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终于顺畅,惨白的脸上恢复些许血色。
萧鼎之换了一套轻便的玄衣,站在榻前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依然昏迷的叶澜玄说:“你的命属于我,你保不住,我来保。日后再作践自己,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卧房门打开又闭合。
室外风雪已停,银月高悬。
一道黑影腾空而起,消失在皑皑雪山中。
***
晨光破晓前,萧鼎之再次出现在叶澜玄的卧房,手中拿着修复好的腰坠。
他的手指悬在叶澜玄腰间,想把腰坠挂回去,犹豫片刻又作罢,掌心运出吸来的灵力注入叶澜玄体内后离开,留下风雪的冷冽和淡淡血腥气。
午后,叶澜玄悠悠转醒,眼眸微张,视物都带着眩晕感。
淡雅的香气宁神静心,头脑开始缓慢地运转。
晕倒前的记忆恢复,最后见到的人是萧鼎之。
那个逆徒从不雪中送炭,只会雪上加霜!如是一想,叶澜玄就心口发疼,蜷缩起身体,狠狠按压胸膛。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手臂。
叶澜玄拐肘不让那人碰,干涸的喉咙发出喑哑呵斥:“走开!别碰我!”
那只手倏地缩回。
“主人,你哪里不舒服?”童子怯怯问道。
叶澜玄充满抵触的身体微微松弛,自嘲的发出一声叹息。
以为萧鼎之守在塌前,却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逆徒怎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不气死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我是猪油蒙了心,圣母光环笼罩才会一时冲动收他做亲传徒弟,和他绑定在一起,现在怎么想怎么亏。
哎……哎……哎!!!
叶澜玄连叹三气,撑起身体,说:“给本君倒杯茶。”
童儿忙不迭为叶澜玄奉上热茶。
喝了半盏,嗓子舒服了些,叶澜玄问道:“萧鼎之呢?”
“萧公子回罗浮洞了。”童子回答。
毫无人性的家伙。
叶澜玄将牙磨得咔咔作响。
“本君给他布置的任务,他完成了吗?”叶澜玄问。
童子茫然:“什么任务?”
“抄写《浊世涤魔卷》全册。”
“啊,”童子从书桌上拿来烧得残破不全的古籍,不确定道,“是这个吗?童儿在火盆里发现两册。”
“……”叶澜玄无力地摆摆手,“你先下去,本君要静静。”
“是。童儿就在门外,主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叶澜玄现在需要狠狠惩罚萧鼎之以泄心头之愤,但这个需要暂时无法满足。
待体力恢复再去与他算账。
叶澜玄重新躺下,琢磨:封山不是小事,纵观整个修仙界,没有一个宗门封过山,自己在灵隐宗虽有话语权,但毕竟不是宗主。
前几日的毒酒事件闹得宗门上下都不愉快,此时再提封山,执掌和两个师兄难免会对自己有看法。
而且原主清高冷漠,从不管宗门实力如何,自己去执掌面前提封山修炼,会引猜疑。
封山之事难行,只能离开这里去云游,让那些鱼无法轻易找到自己。
初步计划是这样,但计划没有变化快。
翌日清晨,小童接到一个极其震惊的消息,立即报告给叶澜玄。
叶澜玄听后,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此消息来自无极峰,执掌亲笔所书,不会有假。
奇怪之处在于,栖云君刚刚继任宗主,怎么就被魔修盯上了?前夜遇袭,他被打成重伤昏迷不醒,陵虚宗的正殿也付之一炬。
严重程度已超出挑衅的范畴,完全是在寻仇。而且那魔修没有帮手,一个人就把陵虚搅得天翻地覆。
这有点像大魔尊萧鼎之的作风,但萧鼎之现在好好的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待着,他没有理由和强大的能力去搞这个事。
那魔修是谁?竟能随意出入名门大宗,吊打化神仙修。
原文中除了萧鼎之,没有这么张狂的反派人设,惹是生非的小喽啰都是三两成行做点坏事推动剧情发展,为萧鼎之的崛起铺路。
叶澜玄想不出答案,但从陵虚宗惨案可以看出新的反派势力已经出现。
大仙系统说主角之中有人会黑化,主角受是陵虚宗弟子,那魔修或许是奔着主角受去的。
进展太快,叶澜玄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
叶澜玄扶额沉思良久,命童子去把萧鼎之叫来。
书案上的倒流香蜿蜒铺满曲径,在紫砂制成的山峦间缥缈浮悬。
叶澜玄手中转动着鎏金香勺,香料少了便加一点,加了数次,等的人终于来了。
萧鼎之走在廊间便从撑起一半的窗户缝隙处看到叶澜玄坐在书案前,一袭轻纱素衣,右手持香勺,左手捻着袖口,姿态闲雅地往摆件上添香。
肤白胜雪,淡唇微抿,眉眼低垂,扇状眼睫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剪影,袅袅白烟缠绕指尖。
他似动了玩心,摆动手指将那缕白烟绕成圈圈。
萧鼎之暗呵:他竟如此无邪,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童子敲门,得到叶澜玄的许可,推开门请萧鼎之进去。
萧鼎之前脚刚踏进门槛,一个不明物体就朝他面门袭来。
萧鼎之偏头轻松避开。
叶澜玄手中的鎏金香勺已换成檀木戒尺,素手添香时恬静的模样已然不在,此刻像个凶神恶煞的夜叉,用戒尺指着面前的地面,冷声道:“过来跪下。”
萧鼎之狭长的凤目眯了眯,转头用耳朵对着叶澜玄:“你说什么?”
