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整栋楼的人都听到了这振聋发聩的巨响,冲出来看热闹的人远远就看见汹汹翻滚浓烟和炸碎的残渣绞成一条狰狞的黑雾爬出房间。
耳鸣终于终止,库拉索扶着墙壁的残垣站起身来。
“咳咳、咳……”
房间内的落地窗被整个炸碎,只留下空荡荡的窗框。
却没看到苏格兰和泰斯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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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和意识缓缓回笼,诸伏景光感觉自己正被人紧紧怀抱着。
微弱的心跳声在耳边起伏。
他下意识喊了句:“……泰斯卡?”
第18章
他意识到自己正被泰斯卡牢牢的环抱着,汲取着对方胸口温暖的温度。
泰斯卡的怀抱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做出的行为,甚至让人觉得他想变成一张无缝的网,将想要保护的对象圈入其中。
“泰斯卡……?”诸伏景光试图挪动身子,就听到玻璃碎渣抖落的声音。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泰斯卡直接开枪打碎了窗户,抱住他一起跃了出去。
姿势上,泰斯卡完全做好了要用自己的身体来给苏格兰缓冲的准备。
运气不错的是,他们的落点是个大型垃圾箱,这边的三楼高度也不算高,可诸伏景光久久没听到泰斯卡的回声,无法压抑的慌乱袭上心头。
他从对方怀中将身子挪出来,然后将泰斯卡抱了出来放在墙角。
他半跪在地,试图唤醒泰斯卡。
“泰斯卡?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他依然没睁开眼睛,唯一能安慰到诸伏景光的,是少年的胸口还在起伏。
这让那些糟糕的、悲剧的想象没有从倾巢而出。
他是不是伤到哪里了?还是说撞到什么硬物了?
泰斯卡坚定的抱着他跳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下面没有能缓冲的东西怎么办?
这小孩哪来那么大力气?哪来的勇气?
诸伏景光心里七上八下,快要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挤压得呼吸不畅。
他下意识的按住自己外套的内口袋,里面装着还没能送出去的头绳——和泰斯卡发色很相称,他认真思考过后才选的。
还有泰斯卡给他发的那条消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信。
被别人奋不顾身的保护是什么感受?
……他在这一刻算是体会到了。
感官在这一刻被放大,诸伏景光隐隐听见了极其微弱的咳嗽声。
“咳咳……”
泰斯卡睁开水色的眼睛,懵懂地和诸伏景光对视,双瞳中映出他焦急的表情来。
泰斯卡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然而还没开口,就下意识捂着嘴,似乎是被刚才垃圾桶里气味给呛到了,控制不住的咳嗽、涌出眼泪来——就像从湖中涌出的水。
恍惚和飘渺的担心终于被这种真实打碎。
诸伏景光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泰斯卡对他回以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咳……咳,我没事,苏格兰。”
“……苏格兰?”
“泰斯卡。”
“……嗯?”
“谢谢你。”
诸伏景光高悬的心终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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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水怜在引爆前几秒就抱着苏格兰破窗跳了出去。
这里才三楼,他的落点是个很大的垃圾箱,多亏了这些东西给他缓冲,他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但运气始终是玄学,落下后才发现背上正碰到硬物,在肩胛骨下方处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一下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差点咬到舌头。
无数的玻璃碎片犹如晨星坠落,砸得他狼狈不堪。
下坠时的冲击让他感觉自己差点魂魄出窍,被苏格兰抱到墙边后他才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还好苏格兰没事。
他没有违背自己和自己订下的约定。
“泰斯卡,你先别动。”表面上虽然看着没问题,但苏格兰担心对方还有看不到的暗伤,“库拉索在楼上被人截住了,你先藏起来,或者让基安蒂他们来带走你。”
舆水怜虽然承受着肉体上的苦难,但他脑子足够清醒,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横山建跑了……他拍拍自己额头,惊觉遗漏了什么。
横山建手里可能还有卧底的资料!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舆水怜也不敢赌。
库拉索也已经到了楼下,绕过小巷就看到了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舆水怜,她还没来得及检查对方的伤势,舆水怜就抢先一步对她说:“顶楼有狙击手,你们先解决他!”
