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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刑上香 字数:4829 更新:2022-11-07 08:40:07

的恨。

  李文婴盼着卫韬云早死,才能靠着从龙之功,将安王手下的第一员武官的位置坐稳。

  两厢一合。

  靖安侯卫韬云,未死于沙场,而死于异族宵小之手。

  身中数刃、死后仍立,怒目望边。

  辛人畏惧,将其挫骨扬灰。

  无人敢将此事说出,李文婴拿了兵符归京,只说靖安侯病逝途中。

  只有一随从逃出,千里奔赴府中,将此事告知沈鸢。

  此时侯夫人重病,卫瓒在牢中,卫家长房已逼上门儿来抢掠。

  只有沈鸢听罢,立时呕出一口血,站立不稳。

  咳喘了许久,抹去了,低声道:“您可信我?”

  那家将含泪道:“侯爷嘱咐属下,若小侯爷不在,便全听由沈公子吩咐。”

  “侯爷信,属下自然信。”

  沈鸢强压心绪道:“我将您送出京城养伤,此事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讲。”

  “若是传出,只怕小侯爷夫人皆性命难保。”

  杀父之仇,卫瓒又是那样的脾气,李文婴不会放过他,安王更是必定斩草除根。

  届时诏狱中的卫瓒只能病死。

  “此事捂死了,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卫瓒想,沈鸢实在是很能隐忍的一个人。

  他刚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尚且不知双腿是否能行走,几次问沈鸢,父亲是怎么死的,沈鸢一口都咬死了,靖安侯病死路上。

  那时头脑混沌不明白,后来才想得清楚。

  他那时若治不好腿,没有机会再去复仇,那么沈鸢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父亲的死因,然后孤身一人踏上为靖安侯府复仇的路。

  沈鸢忍到了安王与辛人反目成仇的那一日。

  忍到了安王无将可用,不得不派遣李文婴去边疆与辛对敌的那一日。

  才将此事一一告知。

  他几乎已早有预感,闻听那那一瞬间,仍是怒不可遏。

  沈鸢却平静地,从牙缝里挤出带血沫的话来。

  他说:“忍着。”

  “卫瓒,你只能忍着。”

  他们现在连安王和李文婴的衣角都碰不到。

  忍不住,他的命也要没,卫家便是满门覆灭。

  忍不住,靖安侯和侯夫人便都是白死。

  他空有一杆枪,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满腔恨意地盯着沈鸢,说:“忍着,然后呢?”

  沈鸢说:“我使了银子,过了明路,将你我都塞进了李文婴出征的队伍。”

  他说:“你就不怕李文婴先下手?”

  沈鸢说:“你若能搏出彩来,他就要想法子先用了你,再杀你。”

  “你以为李文婴会打仗么?他打不过辛人,他见了辛人腿都打哆嗦。”沈鸢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道厉色,“他懂得阵法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是将帅,他求的只是官。”

  嘉佑帝一手扶植起来的靖安侯府已没了。

  为了选将而设立的昭明堂,也早已荒废了。

  安王这皇位来路不正,上下洗牌了多次,昔年的昭明堂学生各自流散,老将皆在北方镇守,李文婴被赶鸭子上架,正等着一个替死鬼。

  沈鸢逼近了他一步,那双极艳的眸子流过一丝嘲弄:“小侯爷,这回没了姨父,没了少将军的名头,没人捧着你、护着你……你不会怕了战场了吧?”

  他许久没听过小侯爷这个称呼,那时听得,只有讽刺。

  他抓住了沈鸢的衣襟,只轻轻一扯,那病秧子就踉跄着,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他嗤笑一声:“这话该我说,沈鸢,你就这样上战场?”

  沈鸢说:“我是文吏。”

  卫瓒冷笑一声,说:“你还当自己是沈状元?位卑人轻,打起仗来,谁能顾得上你是不是文吏?”

  他盯着沈鸢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自己去。”

  “你留下。”

  可沈鸢没听他的。

  到底是去了。

  应当是沈鸢心里太清楚,那时他们在京城已挣不来出路。

  从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沈鸢被侯府无微不至、锦衣玉食养了这些年,养出的命数。

  最终都要还给侯府。

  ++++

  金雀卫包了铁的马蹄声踏在石砖上嗒嗒作响,羁押着李府之人一路前行。

  伴随着一声两声的喊冤、痛呼、叫骂,在这寂静的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卫瓒思绪如这夜里的灯火,忽明忽暗。

  他在想的却是,当初靖安侯府是何种情形?

  沈鸢可也是这般瞧着他被抓的,沈鸢那般精明,已料到自己要为侯府,搭上了自己一辈子么?

