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说喜欢他的时候,好像错过了什么,马上扭过头满脸问号地看着谢棠。
谢棠艰难的开口,“去雨崩是在深山里,只有一条驿道通到外面,要徒步20多公里进山,都是土路,昨天休整就是为了今天爬山……要不我们别去了。“
楚衡这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昨天谢棠好像和自己反复确认了自己能不能走山路,体能好不好。
他当时好像顺势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满口的好好好,恨不得当场给谢棠表演平板支撑。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瞬间就有点失望。
楚衡到后备箱翻了衣服出来换,开口说:“别不去啊,都说好了。我换个衣服很快的。”
谢棠看着楚衡这样子,不由得十分忧心忡忡,等楚衡的时候顺手又再把两个人的包检查了一遍,他甚至手机里还有个清单,一件一件东西的对。那阵势不太像是爬山,倒是像是要去上战场。
等楚衡终于换好衣服,谢棠也把东西对完了。
谢棠扭头想把包给楚衡背上,就看到楚衡穿着白色的冲锋衣,阳光好,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谢棠看了又看,这才想起什么事,从包里把之前买的那个死贵死贵的防嗮霜掏出来,拉着楚衡开始抹。
楚衡没反抗,就由着谢棠给他仔仔细细的抹了,脖子手背之类的地方都没放过。
等到抹完,谢棠才短短出了口气。正想撤回手,楚衡伸手拉过他,开口:“我也给你抹。”
“我…我自己来。”谢棠抗争了一句,楚衡就已经把防嗮霜抢了过来,在手上挤了一坨,伸手往谢棠身上来。
他手碰到谢棠脸颊的那一刻,谢棠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手心微微发汗,身子都发僵。
楚衡也不太好过,他本来想趁机占点小便宜啥的,结果真上手了反而紧张了起来,等到涂完手都是规规矩矩的,正经严肃地仿佛不是在给人涂防嗮霜而是在给天价瓷器上釉。
等到两个人终于都准备好,把车锁上,这才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终于开始准备爬山。
两个人看着那片他们即将登上的田野,这段旅行才刚刚开始。
雨崩很美,至少在照片里看着是这样的。于是就有了一定的欺骗姓,让人觉得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是很美的。
而这段美好的旅程始于爬一段正经路都没有的梯田。
梯田不算陡峭,也不高,谢棠和楚衡两个人几下就爬完了。田里干活的人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哪边来的哦,现在山上雪都不得之前多喽。”
“我们湖城来的,听说这边很美,来玩的人多吗?”
田里干活的人笑:“多的嘞,村头头的屋都住不下哦,现在都走咯要上班。”
谢棠也笑:“那我们来的巧,还有地方住。”
那个人也笑,朝他们挥挥手。
楚衡手长脚长得已经爬到梯田坡上了,这梯田依山而建,旁边就是一条绕山而上的土路,一边是山,一遍就是崖。此时他们在山脚,这崖显得不够高,想必爬到山顶,就会变成悬崖了。
谢棠也爬了上来,看到楚衡打量这路,开口说:“我们路上要经过三个垭口,都是能休息的地方,其他时候就没有休息区了,上厕所什么的也要在垭口。全程可能要走6、7个小时。”
楚衡点点头,没把这路程放心上,两人着就开始顺着土路往山里走。
这土路实在是太简陋,虽然慢慢走着也变得宽敞了,但是的确是不能过车的,偶然能看到人骑着摩托车和骡子从他们来的方向走。
谢棠见状解释说,这都是雨崩村里的村民,那里离外头远,与世隔绝,村民每天早上都要翻山出来到镇上赶工做活什么的。
楚衡很是震惊,“为什么不住在近一点的地方?”
