“你看，天意。”

林宋目不转睛地看他，他挑眉：“干嘛？”

“你是不是做什么手脚了？”林宋问。

宋北齐耸耸肩：“第一志愿录不到正常的啊，估计我填的那个专业今年分数线突然拔高了吧，毕竟潜在的热门专业嘛。”

“说好了一起去北京，结果一个都去不成了。”林宋有些丧气。

“那么想跟我异地恋？”宋北齐歪歪头。

林宋其实心里还是开心的，却也实实在在为了他遗憾。宋北齐这问话不用说，刚好踩到痛脚，他于是话锋一转，说：“思思和四眼都在南京，还是一个学校，你说这俩人是不是有问题啊？”

“你最傻了。”宋北齐突然叹气，“人家都在一起多久了你都不知道啊？”

林宋瞪着眼睛：“啊？啥？”

宋北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宋一拍脑袋：“这样想想四眼好像一直是对思思特别好来着。”

宋北齐笑了一下，一点点逼近他，伸手捏住他下巴，轻声说：“你说你神经怎么能这么大条呢。”

林宋看着他逼近的脸，凑过去咬了他一下：“神经不大条就不敢跟你在一起了。”

游素素和李维楠也在省城，只不过一个是省城大学，一个是省城的大学。听说文雅去了北京，杨絮准备出国，好朋友们四散天涯，省城留了一半，算是上天厚爱了。

省城大学8月27号新生报到，李维楠的学校却要9月13号，于是游素素和他们俩约好了要一起出发。

说好之后宋北齐却接到周小曼的电话，让他还是回一趟省城，他继父因为他即将升大学请了客，主角不到不礼貌。

宋北齐无奈，定了25号的票，于是从20号他们就辞了西餐厅的活，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