“你若认我这个师尊,就过来跪下认错。”
萧鼎之不认,但不妨碍他想知道叶澜玄发的什么疯。
“我做错何事?”
“你违抗师命,目中无人,恣意妄为,恐吓老者,不关心师尊!”叶澜玄一口气列出五条罪状。
前四条萧鼎之认,最后一条有点滑稽:“不关心师尊有罪?”
“不尊师重道。”叶澜玄改口,“我罚你抄写《浊世涤魔卷》,你不抄也罢,为何将书烧了?”
萧鼎之回头给童儿递了个眼色,童儿点头关好门离开,叶澜玄的形象不至于继续崩塌。
萧鼎之踱步到书案前,袖口从叶澜玄的手背上滑过,檀木戒尺已然易主。
“你看过《浊世涤魔卷》么?”萧鼎之拿着戒尺,在书案上轻划。
看屁,那些古老的篆体字叶澜玄认都认不全。
见叶澜玄不答,萧鼎之手中的戒尺落在他肩头,点了点说:“为师先立德,正人先正己。你若说的出《浊世涤魔卷》中任意内容,我甘愿抄写一千遍。”
叶澜玄:“……”
见叶澜玄哑口无言,萧鼎之移动戒尺,从肩头途经蝶骨来到后背心。
叶澜玄穿得单薄,异物划过身体,禁不住轻颤。
萧鼎之指着叶澜玄后背对应心脏的位置,问:“陵虚宗宗主的继任大典好看么?”
叶澜玄转身要抢夺戒尺,听到这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萧鼎之拨开叶澜玄的手,说:“陵虚宗换宗主之事人尽皆知,我不仅知道栖云继任一事,还知道他越过灵隐宗独独邀你前去观礼,你与栖云关系匪浅。”
“泛泛之交。”叶澜玄嘴快撇清关系后又觉得不对,明明想训萧鼎之,怎么反倒被他盘问?
“我的事你别管。”叶澜玄抓住戒尺用力拉扯,“还给我。”
萧鼎之忽然松手,叶澜玄重心在后,左脚打右脚急退几步,腰身抵在八仙桌上才稳住。
“我问,你不答。我不问,你说我不关心。你身子有病,脑子也有病。”萧鼎之连讽带嘲。
“都是你给气的!”叶澜玄气鼓鼓地坐在六足海棠凳上,捂胸轻喘。
萧鼎之靠着书案,面无表情道:“我在罗浮洞修炼,你命童子来喊我,见到我就乱扔东西,泼妇都没你横。叶澜玄,你知我心高桀骜,要我认可你这个师尊,拿实力说话。”
叶澜玄仔细咀嚼这话,明白了:“你怪我没有辅导你?初期炼气没有捷径可走,全凭天赋领悟。修炼过程中你遇到问题可以问我,我没有可主动传授的点。”
“你遇到问题了吗?”
