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卫和两个刹车不及的回中球员摔成一堆,球飞去的方向,杜栩已经等在那了。
这二十九秒很长,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球几乎压着终场哨声撞上门网。
裁判宣布进球有效的一瞬间,崔阳眼眶都红了。文成武眼泪糊了一脸,他猛地跳起来,脚踝传来剧痛时才想起自己的脚伤。这时候谁也没法笑话谁,两个替补队员扶住他,一起向场中走去。摔倒的前卫也被拉起来,一群少年相互搂抱着,又哭又笑地迎接属于他们的冠军。
虞瑜站在板凳旁边,远远看着被队友围在中间的杜栩。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有些冷,但阳光很足。杜栩在绿茵场中央和队友拥抱着欢呼庆祝,满脑袋都是亮晶晶的汗珠,一头短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那些发胶恐怕是白抹了。他脱了球衣去擦额头上的汗,黑色的紧身背心勾勒出少年人精瘦的身体。
杜栩挥舞着自己的7号球衣嘶吼:“帅不帅?最后一个压哨球就问你们帅不帅?!”
冯卓林嗓子都喊哑了:“帅!太帅了!大哥你是唯一的神话!你是球场上最靓的仔!”
是很帅。虞瑜想,球很帅,人嘛——
十分制,给个九分……不,八分吧。
相比之下,同一时间结束的三四名决赛极其乏味,三十八的队员主力几乎全被停赛的情况下心态崩溃,很多观众看到一半就忍不住退场了。
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高二的一名队员还有点惋惜:“三十八好歹也是和四中齐名过的强校……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高奇斌伸长了腿,望向看台上的几条横幅懒洋洋地说:“鬼知道,谁让他们自己作死呢?不过我也有点想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吃屎。”
杜栩从背后扑过来搂住虞瑜的肩膀,“同桌!听队长说,我表现得好你就来当经理了?”
“他胡说的。”虞瑜拒绝得毫不犹豫:“今天是李微让我来的。不用上学为什么不来?”
杜栩磨了磨后槽牙。
他要去跟欺骗了他感情的文成武决斗!
休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等第三名和第四名的队伍到齐之后,颁奖仪式才正式开始。
杜栩扭头去看三十八的人,发现那天晚上去四中附近挑衅的几个都没来。
“这咋了?颁奖仪式都不来?心理素质太差了吧?”
崔阳想绷着脸显得严肃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脸上带着笑拍了拍他的队员们:“你们给人家留条活路吧,如果是我,我也没脸来啊!”
最佳射手、最佳守门员、最佳教练、体育道德风尚奖等奖项相继落户,终于到了冠军队发言的环节。
“感谢我的队友和教练,是他们给了我力量,是他们陪伴我成长!这个冠军是我们共同的努力和汗水的结晶!”真诚的套话之后,杜栩话锋一转,“另外,我还要感谢我同桌,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同桌,是他给了我勇气和动力,他……”
文成武在他发表千字论文狂吹“我家同桌有多好”之前捂住这个神经病的嘴,拯救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的耳朵。
杜栩挂着奖牌回到四中休息室的时候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他们队长豪无人性的行为:“队长!我叫你队长上百天,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你居然连话都不让我说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祖国的花朵、校队的未来?!”
这一次全队都站在了文队长身边,全力支持他不尊重人权的行为。
虞瑜跟在队伍最后,扶着额止不住地笑。
谁要和神经病讲人权。
庆功宴是少不了的,一群半大的小伙子根本等不到晚上,中午就一起出去搓了一顿。
虞瑜和冯卓林没回学校,被校队的人一起拉去酒店庆祝。
饭桌上,虞瑜又被文成武缠住,这次一起游说的还有校队的崔教练和经理杨帆。他被三人夹在中间,脸色难得地有点发绿。
杜栩去了趟洗手间,甩着水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冯卓林在包厢门口转来转去。冯卓林似乎是特意在等他,见他回来,赶紧给他递了包烟:“大哥,有个事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
“说吧,大哥今儿心情好!要借钱还是充点卡?”杜栩接过烟,挑了一根抽出来,又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都不是。”冯卓林说:“半决赛那天我看到尹俊哲了,坐着轮椅。”
闻言,杜栩点烟的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吧?我什么时候有预言家的潜质了?说他可能车祸撞断腿,他还真断腿了?”
