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你熟吗?来过几次,你妈上一次被你媳妇送进来是因为哪儿不舒服,你清楚不清楚?”
戚远侧脑袋叫小护士去把病人的就诊记录去过来,期间一直盯着那男人的眼睛,愣是把人看得低下了头。
只听乔旺水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全无,只有口中的喃喃自语:“这跟你把病人赶出去有什么关系?”
戚远从小护士手里接过整理清晰的诊疗纪录,叹了口气调整情绪,咬着牙翻开一页,指给对面的男人看。
“这儿! ‘8月19日,患者因猛烈咳嗽后胸部疼痛、恶心头晕,转入我科室,经X光仪器检测后显示其第9、10节胸骨有轻微骨裂。医生诊断:胸骨骨裂引起的神经姓并发症。医嘱:静养、住院观察。’”
“住院观察是什么意思,明白吗?”戚远把诊疗纪录又往后翻了两页,“意思就是说,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她什么时候该在这儿住着,不该在这儿住着,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不是你想让她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最后,戚远翻出了让乔老太出院那天时写给家属的注意事项副本,指给乔旺水看。
“这儿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禁止独自外出,需静养,适度室内活动,保持心情畅快’,请问你们当家属的哪一条做到了?知道这一次老太太是怎么住院的吗?是我,在中环广场去看电影前遇到的!大冷天的,让一个老太太满大街瞎转悠,这下好了吧,这两根胸骨,彻底折了!!!”
听到这儿,乔旺水完全没了声音,但看上去还挂着怒气。
他转身推开十九床的房门。
此刻,那屋子里,除了唉声叹气、无法挪动身子,只能靠眼神传递不满情绪的乔老太,还有坐在沙发里躲得远远的乔旺水他老婆。
“你!”乔旺水看从戚远那完全站不住理,就等于是白闹了一个晚上,满肚子的怒气压不住,看到蜷在沙发里愁眉苦脸的女人更是来气,捏着拳头冲到她跟前,二话没说就扇了那女人一个嘴巴子。
这速度、这力道,让还拥在病房门口的人们同时惊得大叫。
“这位家属!”戚远第一个冲进病房,揪着乔旺水的衣服领子,把人甩到了一边,“你怎么回事儿?”
“都是这个贱人!在家里不给我老娘好脸色看,害得她老人家一个人晚上满大街乱转,要不然能出这样的事儿吗?”乔旺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打了女人有什么不对。
那中年妇女捂着迅速肿胀的半边脸颊,吸溜着鼻涕,眼泪夺眶而出:“根本不是这样的啊,我没有啊,没有!”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才做了手术刚24个小时,疼痛劲儿就够她受的了,此刻又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想来也挺闹心。无奈她老人家却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
戚远看了这情形,也知道这家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他这个外人能管得了的。
戚远走到病床旁,俯身检查病患,侧脸看到正在哭泣的患者家属,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转身对被自己刚甩到墙角的乔旺水说:“你家务事儿,我们管不了,但打女人这事儿我必须报警!”
说着,他就穿过拥在门口的又一次从各自病房里跑来看热闹的病患,嘱咐保安报警。
“这有人家暴,各位都可以作证啊!”戚远说完,两手叉腰,又开始上火。
梁鹤安除了之前帮戚远挡了乔旺水那一下,一直没敢往前走,站在距离病房门四五米的地方。可是他个头高,还是一眼就看到背对人群气得叹气的戚远。
“别啊别,”中年妇女一面抹着泪,一面从病房里出来,拉拉保安的衣袖,再拉戚远的衣服,“别报警啊,都是家务事儿,小事儿。”
“小事儿?”戚远回头,叹气,看女人那副凄惨的模样,欲言又止。
半晌,他对身边的保安说:“算了。”然后大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他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报警顶多也会是那位女人口中所说的,被当成“家务事,小事儿”来处理。
“你还好吗?”梁鹤安快步追上戚远,问。
戚远之前喝了点儿酒,又被刚才这一出给闹得心烦,脑袋迷迷糊糊地。
“让你看笑话了。”
梁鹤安摇头:“那你今晚还回去吗?我可以开车送你。”
“没事儿,”戚远说,“家是回不去了,得在这儿守着,说不上这孙子又闹哪出呢。”
戚远这才察觉,已经过了午夜,又活生生地把梁老师耽误到这么迟。
“你回吧,这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快回去睡觉,明天还上课呢,”戚远说着,在身上摸钥匙,把车钥匙塞梁鹤安手里,“开我车回去,别打车了,估计这会儿也不好打车。”
梁鹤安捏着钥匙,这两天和这把车钥匙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笑,点头:“那行,我先回,明天我给你把车开过来。”
“好。”戚远点头。
起身送梁鹤安到电梯口,原来围在十九床门口的人都已经散了。
梁鹤安捏着戚远的车钥匙,在电梯里摆了摆手,电梯合上的瞬间,他觉得两人都在对对方微笑。
或许是错觉?梁鹤安想,但电梯门板上自己的嘴角确实扬得很高。
戚远在电梯门口站了很长时间,这儿旁边就是安全楼梯,通风好,能让人清醒一些,可他看着电梯门板上自己的傻样又迷茫了,为什么他总是不自觉对梁鹤安笑,真是有病,他明明还心烦着呢。
回办公室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小护士坏笑着就住了戚远的衣袖:“戚医生?”
