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看一看,我马上就回家了。”
凤邱低声说话的时候,奶声奶气,嘴里像含了颗奶糖。
凤邱又扑闪着眼睛:“哥哥来清江大学干什么呢?”
“考试。”
凤邱睫毛颤动:“那你好厉害!你一定能考上的!”
少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像考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凤邱尝试着打开冰芬达,但是他手指黏了一层汗,湿漉漉的,怎么也打不开。
“给我吧。”
少年从他手里接过芬达,单手握住瓶身,修长食指一钩,轻而易举地扯开了拉环。
噗嗤一声。
气泡涌出,甜蜜的橘红色好像小小的喷发的岩浆,在平浅的瓶口沉积。
凤邱呆呆地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也噗嗤一下好像被人拉环儿似的打开了。
很多突如其来的爱,很多莫名起来的痴恋,把他的胸腔填满了。
凤邱傻乎乎地伸手去接,被少年一把攥住了手腕,修长的手指环住,虎口贴着他细瘦白皙的手腕,烫得凤邱心颤。
“等等。”
少年掏出纸巾,把些微溢出的橘红色液体擦干净,才递给他。
凤邱的心跳得实在没有章法了。
这个哥哥太好看太体贴了!
他太喜欢他了!
凤邱急哄哄地自我介绍:“我--哥哥--我叫凤邱,我今年十三,我,我再过五年就来考清江大学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乌浓英挺的眉好看地拧起来。
凤邱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个好看的哥哥跟凤璋一样,说他根本考不上清江大学。
“嗯,你要加油。”
凤邱的脸红彤彤,眼睛亮晶晶,激动地捏自己的衣服。
凤邱在梦中都觉得甜蜜,好像浸润在枫糖罐里一样。
“宝贝,你醒醒呀。”
凤邱在梦境里听到凤仙儿的声音,好像远处高楼的缥缈歌谣,突然又有一只手捏着他的脖颈把他从梦里强横地拉了出来。
十年前的清江,碧绿的清江,炎热的清江,有可乐和芬达的清江,像是车厢玻璃窗似的一帧帧往后倒退。
凤邱赶不上,也留不住。
“呜--”凤邱醒过来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凤仙儿,穿着白色裙子,梳了高高的发髻,眼睛通红。
他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是喑哑的,好像撕扯开的风箱。
“崽是不是喉咙痛?妈妈喂你喝一点水好不好?”
“阿姨,我来倒水。”
凤邱这才发现,沈凭也一起跟来了。
凤邱用吸管喝了水,才听凤仙儿说:“崽,你对市面上的通用抑制剂过敏,紧急休克了。医生说你得住院住几天,别怕,不是什么大毛病。”
凤邱恹恹地垂着眼睛,呆愣愣的。突然,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凤仙儿附耳过去,听到他说:“想喝冰芬达。”
凤仙儿:“……”
这小崽子,生了病还想喝冰饮料!
凤仙儿把温水端到他枕边:“宝贝多喝水吧。”
凤邱呜呜咽咽的,可怜得要命,沈凭只好去买了一罐冰芬达,插着吸管给凤邱喝了两口。
这一口芬达下去,凤邱的精气神竟然回来了,面色红润鲜嫩起来,眼睛乌溜溜转。
沈凭:“难道芬达里有什么可以治愈Omega的特殊物质?”
到了晚间,吴避珂、师母、王琳和莫季明还有实验室另外几个同学也来了,带了许多水果和牛奶,堆得护士开口嚷嚷:“东西不许堆在这里!这让人怎么过呢?”
凤邱偷偷拉拉师母的手,眼波潋滟地看着她。
师母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越是知道,越是没法儿说出口。
凤邱呜呜地抓她手指,师母才终于说:“小邱,薄州师兄在上班呢。”
凤邱噤声了,点点头,缩进被窝里,柔软的头发盖住前额,露出一双蜜棕色的轻轻阖着的杏眼。
一颗眼泪倏忽滑进头发里。
凤邱闷着被子,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沈凭问:“小邱,你怎么了?”
师母打着马虎眼:“小邱好像困了,大家今天先回去,让他睡一觉吧。”
师母晚走一步,摸摸凤邱的脑袋:“乖孩子,薄州也许请不开假呢。”
凤邱闭着眼睛,倔得要命,摇摇头。
他现在脆弱得要命,他自己都觉得,王薄州可能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这样杀掉他的心。
他想要王薄州对他再温柔一些,再对他好一些,最好爱他一些。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凭什么呢?
