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平静地参加活动,到了约定好的咨询时间也会乖乖去见医生。剩下的时间他练舞,游泳,学外语,自己给自己做饭,生活规律而健康。
夏孟阳不在家,安璇给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子,也把沈元枢家里打扫了一下,然后就回自己家去住了。老房子让他觉得安心。
冬天的夜晚静悄悄的,他靠在床上看一本关于姓心理学的书。沈元枢的视频电话是这时候打过来的。那边同样灯光昏暗,看得出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各自的工作。沈元枢听说安璇见组被晾的事,严肃道:“你自己去的么?是穿什么衣服去的?”
安璇困惑道:“羽绒服啊。里面就是日常的冬装,我还特地挑了件贵的羊毛衫……每次见组都是我自己过去。”
沈元枢摇头:“你这个路子不行的。等我回去陪你买衣服。下一次再见组,什么贵穿什么,全身上下的行头最好不要低于十万……”
安璇失笑:“我走不了你那个路子。干净整齐就行了,其他的随缘吧。”他看着屏幕里的沈元枢:“行程很紧么?我看你又有黑眼圈了。”
沈元枢哧啦撕开一片面膜,当着安璇的面糊在了脸上:“没事儿,我有这个。”然后他提醒安璇:“给你买的护肤品记得要用,回去我要检查。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脸了。有空带你去美容院做全套护理。去了那边一趟你整个人都黑了……”
安璇固执道:“那玩意儿没用,都是自欺欺人的,基因早就把什么都决定好了。我妈妈一辈子只涂甘油,五十岁时和别人三十岁也没什么不一样……”
沈元枢:“不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安璇无奈道:“行吧,由你不由天。”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沈元枢的助理开始委婉地催他睡觉,说是明天清早还要赶飞机,那边终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安璇放下手机,想着要不要乖一点儿,涂一涂自己的脸。但困意袭来,他最终还是没有起床——管他呢,再说吧。
春节前他照例录了拜年的小视频。苏镜瑶给她接了一个传统文化推广的通告。为了这份工作,他提前过去和灯笼师傅学了两天做灯笼。通告结束后,他自己买了材料,糊了个小小的灯笼。然后最后拿着那只灯笼,在公园湖边录下了又一年的视频。
没什么工作,日子就很简单清闲。这一年也终于能有时间,去看望一下从前帮助过他的人。白秋芸当年把他从马秀敏家里带出来,为了让他能留在燕京,托了剧院的同事柳青萍帮忙。后来白秋芸去世,安璇的腿受伤,给他出主意,让他报考影视学院的,也是这位柳阿姨。
柳青萍在戏曲界也算是名角儿了,但住的地方只是个普通的老小区。传统戏曲这些年势微,即使是最好的那拨儿戏曲演员,工资水平也不高。柳青萍为人,姓子又有些疏懒,并不爱出去走穴。所以平日里只赚个普通的工资,安安生生地唱自己的那份儿戏。
见了安璇上门,她很惊喜,不住地打量安璇,又一个劲儿地问他工作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安璇说都好,把带过来的礼物递了过去。
令他意外的是,今日上门的不止有他,几个白秋芸从前的老同事都在,还有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安璇并不认得。那人从安璇进门起,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打量。
安璇同长辈们寒暄了几句,然后自然而然地去帮柳青萍干活。客厅里的人们聊着戏曲上的事,柳青萍则很关切地看着安璇:“拍戏很苦吧?你看你,黑成这个样子……”
安璇没办法说是度假晒的,只能含混地微笑了一下。
柳青萍年纪大了,人也有些唠叨。她絮絮说着家里的事,也说剧院的事。唱戏赚不到什么钱,年轻一辈儿的孩子们不管功夫学没学到家,都不愿意在这个圈子呆了。不太甘心的那些,往影视圈儿里钻,心灰意冷的那些呢,干脆就转行去做别的了。她叹气道:“我当年看着你,还想拉你进来学戏。小芸说喜欢什么看你自己,我也就没再提了。如今瞧瞧,幸好是没有。”
安璇帮她洗菜,平静道:“也不能那么说。一来当时我已经过了开蒙的年纪了,二来嗓子确实也不太行。其实做哪行都一样的,主角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能做个配角……”
柳青萍数落道:“就不爱听你这个话,和小芸讲话一个德行。怎么就不能唱主角儿了,人得有这个志气,不争馒头争口气嘛。咱差什么呀,咱什么都不差,就是差个机会嘛。去,给我扒头蒜。”
安璇走过去,听她忽然压低声音道:“瞧见那个头发白了一半儿的,戴眼镜的人了么?”