“嗯?”戚远迅速调整出一个自觉很有威严的表情。
“听说你今天去看电影了?”小护士的笑很甜很美。
戚远本能地反驳:“听谁说的?”
“你啊!”小护士的笑瞬间变得有点得意,扬了扬眉毛,“你还会跑去看电影呢,和谁呀,别告诉我是那个……”
☆、第 14 章
“别瞎闹!”戚远以前也经常对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说这个词儿,但今天的声调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怪异,好像是在心虚。
可是,这有什么好心虚的,一场电影嘛,看了就看了,谁说两个大男人就不能去一起看个电影。
戚远再次路过十九床,驻足在门口听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便放心似地往办公室走。
推开办公室的门,梁鹤安身上那股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他又脑袋一热。心想,两个大男人,专门去看一部动画片,还真是挺搞笑的,哈哈。
办公室是个套间,戚远值班的时候会在里面的单人床上稍微眯一会儿。
这会儿,他正踢了鞋往床上一靠,猛然想到,不对呀,这晚上应该有人值班,为何非要把他给叫回来。
“小吕!”戚远起身接通护士台的电话,“你来一下,带上十九床今天的查房记录。”
没一会儿就听到小护士清脆的敲门声:“戚主任,东西拿过来了。”
“嗯,”戚远看了当日乔老太的查房记录,王医生值班,他便问,“王老师呢?刚闹事儿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
护士小吕深吸口气,好似有一点点的为难,半晌才说:“王老师十点多的时候走了,说是爱人打电话来说孩子发了高烧,他得回去看看。”
“哦,”戚远点头,心想,这么一说也说得通,便不再往心里去,把查房记录放在桌面上,对小护士说,“行,我知道了,后半夜我一直在这儿,有什么事儿叫我。”
“哎!”小护士立刻换上笑脸,放松似的转身就准备出门。
“回来!”戚远又把女孩叫住,吸了吸鼻子问她,“你进来的时候,闻到没有,我屋子有股什么味儿?”
“味儿?”小护士连忙侧脑袋深吸空气,除了淡淡的消毒水味,没什么新发现,连忙摇头,说,“主任,您这屋子我们都是按时打扫的啊,保洁都没让进来,是我们几个小护士轮流打扫的,清洁的可认真了,哪有什么味儿?”
“咳咳。”戚远摆手,适宜让女孩出去,然后叹气,可他分明就觉得有梁鹤安的味道啊!
戚远蜷在套间后面的单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翻了两页书,等困意上来就自然睡了。
这后半夜也一直安安静静没什么事儿。
大早,闹铃响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子,准备洗漱一下换上工作衣就直接开始工作。
星期一,刚好是他的门诊。
等他收拾好这些,在食堂吃早点的时候,一摸兜,手机在震。
新手机,他还有点不太适应,看到是副院长打来的,手忙脚乱地接了。
副院长和戚远老爸曾经是大学同窗,两个人年轻的时候经常混一起玩儿。后来虽然都忙事业,但关系也很好。
私下里,戚远都不管他叫院长,而是叫刘叔。
他见刘叔不犯怵,可大清早接副院长的电话,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毛。
“刘……院长?”戚远吞了嘴里的稀粥,接起电话。
果真,电话里,刘院长的声音很严肃,这一声“院长”叫得合适。
“干嘛呢?”刘院长问。
戚远搅动碗里的粥,心想怕是又来了一个急诊,得赶快填饱肚子。
“吃饭呢,就在医院,什么事儿,我马上过去。”
“行吧,你慢慢吃,吃完了来我这儿一趟。”刘院长说完这句,不等戚远反应,就挂了电话。
戚远就不明白了,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儿,让老院长亲自给他打电话,难道是上次申报的那个课题,院里给批经费了?
