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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刑上香 字数:4834 更新:2022-11-07 08:39:58

说,我也祈福了。”

  他说:“哪儿呢。”

  沈鸢指着角落一点儿。

  上面写了一句佛号,拢共六个字。

  南无阿弥陀佛。

  沈鸢说:“这句给你写的。”

  卫瓒让他给气笑了。

  只是盯着看了又看,心道这小病秧子骂他的话也文绉绉的,竟不惹人恼。

  只是有些好笑。

  沈鸢低头说:“披风我让人给你送回去了。”

  他说:“你怎么想到将披风取出来了?”

  沈鸢淡淡道:“一直想还你,却没找到机会,这次便让人带了出来。昨夜三更我让照霜去过你的房间,你不在。”

  “四更天你在门外。”

  沈鸢本就心思深重,卫瓒离开后,他便越发睡不着。

  忍不住筹备了一二,做出有人在屋内商谈的景象。

  卫瓒却又说:“那你为什么帮我?”

  沈鸢说:“不过是还你人情罢了。”

  阳光从窗口投射,将这抄经室镀了一方金漆。

  空气中微尘静静地飞舞。

  卫瓒坐在窗沿,仿佛又瞧见了沈鸢眼底同时存在的执拗和别扭,像一簇火一样。

  便撇开头,没再说什么。

  那小病秧子低垂着头,露出一抹雪白的颈项,唇角不自觉翘起了一抹笑意。

  他坐在窗边,看着手中另一页纸。

  是沈鸢抄得密密麻麻的佛经。

  祈求身畔之人皆能长乐平安。

  哪怕重来一回,卫瓒也是不信神佛的人。

  可不知怎的,竟有些耳热。

  --------------------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沈鸢的真实祈求——

  靖安侯:平安长乐

  侯夫人:平安长乐

  卫瓒:平安

第15章

  他傍晚时回静室,果然瞧见了小病秧子归还的披风。

  应当已让侍女洗净烘暖了,他随手拿起在鼻端嗅了嗅,仍是沈鸢身上挥之不去的缱绻药香,萦绕在鼻端,教人止不住地犯困。

  他盯着瞧了一会儿,轻轻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头。

  寺庙静室的床板很硬,他本以为自己又会梦见前世的梦魇。

  可这一觉梦得很怪,他梦见了沈鸢。

  是将他拦下来之后,与他同居同眠的沈鸢。

  沈鸢将他救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病态的。

  他那时自己不知道,却多少存了些死心,不管不顾地发泄,将此生最坏的脾气都给了沈鸢。

  不知恩,只知仇,日日夜夜想着去屠尽卫锦程一家,更有甚者,不知死活想要去刺杀当时那位安王。

  夜里难眠,人也越发疯癫,只要一时压不住怒火,便疯了一样要去报仇,沈鸢只得日日夜夜守着他,按着大夫的要求教他重新走路练腿,去学着如何一瘸一拐地行走射箭。

  他磕磕绊绊地在院里行走时,总疑心沈鸢在嘲弄他,疑心沈鸢并不想帮他复仇,只是想看他的洋相丑态。

  于是白日里他对沈鸢冷漠刻薄。

  夜里却又只有在沈鸢身侧才能入眠。

  起初沈鸢只是守夜为了给他换药,跟两个侍女轮着班守他。

  可他不知为什么,身侧只要不是沈鸢,便睡不着觉,第二日脾气越发地燥。

  后来沈鸢没法子,只得日日跟他睡在一起。

  后来沈鸢累过了头,夜里迷迷糊糊给他换过了药,为了哄他睡,迷迷糊糊哼了几句小调。

  起初还是官话,唱着唱着就出了乡音,出了吴语那黏糊糊的腔调,叠着字儿哼月亮亮,哼天上星,后头哼起了乡野歌谣。

  唱到天上星多月弗多时,渐渐没了动静。

  他凝视他很久,竟不知怎的,伸手将他抱住了。

  腰窄而瘦,皮肤也苍白,却将五官衬得越发艳丽,引人摧折。

  沈鸢让他搅醒了,挣扎着让他滚开。

  他却一只手就能将他两只手臂按在头顶,看着他如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

  他呵令沈鸢:“别动。”

  他的嘴唇贴在沈鸢的耳畔,红色就会丝丝缕缕晕开,染到脖颈。

  他笑说:“沈状元,你怎么连个瘸子也敌不过。”

  “连个残废也能摆弄你。”

  他只有伤害沈鸢,压制沈鸢,才能从中得到一丝快意。

  沈鸢恨得一直在咬牙。

  他说:“卫瓒,你到底要干什么?老老实实睡一会儿能憋死你么?”