  一时竟有些想不出来。

  却忽得听闻夜中似有杂乱脚步声。

  他却是比梁侍卫更先一声冷喝:“有人,应敌。”

  便见金雀卫飞快动了起来。

  夜中,有黑衣人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如蚂蚁蝗虫般迎面扑来。

  那数量足有足有三倍之多。

  他心道果真是捉了李文婴,叫安王着急了。

  李文婴并非忠烈之士,一旦被抓,极有可能吐口。

  这些死士留着也是被一一拔出,不若牺牲一部分,此刻截杀了李文婴,叫这秘密永远烂在尸首里。

  可这一刻,他却无甚畏惧。

  他急缺一个发泄口,来将那些无名的情绪痛痛快快倾泻出来,便是将马上的枪一解,却是笑道:“来得正好。”

  “梁侍卫,如今便看看你们金雀卫的本事了。”

  便是如一银电闪身入局,马声长嘶。

  趁着阵型未成,硬生生在黑色蚁群间撕裂出一道血路来。

  身后金雀卫便趁着他这一冲杀之力,破出人群,以号声求援。

  而他抢先夺了为首之人的令旗。

  夜战之旗,旗杆如枪,旗杆上挑灯火,以令众人看清。

  那下令人要夺回,他便将那旗上火直直送去,如火龙一般扑面而袭,那首领一惊,慌忙避让。

  这一避,卫瓒便是右手虚晃一枪,左手反手一个用力,以令旗将对方刺了个对穿。

  血顺着布缕滴答而下。

  他只轻轻一抬手,那尸首便应声倒下。

  灯火摔得粉碎。

  分明这许多人,那碎裂的声响,仍是如此骇人。

  左右金雀卫皆是惊骇,不曾这一枪竟如此诡变狠辣,连被羁押着的李文婴也睁大了眼。

  卫瓒却瞧着李文婴,冷笑一声。

  “你也配学连云阵?”

  黑衣人已无旗令,夜袭亦不敢鸣金,便顿时乱了起来,阵法之间的配合也显得慌张。

  一片混乱中,却听一声:“先杀李文婴和卫瓒,余下不论。”

  他便目光一凝。

  扭头看去,却是人群远后方,一个目光阴鸷的黑衣男子,左边袖管空荡荡的,正以弩瞄他。

  正是那夜荒宅、动手杀害卫锦程的男人。

  此人命令一下,死士便绵绵不绝向他涌来,刀砍斧剁刺向马身,箭矢也如雨飞来,金雀卫众人连带卫瓒也只得暂且下马退敌。

  下了马,敌人便铺天盖地而来,他便双手握枪,枪尖闪动,不似银龙,却似恶蛟,直冲着人咽喉而去。

  只是这一枪却未刺入。

  忽得听见。

  “砰砰”几声。

  便见四五个烟球落下,处处烟树火花。

  没什么杀伤力,却呛得人口鼻痛痒,惊得众人纷纷避让开来,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人驾车横冲而来。

  驾车人黑衣蒙面,武艺很是高超,左手持缰,右手一把宝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继而又接连掷下许多烟弹,将局面搅得一团混乱。

  至他身侧,对他道:“小侯爷,带人上车。”

  却是微微低沉的女声。

  他只思考了一瞬,边一手砍在李文婴颈侧,将人砍晕后一手提起,抛上了车,自己也跟着翻身上去。

  那车又从烟雾中飞驰而去。

  ++++

  驾车女子无论是武艺还是驭车之术都很是精妙,加上一路巡逻布防的官兵都已涌向方才激战的街道,令黑衣人脱身不得。

  他们三拐两拐便将一众黑衣人甩在身后。

  他此时才嗅到身侧那隐约的药香。

  和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终究是无奈喊了一声:“折春。”

  他身侧那裹着白裘,面色几分苍白的人,不是沈鸢,还能是谁。

  他听那咳嗽声止不住,便面色一变,替沈鸢倒了一杯热茶顺气,道:“你让烟呛了,还是不舒服?”

  沈鸢摸着自己的额头,声音都透着一分虚弱,说:“这两日有些受寒。”

  他说:“昨日追着你披外裳,你非不听……”

  这话没能说下去。

  说下去,便要想起那秋千架上的吻,随之滋生的便是无止尽的、不合时宜的绮想。

  夜。

  飞驰的马车。

  刚刚逃离的杀局。

  一切都不适宜想起这些。

  一切却又偏偏教他想起这些。

  沈鸢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他抓上来的李文婴,说:“他怎么处理?”