“我绝对没看错,怕影响你踢总决赛我憋了两天没敢说!”
杜栩若无其事地打着火,火苗轻轻一窜,一缕浅灰色的烟就飘了出来,“你憋么久,也不怕憋坏了。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早过去八百年的事了。影响老子比赛?他有那个资格吗?”
冯卓林虚心请教:“那谁有这个资格呢?”
谁有这个资格……杜栩眼前晃过一片白皙的胸口,还有少年氤氲着水汽的眼睛。他有点恍惚地说:“你觉得还能有谁?”
对哦,还能有谁?
冯卓林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智商一定是降到了历史新低。
“能影响你比赛的那位先生也认识尹俊哲,不过他没把人名和脸对上,就记得那张脸初二的时候被他打断过鼻梁骨……然而他还把我名字记错了。”说到这冯卓林有点儿委屈,“他们之间一定有深仇大恨!”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种。
杜栩靠着墙吐出一口烟,把半根没燃尽的烟按灭在垃圾桶上,无不嘲讽地说:“那傻逼的鼻梁骨还真是多灾多难。”他推开走廊的窗户吹了会风,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回包厢。
有教练在,酒是喝不成的。
就杜栩出去放水抽烟的几分钟,高奇斌已经把他期中前以水代酒的破事抖了个底朝天。
文成武笑着对今天的大功臣举起一杯可乐:“前有杜大帅以水代酒,今有我们以可乐代酒!弟兄们!干!”
杜栩只有一个中指想送给他的塑料兄弟,可惜被无视了。
他哭丧着脸凑到虞瑜旁边:“看见没,你同桌,全国第一还要被人鞭尸黑历史!虞神就没有点奖励,安慰一下你同桌受伤的心灵?”
“全国第一的是你们球队,又不是你。”虞瑜瞥他一眼,从包里抽出支红笔,在他脸上画了一朵花,“奖励,拿去。”
杜栩受伤的心灵得到了安抚。
他顶着一朵小红花,大摇大摆地去接受敬“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栩:虽然更想要个亲亲,但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冯卓林:大哥如果你上去要亲亲,那估计虞神在你脸上画的就不是小红花了。
杜栩:那是什么?
高奇斌:emmm……小红屎?
【P.S. 扯淡结束!评论随意啦,喜欢的话留个收藏叭~】
☆、第二十九章
当天下午庆功宴结束后,杜栩特意回了一趟学校,一进到教室就受到了民族英雄规格的礼遇。
“杜大帅最帅!四中最牛逼!”李楠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上午我们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带看总决赛直播了!最后一球太他妈帅了!那个学长的头球太是时候了!”
他旁边的郑淼忍无可忍,想提醒他们这是自习课,被田金鑫拉住。
田金鑫对她眨眨眼:“听老师说四中好多年没拿到冠军了,就让他们庆祝庆祝嘛。”
郑淼屈服了。
庄何起立迎接三位大佬,“高哥也厉害!我从来不知道高哥踢球这么好!”
郝葭临时折了一捧纸花献上,“论坛上有同学说三十八恶意犯规是虞神发现的!虞神了不起!请接受我的心意!”
虞瑜下意识地看向杜栩。
“来来来,都来瞻仰瞻仰大哥这只捧起奖杯的手……”杜栩从余光瞥到虞瑜正往这边看,赶紧把手缩回来,“干嘛啊干嘛啊,怎么还动手动脚了呢?都新时代五好青年的人了,文明点,矜持点,成不成?”
李楠慈祥地看着他:“朋友,我现在有三个字母想送给你。”
杜栩更慈祥地看着他:“朋友,我劝你把这三个字母憋回去。”
面前的女孩还捧着一小把纸花,看起来是临时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但每一朵都折得很用心。虞瑜犹豫一下,伸手接过来,不好意思地弯了下唇角:“谢谢。”
郝葭搓了搓手,笑嘻嘻地说:“不客气不客气,虞神,嘿嘿,我想做个小调查,如果在你生命走到尽头,我说的是如果——死神给了你一个变弯就可以活下来的机会,你会接受吗?”
这算什么调查?
虞瑜果断回答:“不会。”
他虞宇直,宁死不弯。
杜栩也过来凑热闹:“花没有我的份吗?”