谢棠说:“一方面是家里几代人都住在村里头,二来山路走多了也不觉得远了可能。”
楚衡想了想每天花12个小时在路上赶,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以及不能接受。
“又不是跟咱们一样徒步,人家不是有摩托车和骡子吗?”谢棠笑。
“骑马呢?骡子就是驴子吗?”楚衡问。
谢棠愣了一下,适才反应过来,楚衡一个大少爷,有些常识或许是真的不知道。
“马匹重心高,走这种山路特别容易累。”谢棠说:“驴子矮小,体力也不够,骡子是驴子和马杂交出来的,虽然没有生育能力,但是特别能干活,驮个东西驮个人什么的比骡子和马都合适。”
楚衡骤然听了一篇农广天地的故事,有点震惊。
他指了指路上随处可见的,黑色一坨坨的东西。
“那…那个是?”
谢棠:“……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楚衡:“……”
谢棠:“注意绕着走。”
楚衡:“……嗯。”
楚衡连日来的粉红泡泡顿时灭了一点,虽然此地空气清新,风光秀丽,但是他也不想日后回忆起自己跟谢棠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想起旁边都是满地的那啥。
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谢棠已经从楚衡穿着皮鞋就想上山这件事体察出昨天跟楚衡反复确认行程的时候根本就是神游天外完全没在听。本来就忧心忡忡,现下更加担心,反复琢磨反正也没走远,干脆就把楚衡拉回去算了。
他跟楚衡略提了提,结果楚衡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走的更快了。
楚衡的理由很简单,本来出来谢棠就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这回又因为他有点不适应马上就想回去。
这可不行,两个人相处怎么能让一个人全盘退让,处处小心翼翼的。
谢棠想去就去,哪怕吃点苦受点累又有什么的,只要谢棠这趟出来能学会跟他分担,那也没什么苦不能吃的。
谢棠无奈,只能小步跟在后面。
土路的一边是崖,却生长着许多树木,又细又直直冲云顶。山脚处树木还算稀松,能通过树和树之间的间隔瞥见山脚处的镇子。
并不是骊河那种老式的建筑,甚至也不是农村的那种瓦房。多得是钢筋水泥砌出来的小楼,墙面都被漆的发白。还附带一个院子,一些农用的器具就这么丢在院落里。
看上去不古不新,寄托不了城里人无处安放的情怀,也拍马都赶不上都市的时尚气息。就这样尴尬地建在山水之中。
可是本地的居民是真爱这种风格,虽然外来人嫌弃,他们却还是乐此不疲地把自家的旧屋推了盖上新楼,在这大山里繁衍生息。
“你讨厌农村吗?”谢棠问。
楚衡回头,看到谢棠略偏着头看他。
楚衡收回看山崖下住家的目光,“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不喜欢吧。”
“是不是觉得这里不像是旅游的地方?”谢棠边走边说。
楚衡沉吟一下,说了实话:“确实是不太像。”
楚衡意识里的旅游,要么名胜古迹,要么5A景区,总之是不会在穷山僻壤找个村子旁边的土路就往深山里钻的,他也没有那种返璞归真去农家乐体验生活的闲心。
他现在肯往前走,其实就是为了谢棠。
谢棠沉默了片刻,只是提醒楚衡记得喝水。
两个人随意说着些闲话,沿着土路爬完这一面的山,慢慢走过山脚往山腰处的一处拐角。
那个拐角一过,天地都安静了。
眼前骤然开阔,土路沿着山脉往前延伸,曲曲折折地扭转过去,复又藏到深山僻静的阴暗里。明明是初春,眼前却是一片沉着的绿,那是松的颜色,沉沉地顺着山势而立,孤高地往上生长。
眼前再没有房屋,只有山野和其中的小道,让人不知通往何处人烟。
风适时的刮起,不凛冽,仿佛只是为了发出嗖嗖的声音。
楚衡忽然觉得此时应该有歌,这歌应当悠悠地在这山间响起来,引着游人农夫往更深处行去。
这念头刚起,便听到一声鸟叫,清亮地划过长空,在这山谷之间竟有了些隐隐的回声,这方天地的静谧和自在就这样生生得衬出来。
于是山水已有,情趣既生。
楚衡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总喜欢寄情于山水,流传下来这么许多的诗词。
原来这天下山川水石,真的值得一书。
谢棠走在一边眨眨眼,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他看到了楚衡的神色变化,知道总算是没有挑错地方。
“你是早就知道吗?”楚衡慢慢走着,问谢棠。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总觉得在这个地方什么声音都会太响,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谢棠小心看着路,“是不是觉得这里特别安静,和你去过的其他景区都不一样?”