  他说:“李文婴放在我身边会坏事,我们得绕一绕路,将他送去衙门料理。”

  沈鸢沉轻轻喊了一声:“照霜。”

  照霜应了声“是”。

  隔了一会儿,照霜问:“那……咱们还回侯府么?”

  沈鸢顿了顿,说:“不回。”

  卫瓒挑了挑眉。

  沈鸢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说:“卫瓒,还有一件事,我得讲与你知晓。”

  他“嗯?”了一声。

  沈鸢的眸子被病热熏蒸的有些迷离,却是强撑着攥住他的手腕,说:“我不是来救你的,是来劫你的。”

  他实在不晓得,沈鸢到底为何能每一句话都勾在他的痒处。

  教他好气心疼,又难耐。

  却是说了一声。

  “好。”

  +

  沈鸢对于劫走卫瓒这件事,实在是布置的极其周密,中途接连换了三辆马车,想来如果不是遇到了这次刺杀,应当是会直接将卫瓒邀到车上来迷昏掳走。

  而当卫瓒醒来,应当是铁索缠身,接受他的冷酷拷问。

  唯独没有顾忌到的就是,他受了风寒。

  趁夜出来时,已是有些发热,更没想到的是,竟遇上了金雀卫被围。

  那时他们远远观望着,照霜便道:“不如先去官府求援,再另寻机会。”

  可许多事情,就是讲求一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更何况这被卫瓒冲垮的冒牌连云阵,在他眼中满是破绽。

  他看准了一个空当,便将卫瓒给捉了出来。

  只是他病中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换过三辆马车,最终抵达自己预先准备的宅子。

  途中甩脱那些黑衣人时,便是浑浑噩噩发虚,再后来一路颠簸,竟是让卫瓒给抱出马车的。

  毫无劫匪的尊严可言。

  他心中羞恼一起,眼前便登时一黑,昏晕过去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之间,他虚软无力由着人摆布。

  喂水喂药,更衣换衫。

  里衣湿透了,却依稀知道,解开他扣子的那双手不是知雪的。

  几分恼怒去推。

  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儿嘀咕:“你挣什么挣,沈鸢,你小心我连底裤都亲自给你换了。”

  他耳根子一红。

  眼皮子竭尽全力掀起,怒目而视,喉咙里蹦出“卫瓒”两个字来。

  便见卫瓒一怔,却是眼神儿飘忽了一下:“没病糊涂啊。”

  他烧得满面通红,不忘瞪他,说:“怎么是你。”

  卫瓒说:“你那两个小丫头,一个煎药看炉子去了,另一个驾了一夜的车回来,总得歇口气。”

  又笑说:“你态度好点,除了我没人伺候你了。

  他哑着嗓子说:“你会伺候个屁的人。”

  卫瓒却说:“我慢慢学。”

  他睁着眼睛都费劲儿,闭上了心里赌气想,小侯爷学什么伺候人,放他在这儿就算了。

  他少换一件衣裳,少喝一口茶水,横不能在这儿就咽了气。

  却又下意识,死死攥着自己的腰带,

  直到卫瓒在他耳边儿忍着笑说。

  “别攥着了,骗你的,不扒你底裤。”

  他才心一松,放了手。

  ——又昏睡过去一宿。

  ++++

  沈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白天了。

  知雪已是在补觉。

  照霜倒是精神不错,只是出去探听消息去了。

  的确是习武的人身体康健些。

  卫瓒照顾了沈鸢一天两宿,在沈鸢的床边儿打了个盹儿的功夫,醒来就对上那小病秧子若有所思的眼,不知瞧了他多久。

  见他醒了,却面色骤然微红,将眼神儿错过他去。

  卫瓒打了个呵欠,伸手去摸了摸沈鸢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还好退热了。”

  再不退热,他就要质疑知雪的医术,把这小病秧子强行扛回侯府了。

  在这方面,他算不得有耐心。

  沈鸢让他摸得有些不自在,问他:“你怎么不走。”

  卫瓒笑说:“我这不是让你劫来了么?”

  沈鸢冷哼了一声。

  声音里几分郁郁气恼:分明目的已经达成了,却阴错阳差,像是输了一截子似的味道。

  故撇着头往窗边看。

  卫瓒忍着笑,说:“锅里面煮了粥,我去给你盛一些。”

  沈鸢低着头,说了声:“好。”

  指尖儿偷偷去抠被子上的刺绣。

  正午时分,日光透过纸窗落在沈鸢的身上,沁出了薄薄的微红,叫那苍白的病容多了几分生机。

  沈鸢喝粥很有趣,会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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