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短暂的亲吻,又像是果粒倒入搅拌机的冲撞。
舒辞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木地板上。
他睡了多久?
脑海里依稀可以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在楼梯储物间,近乎直白地对着陆万青剖白了他连日的担心焦虑。
舒辞揉着眼睛坐起来,那细碎的响动声音依旧没有听,相反,从外面传来阵阵蒸气澎湃的声音。
他掀开被子,在深秋的温度里小小打了个喷嚏,给自己披上外套,踩上床前的绒拖鞋,走到客厅。
客厅没有人。
不过,他独自在家等消息那段时间弄得乱七八糟的地面,已经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舒辞循着声音,走到厨房。
意料之中的宽阔身影背对着他,简单的白色上衣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背肌。
这边在烧水,那边在榨果汁,蒸锅上似乎还蒸着香甜的糕点,香气混在蒸气里往外冒。
眼前的画面怎么好像……还是在梦中?
仿佛他和陆万青真的婚后生活,没有顾虑,没有迟疑,温暖卷带着烟火气,涌进他的梦里。
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早上好。”
厨房里的人明显僵硬了一瞬,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舒辞眉尾一挑,确认了,不是梦。
陆万青回头,看他穿得保暖整齐,放下心,将手中冲好的牛奶燕麦放到中岛台,推到舒辞面前。
“先喝点热的,早餐还要等一会儿。”
舒辞从善如流,仰头喝下去,余光越过杯壁打量着陆万青有些不自然的动作。
台面角落是沈缇送给他的普洱,舒辞最喜欢的饮品,而陆万青在烧水准备泡茶。
他微微弯起了眉眼。
那么果断又有魄力的上将先生,在感情面前的逃避就像个鸵鸟一样,关于前面的两个吻,仿佛不提就不存在,不说,就能相安无事。
这样的谨慎与克制,无端激起了舒辞骨子里的反叛心。
冲突和反差是导演永远的追求。他越端守,他就越想将这份从中破坏掉。
无论1%还是100%,相爱的人就该一起沉沦。
“我睡了多久?”舒辞放下杯子,走到陆万青身边,“不会是紊乱症又发作了吧?”
陆万青侧目看向他,嘴角和唇上沾染的颜色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底,心跳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大概两三天,没有在龙棘岛那次睡得久。”
陆万青移开视线,抽了张纸,小心盖在他嘴角,“擦一下。”
舒辞眼眸闪动。
陆万青居然连情热期都不敢提,只敢用“龙棘岛”指代。
如此一来,又勾起了他的玩心。
“你帮我擦。”他两手垂着一动不动,往陆万青身前贴了一步。
陆万青动作停住。
舒辞挑眉:“我怎么记得某个人在龙棘岛上给我喂饭擦嘴可熟练了,怎么?厌倦了?”
陆万青叹了一口气,手腕轻轻转动,在他唇瓣和嘴角慢捻轻拭,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脏跳动声。
“顾岚逐,今天早晨被批捕入狱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扔了纸巾,视线落在他微微泛红的唇峰上,缓缓说道。
舒辞瞪大眼睛,满脸意外:“真的?!”
陆万青颔首。
他压着声音里的异样情绪,一字一句把易行水的内部消息,以及这两天疾风一般的调查进度告诉了他。
“这下你没有什么顾虑了。顾阎那边,沈凛会想办法的。”
顾岚逐被绳之以法,不会再有人觊觎他。
他渴望的自由,近在咫尺。
哪怕他下一秒提离婚,他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谁知舒辞仰着头,眼中放光,拽着他的手臂,兴奋地问道:“能去探监吗?我他妈想把我那一屋子的法条厚本都送给他!”
想很久了。
陆万青:“……”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万青:关于离婚,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舒辞:真的吗我不信:D
第75章
陆万青记得舒辞买的那些书。尤其是偷听到他要研究婚姻法, 还给他留下过不算愉快的回忆。
“你是去探监,不是送快递。”
看见他收出了几大箱书,陆万青不免嘴角抽动。
“就算允许探视, 随身物品都要被仔细检查之后才能带到人面前,等他们检查到天荒地老吗?”