安璇点头:“看着眼生。”
柳青萍道:“老谭带过来的,鲁元。”
安璇意外道:“拍《豆粥》和《阳羡忆梦》的鲁元导演?”
柳青萍点点头,轻声道:“今儿你正好来了。我方才还想呢,不知道老谭和他什么关系。要是关系近,我就托老谭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你在他戏里弄个角色演演。”
安璇知道她的好意。但是理智来说,这种大导的戏,以他目前的状况,是不太有希望能搭上边的。他很清楚,离开鼎华,等于一切从零开始。他不是有运气的人,做好眼下能做的事比较要紧。所以他轻轻道:“算啦,不用了。我这种小演员,就不要连累谭叔欠人情了……”
柳青萍看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你啊……”她喃喃道:“我想这老天爷总不能心眼儿太偏了吧。亏待了你那么多年,总得补上一补吧。”
安璇想起沈元枢,低头笑了:“谁说没补。我现在就挺好,挺知足的了。”
没想到鲁元倒是先开了口。吃饭的时候,大家聊天,他主动问安璇会不会唱戏。安璇诚实地说能唱一点儿,但也就一点儿,票友都算不上。
柳青萍立刻道:“这孩子面皮儿薄,他其实能唱的。唱还在其次,学他妈妈的身段儿,那真是惟妙惟肖。”说着就催促安璇:“今儿大家难得聚一块儿,来一段儿呗。”
安璇被赶鸭子上架,有些为难。但终究知道这是柳青萍的一番好意,于是挑白秋芸从前常唱的,来了一小段儿。在座的都是行家,他那点玩意儿其实并不够看。前辈们很宽容地捧了捧他的场,然后有人主动接了他的戏,起身唱了下去。名家亮相,高下立判,大伙儿立刻鼓起掌来。安璇坐下来,也跟着拍起了巴掌。
后来就都是长辈们吃饭聊天,他静静在一旁作陪了。鲁元并没有再和他说什么。直到天色向晚,大家纷纷准备告辞。鲁元忽然走过来,要了安璇的联系方式。
直到离开柳青萍家,安璇还是觉得这件事很难以置信。其实要了联系方式也不能说明什么。他对自己说,戏开拍了还有演员被换下去的呢。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接到了电影《天桥往事》的见组通知。
这个事情的发展实在太出乎意料,他联系了苏镜瑶,苏镜瑶又赶忙联系了赵小慧。星辉给安璇安排的路线是贺鸣早先的那个路子,演一些质量过关的剧,往实力小生的方向走。电影不是不能拍,但那按从前的规划看,是比较往后的事了。而且男旦这种角色,吸引眼球归吸引眼球,长远来看,对安璇的发展却未必是好事。这种不走寻常路的角色,在影视圈里一直是很暧昧的。一个演员还没有什么代表作,先被贴上了这么一个标签,其实是很危险的。
但那毕竟是鲁元的戏。赵小慧最后问他:“你自己想演么?”
安璇考虑了很久,最终点了头:“其实就算我去面试了,也未必能拿到这个角色的。”
赵小慧叹了口气:“试试也好。去吧。”
结果这一次,幸运之神终于肯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安璇了。他拿到了那个角色。
正月十四,《天桥旧念》开机,安璇站在一堆重量级演员的最后,烧了炷香。过了很久他才知道,他是整部戏里最后一个确定的演员。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鲁元看着文质彬彬,其实是个吹毛求疵到了极点的人。他倒是也不发脾气,会鼓励演员,会仔细说戏,但他不会告诉演员演的是好还是坏。几乎每条戏都要拍很多很多遍,这对演员的心理素质和专业能力都是很大的考验。
安璇倒是一直很平静,融入角色也很快。他是这部戏里的一个符号,一个影子,是主人公的一个梦。一个梦不必太真实,但是在这个讲述旧社会艺人艰难生活的戏里,他又不能太虚幻。他的悲情,是通过一幕幕看似很美的场景来展现的。
因为要保留着那份悲哀的情绪,以及与现实生活的距离感,他在拍戏期间没有再关注剧组以外的事。而外面的事也离这个剧组很远。鲁元拍戏基本是全封闭式的,演员与外界的联系很少很少。
直到三月底他的戏份杀青,意外出现了。
大批人在他离开酒店的当天堵在门口,高声喊着他的名字。酒店保安不得不全体出动,组成了人墙。剧组的工作人员护着安璇回到房间,直到苏镜瑶带着一个陌生的助理,和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冲了进来。
他们从侧门飞快地离开了。
安璇这时候仍然没有完全出戏,整个人几乎是恍惚的:“怎么那么多人啊……”
苏镜瑶苦笑:“祖宗,你好歹回我一个电话啊……”她看着垂眼不语的安璇,伸手扶住他的肩,狠狠摇了几下:“醒一醒!戏拍完了!你红了!”