叶澜玄情绪转换的很快,上一秒还在怄气,下一秒又柔声关心,眉浅唇淡,眼波渺渺。
萧鼎之瞥他一眼,又移开目光,道:“目下最大的问题是你这幅病恹恹的样子看得我心烦。你可知自己有心疾?下山一趟,身子更孱弱。我现在挖个坑备着,等你闭目蹬腿就地掩埋。”
叶澜玄愣了愣,忽而扶额笑起来,清瘦的身体上下起伏。
“你笑什么?”萧鼎之莫名其妙。
咒他死,他还笑,脑子果真坏了。
叶澜玄笑得止不住,笑得眼角发红,拾袖擦拭,道:“有人替我收尸,我高兴。”
萧鼎之冷漠道:“你若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叶澜玄抬起水光如练的眼,看着小傲娇:“你下得了手?想想相识以来我待你如何,我死了,很难遇到第二个像我这般待你好的人。”
萧鼎之墨瞳微转,与叶澜玄目光相对。
一个眼中有星辰,璀璨闪耀。
一个眼中有深海,浩瀚神秘。
第13章
窗外又开始飘雪,风花缠绵,熏香缱绻。
叶澜玄天然带勾的桃花眼微微勾着,这会儿水汽足,眼尾略带浅浅的红晕,扇状长睫缓缓翕动,眼波如练缓缓漾开,清绝中裹着柔媚,撩人而不自知。
若将萧鼎之换成其他男子,早就把持不住,猛虎扑食将叶澜玄按在桌上……
萧鼎之不过晃了下神,冷冷地宣示:“你的命除了我谁也拿不走。”
叶澜玄的眼睛放大了一圈,思路清奇。
这话出自别人之口属于中二病没好,但从萧鼎之嘴里说出来莫名有安全感,哪怕他现在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少年。
叶澜玄看年少的萧鼎之多多少少有点大魔尊滤镜,偶尔感觉他说话有超越年龄的成熟,但并未细究,因为细究无用,傲娇嘴硬,不会轻易说实话。
“你的言下之意是要保护我?”叶澜玄问。
萧鼎之:“保命和保护是两码事。”
看,果然嘴硬。
命最大,命都保了,还说不是保护。
“我一直好奇你狂傲的底气从何而来?”叶澜玄旁敲侧击试探道,“一个炼气入门修士瞧不上金丹修为,还自作主张占有我的命。”
萧鼎之并不作答,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物什抛给叶澜玄:“我回罗浮洞了。”
叶澜玄接住一看,是栖云君送的腰坠。
“我的东西怎么在你那里?”
已经走到门口的萧鼎之顿步,不耐烦道:“你问题太多!”
“也没见你回答。”叶澜玄撇嘴,“不必回罗浮洞,收拾行李随我下山。”
萧鼎之回头:“去哪?”
叶澜玄:“云游。”
“不去。”萧鼎之要在幽静之地修复魔丹。
叶澜玄硬碰硬降不住萧鼎之,只能服软,哼哼唧唧:“徒弟,我心口痛。”
这是在撒娇?萧鼎之沉脸冷声:“好好说话!”
叶澜玄抚胸轻喘,开始编:“我的心疾靠单灵力无法治愈,要找到一味仙草辅助调治,那仙草有缘才能找到,四方云游或许能结缘。”
“还有,前夜陵虚宗遭魔修偷袭,主殿被焚,栖云君重伤,生死未卜。魔修丧心病狂,可能会接连攻击各个宗门,我们留在九溪峰不安全。”
听到丧心病狂四个字,萧鼎之的嘴角微微抽动:“你这般怕死,倒是我多虑了。身子弱不禁风,还想云游?说仙草名让执掌派几名弟子去寻便可。至于魔修,或是与陵虚宗有私仇,就算要攻击宗门,最先去的该是那些名门,区区灵隐宗他怎会放在眼里。”
叶澜玄转念一想,也对。
魔修闹事,这会儿肯定已经传遍修仙界,紫胤玄月他们必会商议如何抵御对抗魔修,没工夫来纠缠自己,鱼塘危机暂时解除。
这样想虽然有点对不起重伤的栖云君,但自己确是托了那位搞事魔修的福。
叶澜玄心情放松,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云游之事暂且搁置,我随你去罗浮洞。”
萧鼎之将眉一压,“你去罗浮洞做甚?”
“辅助你修炼啊。”叶澜玄是个行动派,起身穿外袍,边穿边说,“这几日冷落你是我不对,你有怨气我可以理解,往后我们在一起多交流,凭你的天赋很快就能扶摇直上。”
萧鼎之并不想和叶澜玄在一起,冷漠拒绝:“我没有遇到难题,无须你辅助。管好自己,别来影响我修炼的进度。”
叶澜玄束腰封的手停住,幽怨地看着萧鼎之,自我催眠:反派人设如此,别和他置气,气来气去吃亏的是自己。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君子不与小人计较,这点气都受不了,怎么做大事!我不仅不气,还要微笑面对。
然后,叶澜玄的表情逐渐诡异化。
桃花眼被怒火烧得微微泛红,仿佛恨不得扑上来咬几口,但嘴角却僵硬地扬起,不知要哭还是要笑。
萧鼎之又解锁了叶澜玄的新表情,因嫌弃微抿着的唇线欲翘不翘。
看他生气,萧鼎之就很爽,他越气,越想欺负他。
“你现在的样子比五方鬼帝还难看,你那些交好的仙友见了都不愿与你相认。”萧鼎之忍笑道。
去你(哔)的!
叶澜玄收敛怪相,束好腰封,揽镜自照:“你眼盲?整个修仙界论姿容气质,没人比得过你师尊我。”除了你这个小反派。
萧鼎之嗤道:“以管窥天,以蠡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