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会为了你冒险吗?”
雪莉不说话了,稍顷,她才疲惫地说:“……我想过,其实我已经陷入死局了。我说,你看过幻想小说吗?”
“没看过。”
“也是。”她说,“知道什么是机械降神吗?”
舆水怜摇了摇头。
雪莉:“在古代戏剧中,为了让无法破局的剧情走向新的发展,会让强大的神明将难题解决,使这个故事有一个让观众欢呼鼓掌的好结局。如果,现实中也能有机械降神该有多好——”
让组织和悲剧都一同被审判,最后走向完美的happy ending。
成为不管是台上的演员还是台下的观众,都能发自内心地绽开笑容的结局。
雪莉说:“我,期待着这样的结局。”
舆水怜哑然。
雪莉是科研天才,她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理性的、科学的、系统的教育,她的世界也是由有序的数据和资料组成的。
这样的她,却期待着一个如此魔幻方式来完成她的祈愿。
“你们在聊什么?”
端着烤好的饼干的宫野明美走了过来,发现气氛有些微妙。
“没什么。”雪莉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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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明美今天在这里留了一天,直到晚餐后才离开。
舆水怜和她们聊了不少,反正她们有些事在组织里并不是秘密——比如她们的父母,宫野夫妇。
雪莉没和自己的父母见过面,但明美是不一样的。
舆水怜之前在论坛上看到读者提过,雪莉的妈妈宫野艾莲娜似乎是降谷零的初恋启蒙。
也不知道零知不知道这对姐妹就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如果他见过宫野明美,一定能认出来。
等等,舆水怜忽然想起昨天雪莉调侃他时说的话——他说自己像波本一样讨厌。
雪莉之前已经和降谷零见过面了?降谷零是不是猜出来了?
明天要是有机会就偷偷问问他好了……
等他问起来,就说是自己在梦里梦到的,不知道降谷零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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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上午,贝尔摩德就准时给他发了消息过来,说自己在车上等他。
舆水怜早就起床了,他提着给贝尔摩德的礼物下了楼,在二楼窗户就看到了贝尔摩德的车。
他走到一楼大门,直接走到车旁,但没上车。
舆水怜疑惑道:“我不和雪莉一起吗?”
保护雪莉的任务怎么办?
“不用担心,波本会担任你的工作,他五分钟后就到。”贝尔摩德笑着说,“我这边需要你,Boss有些事需要我转达你,先上车吧。”
舆水怜上了车,他将装礼物的纸袋放在身侧。
“Boss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那个神秘的首领很少会直接对他下什么命令,他通常是通过朗姆或者贝尔摩德转达的。
“是意大利那边的事。“贝尔摩德给他提了个醒。
意大利么?
也是,也只可能是那边的事了。
意大利——准确的说是罗马分部依然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彭格列上次已经表达过了态度,想在他们的地盘运营,就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章制度来,波尔多因为私下贩毒,已经踩到了彭格列的雷线。
而捣毁了波尔多和他的同伙的舆水怜,算是间接帮彭格列除掉了一个麻烦——也因此从彭格列的那位教父手中取得了“营业许可”,但,这个营业许可是只针对舆水怜一个人的。
在这个节骨眼找上他,不会是真的打算让他去意大利吧?
舆水怜越想越不对劲,Boss怎么会让自己去接手意大利的生意?
他只会杀人,毫无这方面的经验。Boss再怎么昏头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吧?
这段时间都没这方面的消息,他还以为Boss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没想到……
舆水怜:“Boss怎么说?”
贝尔摩德一手撑在车窗下方,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一根烟,她说:“Boss的意思是让你去意大利分部,常驻。”
听到常驻两个字,舆水怜左手压着车内座椅,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舆水怜越想越觉得这不像是Boss的作风。
想要糊弄彭格列的方法不是有很多吗?
