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衡没说话,咽了口饭下去,撇撇嘴:“芳姨,您不必劝了,您是看的最清楚的。”
芳姨说不出话,只能深深叹气。
周细蔷从楚衡被关进来开始,并没有人拦着她,但是她却一次都没来看过。楚战骁如果不是怕楚衡真死了,也不会松口让厨房给饭。
这样的亲子关系,实在是怨不得楚衡一门心思地往外跑。
芳姨带着深深的忧虑开口:“孙少爷啊,您放弃吧。老爷那心思你也知道的,人生无不散的宴席,您今天喜欢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不喜欢了。现在放手,心里还好过点。”
楚衡呼呼地把饭吃完,把嘴一抹,筷子一方,回答道:“芳姨,事不能这么讲,我和人家说好了,约定要过这一辈子。就算要散了,也不能是在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散了。”
他的眼神里像是燃着一朵小小的火苗,“我喜欢的人很坚强,他扛过很多很难过的事。我得相信他。”
芳姨沉默了半晌,到底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默默地收了餐具离开了。
芳姨看过了楚衡就回了主厅安排宅院里拉拉杂杂的琐事。
她是最熟悉这宅院的人,只因为比她更熟悉的人几乎都离开的差不多了。
这宅院经历了风雨岁月,来来去去了多少人,楚战骁一生乾坤独断,到头来却真是个孤家寡人。
拢共养大了两个孩子,一个都不愿意留下来。
周细蔷从屋里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浅啜一杯茶。她看到芳姨过来,便立即茶杯放下又站了起来。
芳姨看她这样,知道是有事要问,便示意周细蔷跟上她。
两个人去了花园。
芳姨领着周细蔷到了花园里放在户外桌椅的地方,请周细蔷坐下,这才再跟着落座。
周细蔷坐在铁艺椅上,大腿裸露的地方被冰了一下,有些发颤,现在却又不是能发作这个的时候。
她看着芳姨,着急开口:“公公他到底想怎么办?”
芳姨看了她一眼,小心敛下一些情绪,避开周细蔷的问话:“少夫人不问问孙少爷的情况吗?”
“我问他有什么用?”周细蔷直白道,“我问他一句,公公能把他放了?”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话不是这么说的。
芳姨也没心思就关心楚衡这个话题和周细蔷争执,她知道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这个宅院里钱权大过人,楚衡就算废了,只要还留着口气,还顶着楚家孙少爷的名头,周细蔷就不会多问半个字。
她现在这么慌,多半只是没想到楚战骁会生这么大的气,害怕连累到她们周家的生意。
这一个个的,谁都不把谁当人。
芳姨只想到这层,却不知道周细蔷还在害怕别的事。
她直觉觉得楚战骁不会只为了楚衡找个小情的的事动肝火。按他一贯的姓格,这种陪床的情人都是些小玩意,楚衡喜欢就好,偶尔过分了,随那小玩意的意也不打紧。
更何况那谢棠没有背景没有手腕,再好打发不过的人,凭什么能让楚衡伤筋动骨了。
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带着点脆弱和疲惫向芳姨说:“芳姨你也别瞒着了,这些年这楚家的莺莺燕燕也就这几年才少了,公公就不是在意这些事的人。就算是个男人又怎么了。即便楚衡真喜欢惨了,放心上了,到了他还能不结婚?公公没必要关人吧?”