舒辞停了手上的动作:“对哦,都是打工人,减轻点工作量吧。”
说着, 他从箱底翻出一本又沉又厚的法条大全。
“就它吧,浓缩的精华都在这儿了。要不是字有点小, 看起来费劲,我都想直接在这本书上做笔记了。”
陆万青一时竟有种他在给顾岚逐挑教辅书的感觉。
“一定要送?”他盘腿坐在舒辞对面, 替他把其他书整理好, “我去也可以。”
舒辞低头在扉页笔走龙蛇,最后一笔写完, 才说:“一起去。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顾岚逐被顾氏推出了当替罪羊,从正常逻辑上说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顾阎止损的最好方式。
且不说顾岚逐本人能不能接受, 这样的处理方式和原书逻辑完全相悖。
顾氏的一切, 不过是加在顾岚逐身上的金手指。
现在, 背景板和金手指在喧宾夺主, 在游轮上控制住余星星行动的那股“力量”,怎么甘心坐以待毙?
陆万青沉下眼眸:“你想引蛇出洞?会不会太冒险?”
“如果一本书一定要遵循它既定的剧情走到终点, 那么当然是主角双方在特定场景下共同参与事件。”
提到主角, 他指了指自己。
“当然, 引不引得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我是有危机感的人, 区区入狱对于法制咖来说算不上真正的大结局。”
想当初他学生时代当导演助理时翻过的那些剧本, 脑洞开出天际。
对有男主光环的顾岚逐来说, 越狱,并不难。
沈凛意外败给顾阎,顾岚逐东山再起这种逆袭桥段,也并非不可能发生。
他远没有到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
“至于冒险。”舒辞对上陆万青的眼睛,“从我来到这里至今,没有哪一刻不是在冒险。”
包括迈出勇敢的一步,去喜欢上一个人。
陆万青看着舒辞眼中的灼热,仿佛被火光烫到。这几天被迫和舒辞过上了足不出户的同居生活,心脏就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他移开视线:“你先别急,我安排一下。”
他俩要是就这么大剌剌地去探监,恐怕家门要被媒体挤爆,得提前做点准备。
舒辞点头应下,过了几天才意识到,陆万青不仅去安排了探监一事,连他也一并安排了。
先是介绍了公司经营主理人,让他和沈缇放心地当起甩手掌柜;再是帮他申请了休学一年的手续,让连夜在A大附近蹲守的无良记者败兴而归。
舒辞猝不及防过上了真正娇养在家的生活,什么心都不用操,脸颊似乎都被陆万青养得圆润了些。
“要不是知道他想让你放松状态,好好滋养身体,治疗紊乱症,看他这架势……还以为你开始安胎了。”
易行水时隔多日再次登门,拉着舒辞好一阵吐槽,连学校论坛都在传他是不是怀了崽才休学回家。
“要不是你们已经结婚了,你家老公现在已经超越顾岚逐,成为omega们新晋的梦中情A了。”
知道陆万青今天不在家,易行水趁机多说了两句。否则师兄又要横眉冷眼,嫌她话多。
舒辞眼风轻扫过去,微微探头,看见一位灰色大衣的先生安静地站在院外。
他微愣,连忙把人请进来:“这位是?”
易行水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光顾着八卦,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推着李乙走进屋。
“这也是我师兄,李乙,是我们医学院的自尊心。他是现在专攻紊乱症研究里最年轻的人,陆师兄特意请来给你看病的。”
“没有阿水说得那么厉害。”李乙将外套整齐地放在腿上,抬眸看向舒辞,“研究多年也只学到皮毛。”
舒辞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和李乙面对面坐下。
这位眉清目秀的beta医生做着谦逊的自我介绍,视线没有移开。
舒辞意外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几分探究和迟疑。
说完后,李乙的嘴唇却仍未合上,扣着杯子的指尖几不可见地敲击着,微表情和动作没能逃得过舒辞的敏锐洞察。
不是那种对于新闻八卦当事人的好奇,而是有什么重要的话题盘踞在心口的那种谨慎。
“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和我说?”舒辞歪头,径直了出来,易行水跟着他侧目。
李乙眼中淌过一丝惊诧。
他很快恢复了沉稳:“确实,但我还没有想好该不该在这个场合说。”
舒辞眉目松弛:“那就先聊紊乱症治疗的事情。”
李乙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接下来我说的内容,没有在任何期刊杂志或者会议上发表过,属于我的一家之言,可能会让患者有些难以接受……”
“没事。”舒辞打断他,“你直说。”
李乙放下茶杯,两手在身前交扣相抵。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舒辞:“我认为,信息素的紊乱症并非简单的生理疾病,不存在用药物或手术就能根治的方法。”
易行水差点一口将茶喷出来,她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扯着这位高傲师兄的袖子。
“你这不是相当于推翻了整个紊乱症的研究框架吗?!”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看他:“师兄,你认真说,你真不是因为当初总竞争不过陆师兄,故意不想给人家治病,才说这种话的?”