批经费按理说是好事儿,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戚远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下,看时间还早,赶快喝了粥,想着早点过去一趟,回来还能开始门诊,一般周一的病患都比较多。
戚远往刘院长那儿去,迎面碰上乔老太他儿子。
戚远驻足,往乔旺水脸上瞅,才瞅了两眼,他就笑了。
乔旺水也看到他了,但是假装没看到,拐了个弯,从小花坛的另一边绕了过去。
戚远看乔旺水额头肿起高高一块,在清早的晨光里,还隐约透露着明亮的青紫,更是偷笑。心想,莫不是前一晚打了老婆,这一大早的出门遇事不顺撞门板上了,给硬生生撞出一个大包来。
戚远进了刘院长的办公室。
老院长常年保持着晨起运动的好习惯,家就在医院后面的家属院住着,上下班两百来米,在家属院跑完就直接来单位了,连运动衣还没换下来。
戚远看私下里没人,便问:“刘叔,什么事儿?这大清早的,是不是经费……”
“经费?”刘院长拉开运动衣的拉链,往皮转椅里一沉,“你还好意思提?”
“怎么不好意思提了,我那新课题……”
“行了行了!”
戚远话没说完,又被老院长打断。
“我问你,你昨晚干嘛去了?”刘院长皱着眉头问戚远。
戚远也皱着眉头,开始琢磨前一晚发生的事儿,顺着沙发就坐了下来。
“没啊,”他想,和梁鹤安去看电影,然后又去了钟慕添那里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说,否则传到他老爸耳朵里,那老两口又会多想,然后时间往后推了推,问,“您是说院里的事儿?”
“什么事儿,自己交代?”
戚远抓抓脑袋,心道,院里的事儿,不是院外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然后他说:“就那个乔家老太太,前两天不是被我碰上在中环广场摔倒了吗,还是我打急救给拉院里来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刘院长有点沉不住气了,起身点着戚远说,“好你个小子,我这儿每天跑前跑后往上面给你申报课题经费呢,你还倒好,私下里使阴招把病人家属给打了!”
“打病人家属,还使阴招?”戚远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昨晚半夜被叫回来处理那些糟心的事儿,整个十一楼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打人,我上哪儿打去?”
“乔旺水,那个乔老太的儿子,今早上我晨练的时候,在半路上拦住我,指着自己的脑门就说是被你打的!”
戚远歪脑袋开始回忆,他刚才来的路上还和乔旺水几乎是面对面地碰上了。
那人的脑袋上确实有伤,可一看就是碰上,绝对不是打的,谁打人往脑门上打?难道说,是前一夜,他一心急,看到乔旺水打老婆,过去拉人的时候,把人甩墙上了?
戚远想着想着就笑了,他知道这种可能倒是有的。
“他,”戚远努力压抑着笑,问刘院长,“他说是被我打的?”
刘院长叹气:“这人幸亏认得我,跑来给我说了这事儿,被我给压下来了,要是个分不清好赖的,跑去别处告状,你可怎么办?现在,随便一个医闹,不论是谁的错,弄到网上,被舆论一夸大,那绝对是医院的错!你还敢打人?!”
“我……我,”戚远脑袋里浮现乔旺水锃光瓦亮略泛青紫的脑门,哭笑不得,“我真没打他。”
半晌他又笑着说:“好吧,就算他那脑门儿是我弄的,可那伤一看就不是打的,谁能一拳打成那样子,那分明是撞伤啊。”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伤你都看到了是不?”刘院长怒其不争,“行了,别说了,也别解释了,这两天你就先回家休息休息吧。”
“什么?!”戚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没猜错,这是老爸老同学要给自己停职的意思。
“我说,这个紧要关头,你就先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