库拉索:“那你……”
舆水怜没有半分犹豫,“我去追横山建。”
苏格兰见舆水怜拔腿就跑,简直要被他气死,但泰斯卡这种时候居然还跑得飞快。
苏格兰:“……”
“——你给我等等!”
舆水怜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里道了声抱歉。
可是他现在不能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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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光线也遁入夜色,没有路灯的无光之处就是不能见光之辈最好的藏匿点。
横山建的口袋里死死攥着两张存储卡,他一路上用指腹摩擦着存储卡上的芯片好给自己安心感。
他看起来虽然是个练家子,但他自知外强中干,和真正的亡命之徒相比不过是餐前小菜都算不上的喽啰。
“要不是港口Mafia的新干部太让人闻风丧胆……我也不会选择这么窝囊的逃跑。”
他将自己狼狈的现状归根于他人之上。
他本想靠着ARA窃取到的资料东山再起,却忘了自己脱离港口Mafia的保护圈外,不会有人愿意和他玩平等交易那一套。
他绝不承认自己会死于自己的愚蠢的期望。
还好从这里逃出去,很快就到接头的地方了。
和他接头的人胆子极小,根本不敢在近处和他接应,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ARA身上装炸弹来拖延时间。
悔过之意自然是没有的。
对横山建来说,一条人命而已,践踏了又如何?
夜空中连星辰都找不到一颗,他的呼吸声就是整个暗巷里唯一的背景音。
(看来他们没有追上来,那几个家伙应该被炸死了吧?)
他像一只壁虎贴着墙壁而行,就在即将到达这个拐角前,一道寒光闪过,他感觉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直接瘫倒在地。
“啊——!”
横山建捂着自己的后脑痛苦的嚎叫起来,接着,手臂吃了一击,他像一颗被来回敲打的球,最终伏在地上,连哀嚎都顾不上,只管喘息起来。
“拿出来。”
“什么拿出来……?”横山建下意识的装傻,结果又狠狠吃了一棍。
攻击如同暴风骤雨般奇袭而来,对方好像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打算给他了,恍惚间他看见那人口袋里还有一把枪。
求生欲让他直接喊道:“别打,被打了!东西我给你!别打我了!我给你,你放我走吧!”
他抱着头滚到旁边,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存储卡来。
“都在这里了,放过我吧!别打了!”
“别打了,被打了,我都给你,都在这里了——”
对方从他手中将两张薄薄的存储卡拿走,那人冰冷的手像从水里爬上来的死尸。
“都在这里了?”
“对,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夜色太暗,对方又戴着帽子根本看不清脸,但是在递交的那一瞬间,横山建一个猛冲然后拔出对方口袋里的那把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真的把东西给出去,对方怎么可能还会给他留活口?
“去死吧混蛋!”
横山建直接扣下了扳机。
他所期待的、脑花爆开的场景并未出现。横山建疯了似的不停按下扳机,回答他的只有空气。
一轮明月升至二人头顶,皎洁的白光投影在小巷正中央,冰冷的气息好像顺着月光一路降落到了二人周身。
刚才的碰撞让少年的帽子脱落,横山建才看清对面年轻的死神的面庞。
少年慢条斯理的捡起那两张存储卡。
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掏出另一把枪,笔直对准横山建的眉心。
月光镀在枪身,变成了飘渺如雾的诡谲光泽。
横山建步步后退,腿脚发软如虾足。
“砰——”
新月是这场杀戮的唯一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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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和库拉索赶来时,泰斯卡正面无表情的用袖子擦拭脸上沾到的血迹。
那些肮脏的污渍染到了泰斯卡本该无暇的金发,他却毫无察觉,一边随手抹脸一边抬头看向另外二人。
苏格兰:“你没受伤吧?”
“没有,不是我的血。”泰斯卡抢答道。
苏格兰看了眼角落里的遗体。
ARA的电脑和资料被横山建毁了,除开横山建交给库拉索的那个U盘外。
如果还有其他有价值的资料,只可能在横山建身上。
库拉索手中的U盘没有卧底名单,那横山建身上呢?泰斯卡……找到那些可能存在的资料了吗?