李乙淡淡地看了易行水一眼,没说话。
易行水气得牙疼,这人每次一遇到陆万青的事情,就变得又哑又倔。
舒辞见两人的气氛不对劲,抬手按住就要起身扯头花的易行水。
“李医生在这个领域多年深耕,我相信他不会说出对患者不负责任的话。”
他安抚好两人的情绪,而后看向李乙。
“既然您有这样的判断,想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李乙微微颔首,从易行水身上移开视线,继续看着舒辞。
这位omega的眼睛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仿佛不论他说的事情有多不合常理,他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虽然学界都说紊乱症的表现因人而异,没法进行合理的分类定义,但我追踪了近千例紊乱症患者,和他们进行过细致的沟通,还是发现了一些共同点。”
他指了指脑袋。
“这些紊乱症患者的共性,在于认知。”
易行水皱眉:“脑科学?”
“不是,我指的是个人观念上的共同点。”李乙说,“每个紊乱症患者都多少存在着与世俗观念的背离。”
易行水:“具体点,这又不是你的会议讲话。”
“包括对对情热期来临的恐惧,对婚配的抗拒,或是对父母逼婚的反感……如果说生育与繁衍是族群的本能,那么紊乱症患者的主观意识便是在对抗这种本能。”
“你的意思是并非学界无法从病理上解答紊乱症的成因,而是他们的自我意识在影响着腺体的状态?”
说着,易行水看向舒辞。
她在学校见他紊乱症发作的那一次,整个人就处在一种毫无察觉的状态。
可检查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各项指标都非常健康,难道只是因为心理活动的作用影响到了腺体的状态?
……这真的合理吗?
李乙没有否认她的解读,垂眸说:“这只是我没有公开过的个人观点,师妹可以质疑。
“就我接触的病例而言,我目前更愿意相信,紊乱症是一种被迫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
舒辞默默在心里将李乙的话过了一遍,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山茶项链。
“如果我说有可以抑制紊乱症发作的方法,以李医生的观点,要怎么看?”
李乙想了想:“或许只是一种缓解焦虑的心理安慰,当然也或许是我对紊乱症的理解还太浅薄。”
舒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既然没有拿得出手的治疗方法,易行水小坐了一会儿,便带李乙离开了桔青路。
陆万青回来时,就看见舒辞正在客厅穿着大衣,他身边立着一个小行李箱,心脏一紧。
崔尤成日里给他念叨,沈缇提完离婚没多久开始打包行李,如今看着舒辞一副要离开的架势,陆万青眼中划过几分慌乱。
他快步上前,握住舒辞的手腕没有意识到自己指尖的轻颤,沙哑着嗓音:“要去哪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要是回来得再晚一点,他是不是准备不告而别?
“顾岚逐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要是想离开,等确认完,彻底放下心再走,好吗?”
他微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舒辞
舒辞被他突然拉扯的力量拽得回过神,摘下耳机:“嗯?稍等啊,我在和岛屿运营负责人确认港口开放的时间。”
陆万青一怔,等他打完电话,才问出口:“是在准备现在上岛?”
“嗯。”
舒辞言简意赅地把李乙的话转述给陆万青。
“舒长泽在岛上也留下过紊乱症研究的结果,他能用紫柚石做抑制紊乱症的项链,肯定有什么发现。所以我想带他俩一起上岛。”
陆万青松了一口气,低头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