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糊地在身上,难受极了。
裴缺一愣, 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
简言在睡梦中不耐烦地挥掉那只手, 一边含糊嘟囔,一边抓起衣服, 凉凉的风从衣摆下钻进去, 让他忍不住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裴缺怕他着凉, 等他过会儿睡熟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给盖下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
腊月隆冬,这入冬以来只这今天是个好天气, 入了夜便又是狂风暴雨, 地暖开着热气在家里充斥着。
裴缺也没事做,他双腿盘坐在地上, 双手托着脸颊, 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前, 专注地看着简言的睡颜。
“哥哥,你睡了吗?”
“……”
无人应声,裴缺弯眼:“我知道哥哥睡着了,所以我想跟哥哥谈谈心。”
“今天辛苦您了,蛋糕很好吃,我吃了三块,肚子都吃撑了。”
“哥哥,我今天生日许愿,许的是你不要讨厌我。”
少年自言自语,说着忽而哽咽:“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裴缺双眼迷茫,他犹豫地伸手,手指胆怯地鼓起勇气,轻轻地抓着简言温暖的手指。
他只敢轻轻地抓着一根,不想放开,也不敢再进一步。
“我不知道怎么活,我离开哥哥会活不下去的,我的命是哥哥的。”
男人的手乖乖地仍由他抓着,这使裴缺感到开心,他露出一个浅浅地笑:“哥哥,今天生日,我想讨个生日礼物可以吗?”
裴缺眨眼,轻声道:“只讨一个,下次不了。”
躺在沙发上的人半响没有动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少年抿唇软声道:“哥哥不说话,我当哥哥默许了。”
他握着那只手,轻轻地将其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裴缺用脸颊蹭蹭了 ,温声道:“哥哥,我可以离近一点吗?”
“就这一次,下次不会了,我一定会好好当你的弟弟,就今天好吗?”
裴缺瘪着嘴,自言自语:“就今天一天好吗?原谅我好吗?我今天生日,你应该也不会想看见我难过的对吗?”
少年倾身,凑近简言。
太近了。
近到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距离,近到裴缺能感受到他俩的呼吸在纠缠,像一团麻线将他绕在一起,紧紧地捆绑着。
裴缺的呼吸一滞,屏住气息,有些紧张,有些彷徨。
他缩紧手指,再次靠近一些。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近到什么程度了?
近到他的鼻尖只要稍稍一动,就能触碰到男人的鼻尖,他的嘴唇只离那瓣殷红的嘴唇只有一指的距离。
裴缺在想,他怎么敢?
他应该也是喝醉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大胆。
对,他喝醉了。
他今天喝了酒,他也不胜酒力。
酒精麻醉着他的神经,令他精神躁动,血液沸腾。
所以他在酒精的催眠下,做出自己清醒时不敢做的事情。
少年的喉结轻滚动,他吞咽下满腔的紧张,浑身僵直着没动,他享受着这分寸间的距离带给他的愉悦。
这让他不舍得挪动分毫。
但下一秒,沙发上的人动了。
裴缺的瞳孔猛缩,他怔在原地。
他的嘴唇轻轻地触碰着柔软的脸颊,一触即离,犹如镜花水月,一瞬天上人间。
简言只是又觉得热了,他踹掉盖在身上的毛毯,翻个身。
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呼吸平稳地继续睡觉。
裴缺却失力般地坐在地上,他像个木头人,而刚刚有一道闪电,将他这块木头给劈开了,内里也已经被烧焦,完全失去知觉。
好半响,他的眼神逐渐聚焦,手指缓慢地攀爬上自己的嘴唇,触碰到似乎火辣辣的皮。
少年耳红脸红,心跳加速,砰砰地撞击着胸腔,像是要撞出来。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嘴皮子,下一秒利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乱溜转的眼睛。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怕是要以为他着火了。
裴缺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
但他觉得自己坐了很久,久到他都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微微凑近简言。
男人闭着眼睛,睡得很熟,身上带着一股酒香。
裴缺趴在沙发的边缘,嗫喏一声,才抿唇轻声道:“哥哥……”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时针也在这时指向了十二点,敲响了凌晨的钟声。