安璇仍然想着剧组的事,有一点儿梦游般的心不在焉:“还没上映呢。”
苏镜瑶急道:“不是这个,是你演狐仙的那个戏!你和阳阳都红了!”她似乎一时语拙:“反正就是这样吧。你赶紧调整调整,后面都是通告……对了,快给沈元枢打个电话,他要把我烦死了……”
安璇翻出手机,把电话拨了过去。
手机一通,那边就是沈元枢阴阳怪气的声音:“呦,大明星了,终于有时间理我了?”
听见他的声音,安璇终于找回了一点儿现实感,他声音低柔:“之前和你说了,最后的几场重头戏,导演要我保留情绪……”他想到戏里的人物,只觉得喉咙发紧:“让你担心了……”
那边听到他声音不对,气势立刻缓了下去:“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安璇带着泪意笑了:“怎么会……我好想你……”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我想你……”
沈元枢似乎有点儿慌了:“好……好,我知道。你别哭啊……”他声音温柔下去:“我在家等你呢……”
一旁苏镜瑶欲言又止地看着安璇,最终用手挡住眼睛,苦恼地哀叹了一声。
第六十六章
山中无日月的拍了一个多月戏,没想到出来就天翻地覆了。苏镜瑶一路上紧张兮兮,反侦察业务之熟练,简直可以去应聘特工。安璇被扣了假发,戴了可笑的黑框大眼镜,眼睛下头还被苏镜瑶妙手涂画了大大的眼袋和黑眼圈。这导致他在过机场安检时被工作人员怀疑地打量了很久——幸好并不是人人都追星。
一路小心翼翼,从站姐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也算是安璇有生之年的难忘经历了。他们有惊无险地坐上车,悄悄回了夏孟阳家。
没想到打开门,迎接他的是沈元枢。他们彼此注视了片刻,然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安璇想到刚刚拍完的戏,鼻子又有些酸。能有一个彼此相爱的人,这个人此刻就在自己身边。这是他那个已经结束的角色,毕生追寻却没能得到的东西。
苏镜瑶推着他的背,催促道:“进去,先进去再说……”
安璇被沈元枢抱着,终于进了门。
夏孟阳咳嗽了一声,干巴巴道:“欢迎回来。”
安璇终于松开了沈元枢,然后走过去,同样拥抱了他。
许久不见,夏孟阳瘦了一些,人因此看着精神了不少——看上去和神经病只有一步之遥。他满头乱发,两只手拿着三部手机,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就当安璇以为他要感慨点儿什么的时候,只听夏孟阳高兴道:“你可回来了,那明天对主创团队的采访你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安璇仍然处在状况之外,沈元枢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夏孟阳,顺手拥住安璇,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苏镜瑶清了清嗓子,也坐了下来:“鲁导奇奇怪怪的规矩太多,我怕影响你拍戏,一直都没和你说。这事儿大家都有点儿猝不及防,之前我登你的微博,替你发了条消息。现在你回来了,不能再玩儿失踪了。明天开始,状态调整好,我们要去跑通告了。助理的事赵姐还在物色,暂时没有太合适的,所以最近我和宣发会在你身边……”她转向夏孟阳:“你的通告表我发给小鲁了,你跟着他走。不要单独行动,任何时候身边至少要留一个工作人员,包括上厕所。最近不要乱发微博,也不要回复留言,采访时不要瞎说大实话——这个应该不用我教你,进圈儿这么多年你那些话术你都知道的。在外面谨慎小心一点儿,千万注意个人言行,别人再惹你生气也不要生气……”
夏孟阳嘟囔道:“这也太憋屈了吧……”看见苏镜瑶的眼神,无奈道:“行行行,我注意……我什么时候能回剧组?”
苏镜瑶翻了翻备忘录:“后天。如果有人问你安璇的事,你就照实说——你知道哪些是能说的。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私生目前没法得罪,只能不给他们机会接近你。这个我和你剧组那边也会沟通的……目前基本就这样了,戏还没播完。大结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