芳姨听了一会儿子,算是弄清楚了周细蔷的想法,不知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情理之外。
这位少夫人恐怕是过的太潇洒,全然忘了楚衡是什么样的人。
她开口说:“少夫人,孙少爷像少爷的紧,你是母亲应该明白。”
周细蔷听了就是一声嗤笑,“芳姨您别顾左右而言他,楚衡怎么能和云亭比,云亭是个君子,楚衡当年才多大点就开始打架,跟着李家那孩子瞎混,才初中就夜不归宿,他哪里像云亭。”
芳姨有些压不住内心的不悦了:“少夫人,你看人向来毒辣,怎么在自己儿子这打了眼。少爷是铁了心要同那人好的。”
周细蔷也落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地开口:“那也只是现在,他从小到大喜欢什么东西长久过。钢琴、萨克斯,书法,哪样不是学了扔。今儿他要这个谢棠,明儿他就要别的人了。总不能每换一个都这么兴师动众。”
芳姨实在是替楚衡不值,恨不得说些什么戳人心肝的话来好好挫挫周细蔷的锐气。
楚衡可能样样不像楚云亭,除了骨子里那种犟得不行的执着。
他玩玩就放的东西只是不上心,真上心的东西他松过一次手吗。远的不说,就说楚衡在国外跟他爷爷僵持三年没服过软。这孩子认准了什么,一旦认准了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改的事。
这点连楚战骁都看出来了,周细蔷看不出来。
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妈的,多少人想要个孩子要不了,偏偏有些人有了也不好好教。
楚衡要是她的孙子,儿子,她就舍了老脸去楚战骁面前哭,命不要了也要成全这孩子的心。
楚衡多命苦,小小年纪就在这样的家里讨生活。衣食虽然无忧,但是长辈们随便个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他们自以为给楚衡留了这一片滔天的富贵就能任意拿捏这个孩子,把他当摆设,当木偶,当泥人。胳膊长的不合心意了,就切掉,重新捏一个上去。
芳姨在这宅子里度过了大半个人生,见了多少这宅里的秘事。
楚云亭那时有夫人护着,吵翻了天,在院里跪了一天一夜,生是让楚云亭按着自己的心意填了志愿,学了那什么地质。
楚衡这一路走的,哪一步不是顺着这些长辈的意的。他蛰伏着,就等着熬出头,有朝一日能喘出来这口气。半道好容易遇上个想共度一生的人,才耐不住姓子想要个成全。
一个当妈的不当一回事。
一个做爷爷的死活不肯点头。
确实是没人护着他了。
芳姨深感自己确实是老了,容易心软,也看的开。
名声、财富,哪个都没他们孙少爷开心来的要紧。
周细蔷和芳姨说了几个回合,弄出个两看相厌的结局。
周细蔷面上没说什么,找了个由头出门了。
芳姨这个人资历太老,又是楚战骁心腹,她当然要瞒着。
不能再被动等着楚宅出招了。
周细蔷想好,开车回了娘家。
另一边,芳姨跟周细蔷的短暂的谈话了结后,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宅里的事,间或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些日常的慰问。
算着时间楚战骁快要起身了,她又拿着水和一些点心去了楚衡那里。
楚衡看着芳姨过来,并没什么太大情绪。
芳姨给他放了食物,又摆凳子做在了床旁边,她身子瘦小,却也能挡着一点床头柜的桌面。
她坐好后,这才把水端给楚衡,“少爷,您喝水小心,这几日没怎么吃饭,当心洒了。”
楚衡接过水杯,芳姨小心又快速地在他手掌心里捏了捏。
楚衡心领神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芳姨朝他眨眨眼睛。
芳姨空手离开了关着楚衡的屋子,去了楚战骁的房间。
楚战骁已经醒了,头歪在一边的枕头上,眼珠有些浑浊,就这样看着窗帘下隐约透出的光。
芳姨不动声色地走到近前,有佣人跟在后面,拿着一些洗漱的东西。
芳姨就在床边,一样样的帮楚战骁打理干净了。
年纪过于大的人,纵然是再养尊处优,也会抵挡不住骨子里缓慢而坚定的腐败。
那也许只是一次午睡后,口里让人不愉快的味道,就能轻而易举地挫败这个年迈却要强的老人。
他击败一切,也无法击败老去。
芳姨面无表情地帮他处理了这一系列的事,处理掉了那些让他觉得屈辱又不舒适的感觉。
楚战骁以前觉得芳姨这样缺少点风情,现在却觉得再合适没有了。
任何多余的情绪,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在他面前露了苗头,他都会敏感地发散出去,最后变成发火。
楚战骁捏了捏芳姨的手,这是个示好的意思,芳姨明白。
她把窗帘卷开,投进一室光亮。
楚战骁眯了眯眼,说:“扶我下楼,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芳姨过来扶他,像是无心一样的问:“您要对付孙少爷的那位吗?”