十年前的王薄州是个冷峻却温柔的一面之缘的哥哥,那现在的王薄州呢?
凤邱觉得有什么东西把王薄州那点裸露于表面的温柔给扼杀掉了。他变得更精致,更冷漠,更像是通体镀金嵌玉的冰冷神像。
他可能永远不会喜欢自己。
凤邱脑袋里意识混乱,驳杂的思绪交织,扯得他灵肉分离般痛苦。不知多久他终于睡着。这一觉睡得酣沉,第二天9点才醒来。
凤邱揉揉眼睛,左手已经打了吊针,他有了力气,靠着枕头坐起来,“妈?”
凤仙儿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个热水瓶和一个保温罐。
“醒了?还难受吗?”
凤邱睡了一觉,精神很好,笑眯眯说:“儿子我天赋异禀,恢复极快,觉得可以原地打一套猴拳外加三十个俯卧撑。”
凤仙儿揉他脑袋,又说:“昨天晚上有个师兄来看你--”
凤邱脑袋一懵,心跳如雷,昨天的怨艾突然变得不值一提,轻若鸿毛。
他急匆匆问:“哪个师兄?”
是、是他吧?
凤邱连呼吸都暂停了。
“就是我觉得挺好,你觉得有问题的那个。”
凤仙儿话未说完,就被凤邱急急打断:“没,我觉得没问题!我觉得挺好!”他的语气太雀跃了,像是扑棱棱张开翅膀的春天的鸟。
凤邱的眉毛又变脸似的耷拉下去,闷闷地说:“那他什么时候走的?”
“他来的时候你睡着呢,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凤邱快恨死自己了,我昨天怎么这么早就犯困了呢?
“他说明天再来。”
凤邱就又开始期待起今天,吃完早饭让妈妈打了水,刷牙洗脸还仔仔细细擦了润肤霜。
凤邱从早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每一个敲门的声音都让他心跳加速,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师兄来了,弄得他一整天亢奋过度。
他心跳过载,看着床边日影斜斜,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他骗我。
第十二章 这份喜欢对我来说过盛
凤邱躺在床上听音乐,耳机里放着重金属乐队,听得他头昏脑涨,却有种肆意发泄的快意。
他现在恨不得把王薄州当架子鼓敲。
凤邱独自生着闷气,凤仙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由着他去。
凤邱正闭着眼睛,突然想起来要注意看吊瓶,一睁开眼睛就发现王薄州站在床边,吊瓶在他的身侧。
他今天依然不怕热地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裤,肩膀和胸廓顶起漂亮结实的肌肉线条,头发梳成了凤邱从没见过的四六分微微背头的样子,错落的一丝刘海垂下,微微遮住他深灰色的晶石一样的眼睛,简直是冷傲俊美出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凤邱一时呆住了。
王薄州伸手摘下了他的耳机,耳廓一阵酥酥麻麻的痒,重金属音乐的声音从耳机里透出来,嘶哑得叫人害怕。
凤邱捂在枕头里的耳根红了。
“这么响的音乐,耳朵不难受?”
凤邱像是做梦似的愣愣看着他,红菱角似的嘴唇润润地张开。
“哎,这孩子。”凤仙儿在一旁说。
凤邱这才大梦初醒似的,对凤仙儿说:“妈,我想吃城西鹿鸣轩的烧鹅。”轻轻松松就把她支开了。
王薄州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病房内没有开大灯,一盏壁灯光线莹莹,近乎温柔地分割了王薄州脸部的轮廓,投下了恰到好处的阴影。
凤邱的喉咙有点紧:“我以为你不来。”
语气颇为哀怨。
王薄州只说:“我开完会就立刻过来。我怎么会不来?”
凤邱被这近乎甜言蜜语弄到糖分过高,眸光闪闪,下一秒就听到王薄州说:“毕竟是我给你注射的抑制剂,这错在我。”
凤邱就蔫儿了,霜打的茄子似的:“哦,因为这个。”
王薄州看他一眼:“好些了吗?”
凤邱气闷:“不好,好不了。”
王薄州顺他的毛:“快好起来。参加课题结业式和庆功宴。”
这对凤邱没什么吸引力,“那我再多躺两天,还能少上两天课。”
王薄州眯了眯眼睛,这小孩儿,怎么跟初中生似的幼稚。
“你再躺两天,差不多能赶上我毕业。”
凤邱一下子从被窝里翻坐起来,险些扯掉针头,被王薄州一把按在床上,猫崽似的哼哼。
“你毕业啦?!”