既然他们认人,那就让其他人易容成他的模样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贝尔摩德吐了口烟圈,“行不通,再怎么高超的易容,在彭格列的首领的面前都形同虚设。”
难怪Boss会真的让一个杀人机器去掌管一个外国分部。
他大概会另外找个得力干将来“辅助”泰斯卡,架空他的权利,让他只做个负责在彭格列那里刷脸的通行证就行了。
哪怕她并不想,但贝尔摩德还是继续了下去说:“Boss的意思是——‘泰斯卡’以后必须留在意大利。”
舆水怜愣了愣,问道:“……Boss是要让我永远不回日本了?”
贝尔摩德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自己燃着的烟头,却不肯扭头看看舆水怜。
她悠扬的声音再度响起——
“Boss的意思是——‘泰斯卡’这个身份,以后只能在意大利用,并且要让组织的人都知道,泰斯卡永远留在意大利。组织会给你一个新身份和代号,只要不在意大利,你就用新身份见人,我会教你如何易容。”
“我不明白。”舆水怜下意识地说,“为什么要做这种麻烦的事?”
“因为‘泰斯卡’拥有彭格列的支持和意大利分部的话语权,这个身份会因这两点水涨船高。”
而这不是一个日渐衰弱的Boss想看到的。
他太衰老了,手下已经有朗姆和琴酒两个大派系了,这时候如果再有第三个人入场,他就得花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和约束这个新派系上,偏偏这个派系并不是他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是被彭格列这个强势的第三方给推上去的,首领怎么能给他信任?
综上来看,还不如掐死他的成长机会,继续让他做一个完美的工具人。
舆水怜在贝尔摩德的沉默中,也想到了这一层。
“……真的一点余地也没有吗?”
贝尔摩德脸色比他还难看,她竭尽力气,却只能缓缓摇了摇头。
舆水怜感觉嘴里发涩,“那新身份呢?给我的新身份又安排了什么工作?”
贝尔摩德一顿,她似乎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女人又点了一支烟。好像这样就能延缓解开这个真相的时间,
“一份新的实验计划。”贝尔摩德笑得很惨淡,“你现在不会想知道内容的。不过,从你的身世来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贝尔摩德最后那句话已经算是安慰了。
舆水怜下意识反驳道:“我还要感谢他吗?”
他头一次对人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语言攻击性,贝尔摩德也是初次见到这样的舆水怜。但她并不介意,因为这样反而会让她心里好受点。
“……抱歉,我不是针对你。”舆水怜飞快说,“让我想想。”
组织让他不能再使用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份、用一个全新的身份继续在组织里为他们卖命。
还有那个实验计划……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论坛里对贝尔摩德一直有许多猜想,其中就包括了组织里那些以他现在的身份无法涉及到的奇妙实验。
舆水怜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卷入其中,如果是前段时间,他能有机会走进组织的核心,也许他还会感到庆幸。
现在不同了。
……他开始害怕了。
就像有一把巨大的剪刀在为他剪羽。
他那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羽毛、长着他的自尊、长着他正野蛮生长的未来、和他的朋友们喜欢的模样的羽毛,正在被一双大手给暴力的剪除。
舆水怜侥幸地想着——就算他是一只被剪掉羽毛,变得丑兮兮的鸟也不要紧,反正他的朋友们也一定能认出他来。
可组织居然连让他变成折翅鸟还不够,还要把他改造成其他模样吗?
这不是让他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起点吗?
……开什么玩笑啊。
这不就是在玩弄别人的人生吗?
什么礼仪、道德他都不想管了,此刻他只感觉到一股无法熄灭的怒意在翻涌。
只是很快,他感受到的强烈的疲惫,犹如压在脊背上的山岩。
……太荒谬了,舆水怜靠在椅子上,心想。
为什么啊……?
打火机的声音啪地响起,贝尔摩德却没有点烟。
她打火机在手中把玩两下,用这个声音吸引舆水怜朝她看去,而没有通过主动喊他的名字让他看向自己。
因为她喊不出口。
“Boss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看着前排的镜子里的舆水怜。
“谁?”