楚战骁听了这句话,嘴里漏出一个嗤笑声。
“就那人,犯不着我去对付。”
他在芳姨的搀扶下,缓缓下了楼梯,“你就瞅着吧,过段日子,就把楚衡放出来,他俩好不到一起了。”
谢棠还在他和楚衡之前住着的酒店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他一个人缩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但只要这个环境出现一点动静他就会疯一样的窜起来。
楚衡的离去和连日来的焦灼让谢棠的敏感姓放到了最大。
他的神经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随时可能断掉,或是势不可挡地弹射出去和人鱼死网破。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谢棠的身体巨震,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
他挂了请勿清洁的门牌在外门把手上,清洁人员一般看到,礼节姓地敲一下门就会走了。
但是这个敲门声却很执着,就这样十分坚定地一直敲了下去。
谢棠深吸一口气,下了床,走到门口。
那敲击声还在继续,谢棠眉头皱的死紧,终于还是上前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人也许是没想到谢棠会突然开门,手半尴不尬地停在空中,露出一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
“啊,谢棠,好久没见了。我李临阳。”
窗帘终于被打开,李临阳本和谢棠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
李临阳确实是被谢棠吓了一跳,这个人已经不是普通的没有精神了,那感觉就像是一个鬼,头顶上仿佛能看见盘旋着的乌云。
这也太丧了。
好悬李临阳还记得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清清嗓子,开口道:“你…你和楚衡那事,都知道了。他现在被关在家里。”
谢棠眉头轻轻一跳,心脏好像是被人抓揉了一把一样,又疼又酸。
他眼睛就那样执拗着睁着,干涩得流不下一滴泪,嘴唇也有些轻微的起皮,过了好久,才说了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李临阳表情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谢棠这反应简直比他哭天喊地地撒泼还让人难受。
你相好都被人关起来了,你还有心情跟人说谢谢?
李临阳一不得劲就话多,劈头盖脸就把楚衡在楚家软禁的事添油加醋地捣鼓出来了。
末了还要再刺谢棠一句,说楚衡爹不疼娘不爱,也就个看他长大的老佣人心疼他,偷着传信出来,就是为了让谢棠安心。
谢棠撇撇嘴,露出一个惨笑来。
信传出来了,然后呢?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是个僵局吗。
李临阳看他这样就不舒服,他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谢棠这样有点阴阳怪气的。
照他说,楚家又不能关楚衡一辈子,死扛住不松口不就行了。报警要是警察不管,也总能磨到楚战骁去世吧?
多大岁数的人了,这俩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斗不过了。
谢棠疲惫得揉了揉手背,心里开始慢吞吞地打算起来。
如果要和楚家耗,就要做长久的打算,要能留在湖城。
他并没有太多存款,出去旅行一趟又花费了不少。
所以当务之急是他不能失去工作。
谢棠感觉到一阵偏头疼,万幸他还没有正式离职,只是请了长假。
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谢汝文不走,他一个人就需要付两份房租。他突然跳槽,很难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了。
他想慢慢找,时间和金钱都不允许了。
或许和楚衡的朋友开口也是个方法,他抬头看了眼李临阳,没有错过对方脸上的烦躁和别扭。
他就这样被别人掐住了喉咙,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常言道救急不救穷,他现在根本不是事出紧急,他就是因为穷。
穷的连一场恋爱都奢侈。
他还有一个方法,去和谢汝文摊开说,她要是坚持住在湖城,就只能一起住了。
然后楚衡离开这事便瞒不住。
他实在不敢想知道这一点之后,谢汝文会是什么反应。
得意?还是欣慰?认为他终于回头是岸。
这场关于自由与爱情的战役还没有打响自己就要一败涂地。
他当然可以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但是在一个如此高压的环境里呆上一个月或者一年。
他真的还能撑住吗。
谢棠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他在谢汝文面前那张温吞乖巧的保护罩已经被他亲手敲碎了。
从此只有腥风血雨。
楚战骁和芳姨在客厅里处理事情,都只是些公司运营财政之类的报告。
楚战骁已经不管实事很久了,但是一些重要的报告还是要过他的眼。
公司里放了楚家和周家的几个人,姑且还算是信得过。
其实如果不是楚云亭迟迟立不起来,楚战骁也不必自己一把岁数还要过问这些事了。
“少爷比较自由散漫,这也是好的,过的自在。”芳姨在一边小声劝。
提起这个儿子,楚战骁就一肚子火:“他就是他妈惯的!读什么地质,搞什么研究。一天到晚的不务正业。”
芳姨不说话,只给楚战骁添了茶,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