  “我疯了才弄你出来,怎么就没让你死在牢里。”

  “睡不着,”他笑了一声,俯身下去,轻慢道:“沈状元,你接着唱。”

  沈鸢让他气得发昏,冷声说:“唱什么?”

  他说,刚才唱到的那段儿。

  沈鸢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乱哼些小调,不愿开口。

  却让他按在那,不唱就不肯松手。

  那病秧子也是被他熬没了力气,也顾不得屈辱不屈辱,声音都是哑的,喃喃哼。

  “天上星多月弗多,雪白样雄鸡当弗得个鹅。”

  “然后呢?”

  “煮饭煮粥还得自家田里个米,有病……”

  沈鸢在他身下顿了顿,耳根泛起了隐约的薄红,嘴唇抿了抿,声音蚊子似的讷讷:“有病还须亲老婆。”

  本是些乡间俗韵,听起来颇为可笑才是。

  他却隐隐热了起来,盯着沈鸢瞧了好半晌,说:“唱的什么东西。”

  沈鸢撇过头去:“旧时家里仆人唱的,我随口学的罢了。”

  “我唱完了,你赶紧睡。”

  他这时想起,沈鸢母亲与侯夫人的娘家皆在吴地,好些仆役都是跟来的。

  他却只抱着他合上眼,喃喃说:“再唱一次。”

  彼时满心仇恨不知事,不过是在报复沈鸢。

  又或者,只是眷恋那柔软的、吴侬软语的腔调。

  可梦中再现,不知怎的就变了味儿。

  掀起被子来看了看,果然很是精神。

  卫瓒年少时是心高气傲,以为庸人才耽溺于男欢女爱,至于那些歪斜的烟花之地,妻妾之事,更是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至于年长后,则是身负血仇,压根儿没有想这些事的心思。

  谁知道重生后第一次做了春梦,竟是因为那小病秧子做的。

  他定定在那坐了好一会儿,竟没有意外。

  心道这事儿要是让沈鸢知道。

  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但夜深人静的,这一两句调侃也禁不得细想,越想心头越是热。

  越想越是下作污浊。

  连寺院的清净都压不住这股邪火。

  卫瓒的喉结动了动,忍不住攥紧了披风的一角。

  翻了个身,埋进了柔软的锦缎,像埋进了谁的颈窝,呼吸间也都是那缱绻的药香。

  不知怎的,想到的却是佛前日光,沈鸢与他对视。

  那眼底若有似无的韧性与傲气。

  那垂首抄经时,唇畔微微露出的笑意。

  他那时想。

  他重来一次,是想见沈鸢笑的。

  是想见他高兴的。

  可捂上眼,

  却只催生了混沌痴顽的欲念。

  ++++

  没人知道夜里那些事儿。

  次日回程的时候,他自当没事儿人一样,跟沈鸢乘一辆车。

  沈鸢那车里头坐不下许多人,随风的消息都得从窗口递进来。

  而他总挨着沈鸢,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裳,也能觉出来,沈鸢那身上是让炉子烘得热热的,连药香都溢到了他的鼻端。

  沈鸢说风凉话道:“哪儿就短了你小侯爷一辆车了,非得跟我和侍女挤在一起。”

  他也笑着说:“就你沈公子的车里头舒服,怎么就不能分我半辆。”

  就这么插科打诨着,沈鸢却不住瞥他手里的信纸。

  大约是想探一探他在打什么主意,跟卫锦程的事儿有关没有。

  他有些好笑,故意往边儿上挪了挪,避着他看信。

  那小病秧子便冷笑一声,撇过头去,跟那知雪道:“咱们小侯爷见不得人的事儿可多。”

  “兴许是佛祖赐他的夜叉到了家了,有人急着叫他去领。”

  他纳闷说:“赐我夜叉做什么?”

  沈鸢轻哼一声:“给你做那脾气大的新娘子。”

  他忍不住笑。

  心想说他自己都忘了,这小病秧子怎么还记得那随口编的求姻缘。

  他从随风接过信纸,瞧了瞧,却随手给了沈鸢,道:“母亲送来的,哪是给我的,分明是给你的。”

  沈鸢道:“什么?”