十二点,生辰已过。
裴缺没跟简言说过自己其实不愿过生日。
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最厌恶的日子,是父亲母亲会大打出手的日子,而他十岁前的每一个生日都是在吵闹中度过。
后来,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从那个打骂他的人肚子里出来的。
但后来裴缺几次想说,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生日这天,哥哥是开心的,比他还开心的。
他小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裴缺长大后才知道,因为哥哥没有生日。
哥哥的生日是,被孤儿院收养的那天,那是他重生之日,但总归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降于这世上,多少是有些惆怅的。
裴缺的脑袋歪了歪,目光落在简言的脸上,一刻也不挪开。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简言,伸出修长的手指,半响后方用指尖轻轻地点在男人的鼻尖上。
哥哥真好看。
外面下雪了,雨夹雪,雨点击着玻璃,疯狂地想砸进来。
裴缺站起身,他的腿有些麻,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现在很高兴。
他弯腰,手腕垫在简言的脑后,稍稍用力将人打横抱起来,径直朝房间里去。
简言还在做梦,梦里他啃了一口冰淇淋,而后他又飘在空中,像在荡秋千,让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雀雀,再高一点。”
下一秒,他就踏空,落进了柔软的云层里。
简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道歪歪扭扭的影子,含糊抱怨道:“你扔我干嘛?”
裴缺的掌心落在他眼前,使他的视物变成一片黑。
他的眼睫轻扫过少年的掌心,他听见一声:“哥哥睡吧,晚安。”
这句话像是一键开关,使简言又坠入了梦中。
裴缺睡在一旁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里掠过哥哥柔软的脸颊,掠过他触碰的触感,最后定格在楼道所遇的黑衣人。
本来是没当一回事,可闭上眼那道身影,那双陡然对视的目光,一一浮现。
他捂住跳动的胸口,不安感来势汹汹。
没有关严实的窗户被暴雨砸得哐哐作响,狂风席卷整座城市。
……
简言起个早,叫了早餐。
裴缺还没有起,他吃了早餐,才慢吞吞地出门。
雨早停了,但柏油路两边的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昨晚还倒下去砸在小区门口,好巧不巧地砸在保安亭上,小区保安今早就找叉车拖树。
简言绕道走,不知道是不是早餐吃多了的缘故,他平时候吃一笼小笼包是够够的,但今天点的小笼包爆汁儿,简言没忍住多吃了半笼。
他现在胃胀得不太舒服,简言顺道在小区门口的药店买了胃药,又买了一瓶水,蹲路边上就着水吃药。
微信群里开始轰炸消息。
简言一股脑地喝掉半瓶水,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开微信。
工作群里接到通知说是今天放假。
简言咽下水,手指往上翻了翻,翻到老板的话。
大致意思是昨晚狂风暴雨,把公司的玻璃敲碎了,加上响应部门通知,为了确保大家的出行安全,放假一天。
这来之不易的假期,简言倏而松下来。
他将手机扔进兜里,也没急着回家。
他坐在路边的石砖上,捏着水瓶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简言裹着大棉袄,脖子缩在衣领里,寒风呼呼地吹响他,他打了个冷颤。
路边有只流浪的小狗也在跟着他打颤。
小狗饿急了,去喝路边的脏水。
简言看了它半响,那只小狗似乎也看见他了,摇着尾巴看着他。
简言和它对视了一会儿妥协,他去便利店买了一根火腿肠,伸手叫来小狗。
这是一只土橘色的小狗,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看见吃的,它二话不说就扑上来,大口咬掉火腿肠,而后又怕咬到简言,下嘴十分地轻,迅速地叼走火腿肠。
它三两口就吃完了,简言好笑地蹲在路边上看着它。
“慢点吃。”
小狗吃完便眼睛睁大得圆溜溜地看着他,摇着尾巴走在他身边,仰着脑袋用鼻子嗅他的指尖。
简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们还挺像的。”
简言想到了裴缺,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是哥哥不能带你回家,家里已经有一只小狗了,哥哥养不好小狗,你去找其他的好心人养你吧。”
第54章
狗听不懂他说话, 只是摇着尾巴围着他转,似乎已经赖上他了。
简言站起身再给它买了一根火腿肠,趁着小狗吃的时间, 转身朝小区里走去。
还未走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斥。
“死远点,你这死狗!”