楚衡嗯了一声。
谢棠慢慢说:“我看了挺多攻略,这个地方因为路不好,所以这么多年有名却游人少。”
谢棠抬头看向长着参天树木的山脉,“我以前跟人出去旅游,发现看景就真的只是看景了。山水之间不是水泥修的路就是数不清的人,等真到了景点,又疲惫,耳边又全是人在说话。景色也不好看了。”
楚衡:“所以你就想带着我往深山老林里钻?”
谢棠呛了一声,“真的深山老林我才不敢带你去,雨崩是多少人走过的地方了,还是蛮安全的。配套的休息区什么都修的有。”
楚衡看看周遭山林:“一个没彻底开发的风景区。”
谢棠笑:“算是吧,我觉得风景也是需要休养生息的,太多人来打扰它们,它们慢慢也不好看了。”
楚衡听了,突然回头静静地打量谢棠,半晌自顾自地笑了。
谢棠有些莫名其妙,“我说的很好笑吗?”
“不,你说的很好。”楚衡笑着说,“我喜欢你这样说。”
谢棠被闹了个耳朵红,也不知道楚衡突然发什么癫。
其实楚衡只是觉得谢棠能这样说说平日里不说的话,有些高兴罢了。
两个人又慢慢地往前走,遇到了停在路边的游人。
他穿着冲锋衣和帽子看到楚衡和谢棠过来,遥遥地打了个招呼。
待走的近了,那人主动开口说:“你们今天进山?”
谢棠应了,问那人是上山还是下山。
“我今早上下山的,嚯,下山确实快, 比上山快多了。”那人很热情,“这个节气来的人就少了,你们也是请了假?”
谢棠说:“是, 上山还要很久吗?”
那人笑:“你们这才走到哪到哪啊,前面还有好远才是第一个垭口呢。”
两人说了一会子的闲话,就又分别各自往前去了。
楚衡开口说:“怎么感觉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
谢棠说:“也许是路不太好,海拔也高吧。”
楚衡点点头,两个人继续往前行。走过又一个山隘后,他们来时的路算是彻底看不见了。
楚衡说:“刚才看着山,现在我们已经走到山里了。”
谢棠笑着说:“那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后面有人进山,是不是我们也在风景里了。”
楚衡莞尔:“还是不要吧,怪扫兴的。”
谢棠哈哈大笑。
楚衡什么时候看过谢棠哈哈大笑的样子,顿时心化了。
两个人在山水间说说笑笑地,就到了第一个休息的地方。
楚衡一瞅见那半古不古的建筑就开始皱眉头,嫌弃那建筑丑的破坏这里的景。
谢棠没心思管这些,他喊着楚衡去休整,解决下生理问题之类的,自己去小卖部和餐厅买点热的食物,又用保温杯接了壶开水。
休息区除了他们还有一对夫妻,看着30多岁,兴许是累了,各自坐着休整。
如果对方不热情的话,谢棠也就不上前搭话了,找了个凳子坐着等楚衡。
楚衡出来看东西,又换谢棠去。他看着谢棠买的吃的,拿出个茶叶蛋开始啃。
等谢棠也出来,楚衡就迎上去,表达了希望赶快继续往前走的渴望。
“你是多嫌弃这休息区……”谢棠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人已经拿着包往前走了。
他走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回头望了下休息区,正好看见那对夫妻里的妻子抬头瞧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奇妙的笑容。
他心里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和楚衡继续往前走了。
过了这个垭口的路,变得陡峭了起来,并不像是之前绕着山转的路,而是就在一侧的山壁上曲折,来回向上。
楚衡本来还保持着之前那样的速度,走了一会儿却放慢了。
谢棠并没发觉,只是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