郝葭指了指他的脸:“杜大帅,你已经有小红花了。”
杜栩终于逮住了炫耀的机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道:“那是,我同桌亲笔给我的奖励,你们看这花瓣画得,活灵活现、刻画入微、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虞瑜用手里那一捧纸花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你的脸到底是纸还是木头?”
杜栩:“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郝葭:“……”
对不起,我不该注意到那朵花的。
她转身登录学校论坛,发了个新帖子:
【每日打卡】今天九班的杜大帅单方面和虞学神秀恩爱了吗?秀了。
一位校友抢到沙发,评论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我还有机会得到我男神的爱吗?求九班前线小记者在线解答!
郝葭回复:放弃吧,姐妹,一起嗑CP有什么不好?
提前洞悉某些真相的“论坛上的同学”冯卓林面对一无所知的同胞们,油然而生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直到高中毕业,九班同学们的一日三餐可能都有着落了。
——这狗粮的味道竟是该死的甜美。
欢呼声起源于九班却不止于九班,整个高二年组都成了狂欢的海洋,另外几个高二文科班的队员不管是上场的还是坐板凳的都受到了本班同学的热烈欢迎。期间吴晓强主任来了一趟,本来想训几句,还没张嘴自己先笑开了。
算了,这冠军来的不容易,今天就当给他们放假了。
虞瑜翘掉了晚自习。他戴上耳机往车站走,随便挑了首日文歌循环播放。
晚高峰时段公交车人很多,接连两趟车人都是爆满,第三辆才勉强有个能落脚的地方。虞瑜找了个离车门近的位置站着,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刷手机。
市中心医院距离四中只有五站地,一首歌循环个三四遍也就到了。虞瑜随着人流下车,在街边的一家小吃店给虞老爷子买了半斤盐花生。
虞老爷子很喜欢听他讲学校的事,但也是从这学期他才能拎出来点能说的。虞瑜突然意识到,最近大多数有趣的事都和杜栩有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习惯这个人了。
S市的中心医院占地面积很大,从正门进去绕过两栋楼才是内科的住院部。
虞瑜在内科住院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又看到了他同桌。
杜栩两只手挂了满满几袋水果,站在两个老年人身后。老太太正和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抽空问他:“你脸上的是什么玩意?哪个幼儿园大班给发的小红花?”
“什么幼儿园大班?这今天表现好的奖励!”杜栩甩了甩手上的苹果,马上收到了老太太的眼刀:“甩什么甩?一会掉地上摔烂了!”
全国冠军忍气吞声地垂着胳膊,好好保护这几斤比他还值钱的水果。
他放学后去小卖部转一圈,回来后发现自己同桌连人带包都没影了,等了一会还不见人,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干坐着,和几个玩得好的同学说了周一见就往家溜,可还没进家门就被去医院探望朋友的两位老人抓来做苦力。
那对老人看起来是杜栩的爷爷奶奶,虞瑜不太想和他打招呼,前几天杜母的热情让他记忆犹新,甚至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走进杜栩家的大门。
他不想打招呼,有人迫不及待地“认亲”。
杜栩从电梯那比镜子还亮的门上看见了虞瑜的倒影,把左手上的两兜水果换到右手,搂着虞瑜的肩膀对他祖父母介绍道:“这我同桌,年级第一!”
杜奶奶显然早就听过虞瑜的名字,“你就是杜栩整天念叨的那个虞瑜啊,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这时电梯的门开了,下楼的人群走干净他们才进去。
电梯的楼层数一层一层往上跳,几乎每一楼都会停上半分钟。杜奶奶说的话比起她儿媳妇简直是升级版本,连最新的“举报犯规”都收录进去了。虞瑜的手指缠着装花生米的袋子提手,懒得去想杜栩到底和他家人说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
红色的数字停在十一,虞瑜和杜奶奶礼貌地道了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他一回头,杜家三口人也和他朝一个方向走。
杜奶奶乐呵呵地说:“哎,说起来我那个朋友也姓虞,真是有缘分啊!”
虞瑜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四人同时站定在虞老爷子的病房门前时得到了证实。
杜栩在一片寂静中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么巧?”
是啊,真巧。
虞瑜推开门,叫了声“爷爷”。
“小瑜来啦,快坐——” 虞老爷子已经吃过晚饭,正在看电视,见孙子和朋友都来探望,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上了,“老杜我说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