他下意识地回头, 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抬脚将路边上的小狗踹开。
小狗吓得大叫, 行人纷纷瞩目远离。
中年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整理衣冠,淡淡道:“这谁家的狗?”
简言一急, 跑回去看了看小狗,小狗被踹了一脚在水泥地里滚了一圈, 但看见简言还是摇着尾巴去舔他。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你的狗是吧?这路过这么多人, 咬着人怎么办?”
简言将小狗捧在怀里,皱眉:“它没有咬你, 你踹它干什么?你是不是有虐狗倾向啊?”
人来人往开始指指点点。
中年男人轻咳一声, 一瞬间气焰就消下去:“我懒得跟你这小年轻说。”
他负手走进小区。
这人居然是小区的住户?
简言撇嘴,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小狗还在狂舔他的手指, 简言拍了拍它的脑袋, 让它乖乖坐好。
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简言干脆把它带去附近的宠物医院看看情况, 要是能找到领养的就好了。
小狗也很配合,做检查时乖乖的, 偶尔难受便哼唧一声, 医生打趣道:“这还是只撒娇怪。”
简言笑了笑:“你看这只小狗能不能留你这里,你帮忙找人领养?”
医生:“可以倒是可以, 就是这小毛孩儿可能要下崽了, 找领养恐怕有些困难。”
简言一愣:“下崽?”
医生笑笑:“是啊, 别看它瘦,已经怀孕了,就是营养不良,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生产。”
简言沉默:“这样啊……”
“你帮我做一下驱虫,剪剪指甲洗个澡吧看一下有没有受伤。”
等出医院时,简言看了看笼子里的小狗,只觉得头疼。
也不知道他把这小家伙带回去,雀雀会不会生气。
唉,毕竟裴缺小朋友是连只狗的醋都要吃的。
——
简言到家时,裴缺正坐在桌前吃早餐。
他叼着一个包子,懵懵地:“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简言:“公司放假,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睡醒了就起了。”
“谁家小孩儿起这么早的,不趁着放假多睡一会儿。”
裴缺笑了笑,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你提着什么?”
简言轻咳了一声,缓缓将身后的笼子拎出来:“这……”
笼子里的小狗就已经率先开始呜呜地叫,裴缺愣了愣。
简言:“那啥,你介意吗?我在路边上看它可怜,就拎回来了,如果你介意我再去找找人领养。”
裴缺只是怔了一下,他忽而摇头:“没关系,它还挺可爱的。”
他蹲下身子,手指轻轻地在笼子上点了点。
小狗挠着笼子,到新家也没有不安,反而格外兴奋。
裴缺道:“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简言立马道:“是母的,已经怀孕了,医生说可能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要生了。”
裴缺用手指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轻声道:“那就留下吧。”
简言不敢相信,好半响才支支吾吾道:“你要是真不喜欢,可以跟我说,不用为难。”
在小狗面前,还是他家雀雀最重要了。
裴缺笑:“真没事,哥哥想养就养吧,不过哥哥养得活吗?”
简言囧了一下:“我可以学。”
新手爸爸上线,但简言确实在养小毛孩儿身上缺乏耐心。
他一度怀疑要不是裴缺小时候乖巧听话,他当时可能也会原地爆炸。
于是新手爸爸重新换个人,全程都由裴缺接手。
比如让小狗学会拉屎定点,学会用狗窝,学会听指令。简言在旁边看着,一边给裴缺复述一遍网上的教程,以此来获得参与感。
而裴缺便在简言的絮絮叨叨下,认认真真地教小狗。
几乎一整个寒假,裴缺都在教小狗。
这倒是让简言有些吃味,他好端端的鹅子,现在满心满眼居然是一条狗。
哼。
裴缺却在想,养小狗,哥哥不用问他的意见。
他从来不会反对哥哥,不会拒绝哥哥的请求,甚至他会乖乖地帮哥哥料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