凤邱好像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王薄州要毕业了。
他要离开清江大学了,那追来的自己算什么呢?
一个笑话吗?
凤邱揪住王薄州的袖口:“师兄,您,您别毕业。”
王薄州的手按在他伶仃的肩头,宽大的T恤滑落,手心的皮肤直接贴在温热圆润的肩头。
像是手心里钻进了一只小小的动物,软绵绵地颤。
凤邱一无所知,只是苦苦哀求:“您,您怎么就这么毕业啦?”
他像是吓傻了,连“您”字都说出来了。
王薄州觉得凤邱的惊讶情绪有点太强,强到毫无道理:“我博士念完了,当然要毕业了。”
凤邱憋不住,眼泪啪啦啦地落在被褥上,哭得稀里哗啦。
凤邱一边哭一边说:“你不要我啦?”
王薄州手足无措,觉得这话好没有道理,他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凤邱抽抽搭搭地哭,软绵绵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王薄州浑身都僵住了,本能地排斥Omega的靠近,可是凤邱还在打针,那根针头插在薄薄的皮肤和细细的血管里,危险地凸起一小块。
王薄州只能任由他挽着。
凤邱把脸埋在他精壮胸口,眼泪直接擦在他的白色衬衫上,只一个颈儿地哭求:“别丢下我……别不理我……别不要我……”
王薄州扶着他的腰,害怕他坐不牢,可是虎口轻轻掐在凤邱的腰上,细细的一把腰上竟然有着一圈薄薄软软的肉,糯似米糕,滑若无骨。
王薄州想要松开,可是凤邱抱得更紧。
凤邱听到王薄州的声音哑了:“小邱,别这样。”
凤邱昏了头,只剩下一个念头:“你要我吧--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我很乖,又漂亮,只是有一点小脾气--还,还有一点点话唠--可是我真的很乖,我在床上也会很乖--哥哥,你标记我吧--”
“凤邱!”
王薄州疾言厉色地打断他,凤邱整个人愣住,伏在他怀里。
好半天,王薄州听到凤邱说:“哥哥,我真的喜欢你。”
声已沙哑,好似哭诉。
王薄州叹口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凤邱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热热地贴在他的心口,像是灼烧起来。
王薄州小心翼翼地圈起他,像哄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背,凤邱渐渐安静下来。
“小邱,你这是想逼我就范?”
凤邱摇头:“我没有。”
王薄州深灰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凤邱从这种介于纯粹黑白之间的颜色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凤邱立刻挪开眼睛。
王薄州又掰着他的下巴,迫使凤邱直视自己。这时的王薄州又近乎冷酷无情,不容拒绝。“凤邱,你聪明,可爱,没人不喜欢你。我也一样,我也喜欢你。”
凤邱被捏住下颔,发出呜呜的声音模糊地辩解:“不一样。”
王薄州抿了一下嘴唇,眼神复杂,语气罕见的孤勇:“我的这份喜欢对我来说已经有点情感过盛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凤邱眨眨眼睛,未干的泪挂在纤长的睫毛上。
王薄州叹口气,“还是个小孩子,闹得我头疼。”说着,用手给他擦干净眼泪。
凤邱抓住他的手,揉他的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他。
王薄州随他抓着,用床头湿巾仔仔细细擦干净他的脸,又重新检查了输液针,确认完好。
凤邱还在想王薄州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刚刚哭得太狠了,哭得头疼,现在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王薄州轻声哄他:“小邱,睡下好不好?”
凤邱又乖乖任由王薄州扶着他的肩放他躺下了。
王薄州看看腕表,又看看凤邱:“晚上实验室我得值班。小邱,快点好起来。”
凤邱点点头,又抓着王薄州的手,细嫩雪白的手指蜷成一团塞进他宽大温厚的掌心里,好像这样才安心一点。
“哥哥,我喜欢你。”
王薄州“嗯”了一声。
好像接收到了凤邱的心意,好好珍藏起来了。
凤邱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哥哥,我那天没有耍心机,我之前没有经历过额外发情期,我真的忘记带抑制剂了。”
王薄州轻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王薄州的嗓音低起来,此时有种难以言明的温柔,山风吹伏野草,冻雨扶起枯枝。
凤邱甜甜地说:“没关系了。”
第十三章 十三秒的语音
王薄州晚上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