“……你真正的母亲。”
听到他的话后,贝尔摩德看到镜子里的少年双目微微睁大。
她想,赝品和正品,终究是不同的。
第66章
“BOSS让我带你去见见你的亲生母亲。”
贝尔摩德吐着烟圈, 又说了一次。
舆水怜愣在原地,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消息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雷,不仅响, 还意味着会迎来一场浸透心脾的滂沱大雨。
什么意思?
带他去见生母?
这短短一句话里蕴藏了太多信息——BOSS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世的?他安排自己去见生母到底有什么意义?组织如果早就知道他的亲人的身份,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他?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贝尔摩德知道吗?她知道多少呢?
猜忌的种子一旦生根就会发芽,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膨胀生长, 变成狰狞的树。
舆水怜也默契地避开贝尔摩德的眼神。
他捏着那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最佳的送礼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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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摩德带他到了一个有花园的小洋房。
从正门外面就能看到被搭理的精致美丽的小花园, 可惜这会儿是深冬, 从铁网的缝隙探出到窗外的叶子蔫头耷脑, 显出些许衰败之感来。
现在还是上午,阳光从树杈和叶子的缝隙里泼进庭院的灰白石头路上。前面还有一排故意做得有些歪斜的石阶。
就像意大利乡下某些地方的小院。
贝尔摩德戴上了黑色墨镜,将头发扎了起来, 做了个简单的容貌遮挡。
她下车后目光扫过花园小径,看着中间的一片空地,说:“如果来得早些, 能在院子里看见玫瑰,可惜全都铲了。”
贝尔摩德怎么知道?
“你之前就来过?”问完, 舆水怜觉得这真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贝尔摩德就像是在解释什么, 她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响声,稍微压过了她说话的声音。
“……是我自己来的。”
舆水怜怔怔地看着贝尔摩德的背影。
贝尔摩德之前私下来见过房子里的人吗?她只是站在外面看吗?
他们进门的位置, 是正好能看到那片本该有玫瑰花的区域的。
能看到玫瑰,起码也要是春夏季吧?
几个月前的贝尔摩德来到这里时,是在想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舆水怜想象到的,是贝尔摩德静静站在外面
不明白啊。
……他不明白啊。
“上来吧。”贝尔摩德提醒道:“不想和你的亲生母亲见上一面吗?”
舆水怜曾经所有的关于“要不要和母亲见面”的思考都被一扫而空, 这一刻他无比恐惧着走入那扇门。
他看着那灰白的、歪斜的楼梯,要从身体里搜刮每一个角落才能找到勇气来支撑身体运行, 步伐变得无与伦比的沉重,就像被人绑上铅块扔进水里,溺水感前所未有的袭来,比在真正的水中还要难受。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那房间的门口。
贝尔摩德娴熟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这个动作她绝对已经做了不止一次。
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没有人走出来。
里面没有灯光,只有些许自然光,这房子采光不错,看起来很是温馨,适合住人。
他们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房门打开,几个黑衣大汉手持武器看守着这家人。
这家人一家四口,分别是:五十来岁、头发斑白但眼神清明的日本男人。
一头璀璨的金发,保养得不错的外国面孔的四十岁上下的女人。
一个估摸着到舆水怜腰部上面一点的男孩儿,他也有一头金发,想必是遗传母亲。
最后,则是个熟悉的面孔——前几天他和松田阵平救下来的那个被粉丝持刀威胁的女艺人池沼月子。
后者看到他时,两只眼睛震惊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你——”
这群跑到她家里来挟持她们的恐怖分子,怎么会和那天救了自己的少年有关?
那日光线昏暗,她又处于极度惊恐之中,根本没仔细看少年的模样,如今光线充足,她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少年的长相和自己继母非常像。
“哦?你们认识?”贝尔摩德看起来切换到了工作状态,笑容玩味地看着舆水怜。
“顺手帮助过她而已。所以,她是谁?”舆水怜佯装无视,用云淡风轻地口吻问贝尔摩德。
“从家庭关系上来说,她是你的继姐。”
“……”
“不提这个,你不先和你的母亲打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