他的心情如今有些复杂。
分明泰斯卡刚刚还救过他,但这也不妨碍他成为清理自己的那把刀。
“辛苦了,本来应该是我先来将他处理掉……不过,是你解决的也一样。”库拉索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边我会让人来清理干净的。”
库拉索:“泰斯卡,横山建身上还有其他资料和有价值的东西吗?”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泰斯卡身上,等待他的答复。
第19章
在库拉索和苏格兰的目光下,舆水怜表情淡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
库拉索听完后,久久盯着横山建的遗体未说话。
舆水怜不知道库拉索信了没有,他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努力将自己维持成一个不苟言笑的机械人偶。
血腥味在沉默里蔓延到让人感觉刺鼻后,库拉索终于颔首:“我知道了。”
苏格兰没有在泰斯卡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来,再加上他知道——泰斯卡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看来是真的没有发现卧底资料。
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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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简单交接和布置过工作后,库拉索和基安蒂他们汇合准备离开。
库拉索上了车后,基安蒂摇下车窗,视线扫过苏格兰和泰斯卡,“你们自己回去吗?小心别被跟踪。”
苏格兰率先回答,“怎么说我们也是两个人同路,不可能被跟踪还毫无察觉。”
“那就好……呃,等等,你们住在一起吗?”基安蒂的表情古怪了起来,那只蝴蝶又像在振翅,泰斯卡目不转睛的盯着蝶翼。
苏格兰想起泰斯卡只是借住,他应道:“泰斯卡很快就要走了……”
“嗯,住一起。”泰斯卡抢在他前头。
基安蒂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喂,你们不能统一一下口径吗?”
“苏格兰还不知道。”泰斯卡解释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基安蒂说。
虽然他的解释好像让事情更复杂了,但苏格兰离奇的理解了他的意思,遂点了点头,表示“是这样”。
“随你们便吧。”基安蒂莫名有种自己被对方涮了一道的感觉,她重新关上窗户,“那就拜拜咯。”
车驶入夜色前,舆水怜感觉库拉索朝他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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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库拉索离开后,苏格兰又一次问了他一遍:“真的没受伤吗?”
舆水怜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太好意思的说:“……背上被划到了,但是不很严重。”
“划到?怎么回——”苏格兰说到一半,想到了大概是他们从楼上坠下时摔进垃圾箱里导致的。
“不疼,回去简单处理下就好了。”舆水怜说。
当事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格兰有种想发力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和苏格兰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朝着公寓的方向前行。
苏格兰感觉对方藏着心事——因为他垂着脑袋,就像被抽干了气的气球。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因他自己也是心事重重。
他想到很多——
想到泰斯卡像稚嫩的孩童般每一次诚恳的感谢,想到泰斯卡在火光和硝烟中抱着他时那种踏实的温度,想到他令人安心的心跳声,想到如对方静静的站在血泊之外擦拭自己沾血脸颊时万物死寂的表情。
这一切重重叠叠,又互相拼凑。
理智告诉他:他们终究会走到对立面,会有刺伤对方的那天。
那天迟早会到来,并非是不看、不听、不想就能阻止的,他必须要做出那个残酷的抉择。
理想、良知、理性、感情……全都被打碎扔进了搅拌机里变成了复杂又梳理不清的形状,混沌又粘稠。
等抉择的那天到来时,他会怎么做?
苏格兰满是心事,但他走着走着,发现原本和他并肩的泰斯卡不知何时落了队。
泰斯卡在他几步之外的位置,走得很慢。
苏格兰感觉自己声音有些飘,“泰斯卡……?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我有点脏。”
舆水怜用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总感觉指缝里好像沾了血,腻得恶心还擦不掉,可仔细一看只能看见他白净的指缝。
好似幻觉作祟。
苏格兰见他驻足在原地,以为他是在介意他们刚刚掉进了垃圾堆里。
想到这里,他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缓缓道:“……我也一样,回去洗个澡吧。”
舆水怜“嗯”了一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