  他轻笑了一声:“你那卷阵图出了风头了,圣上今日朝上点名要你去御宴领赏,让我爹回头将你也带上。”

  沈鸢指尖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展开信纸来看。

  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他便瞧着那小病秧子分明喜上眉梢,耳根也红,却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最终却只平平淡淡“哦”了一声。

  他说:“你想笑就笑,做什么这假惺惺的模样。”

  沈鸢只扭头去看窗外。

  他一伸手扣住沈鸢的后脑,把人的脑袋扳过来,说:“沈鸢,你这什么毛病……”

  却见沈鸢轻哼:“小侯爷早都习以为常的阵势,我若还高兴,岂不是太没见识了。”

  话虽这样说,沈鸢却是眉眼弯弯,唇角掩不住的坦荡笑意,倒如熏风扑面,连帘外春光都逊了三分暖色。

  自己挣来的光鲜,怎样都是高兴的。

  他不知怎的,指尖儿竟下意识在沈鸢的后脑摩挲了一下。

  沈鸢没注意,只是将那信纸瞧了又瞧,终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多谢小侯爷做一回喜鹊,我收下了。”

  他迟疑了半晌,收回手,轻轻“嗯”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天上星多月弗多,雪白样雄鸡当弗得个鹅。

  煮饭煮粥还得自家田里个米,有病还需亲老婆。

  ——冯梦龙《山歌》

  小侯爷^3^:我有病!我要亲老婆!

  折春:有没有可能,“亲”不是一个动词,“亲老婆”是一个昵称?

  小侯爷^3^:那要我亲亲老婆!!!

第16章

  沈鸢阵图在兵部搁了许久,非是有意怠慢,实在是兵部这些日子被甲胄失窃搞得战战兢兢、愁云惨淡,别说阵图不阵图的了,只怕这些兵部官员回家吃饭都食不下咽。

  只是前日那甲胄终于有了些许的消息,兵部好歹是缓了口气出来。

  东西算是找着了,至于是怎么丢的、谁弄丢的,那自让金雀卫查去,他们急也没用了。

  只是眼看着嘉佑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兵部那边儿急需拿出点儿什么东西来,让嘉佑帝心里头松快松快,左右瞧瞧,便看见沈鸢这份儿阵图了。

  也的确是绘得好,尤其今上开国子学昭明堂,选将兴武之心昭然若揭,纵然沈鸢上不得战场,就这些阵图拿去交予将领也是大功一件。

  因此夸起来也不觉得心虚,什么词儿都往上扔。

  今日的后起之秀,来日的国之栋梁。

  咱们大祁人才济济,未来可期。

  就这么三夸两夸之下,嘉佑帝的脸色好了,兵部得以缓了口气,沈鸢去了御宴,得了赏赐与风光。

  三赢。

  这上上下下,唯独卫大夫人不大高兴。

  两个儿子躺在床上,丢了个丈夫没处寻,是以日日到侯夫人那头哭天抢地,埋怨靖安侯不该给庶兄找个这样的差事。

  一边哭骂一边抹眼泪:“我还道你们家卫瓒怎么不接这差事,原是个送命的差事,可怜我家老爷生死未卜的,留下我们娘仨可怎么过活。”

  “你们家父子倒都是好端端的,平白叫我们老爷去送命——”

  往往一闹就是半日,累了便摔摔打打出门去。

  侯夫人让她吵多了头疼,旁边侍女给揉着太阳穴。

  身侧几个姑娘都不忿:“这差事分明也是她来走动时要的,当时还明里暗里说二爷年纪小,担不得大事,不如跟圣上娘娘讲讲情,换了大老爷来。”

  “还是咱们家二爷让了一步,亲自开口说得,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大老爷的头上——如今又不认了。”

  侯夫人摇了摇头道:“罢了,她现在一个人也不容易。”

  “只闲话几句,听了就听了吧。”

  卫瓒那时正好去与母亲请安,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进屋,倒是转身走了。

  三步并做两步,便追上了大伯母,借道在小竹林谈话:“大伯母可知,伯父那日出城去做了什么?”

  大夫人闻言一愣,道:“什么?”

  正是日薄西山,天色不复澄清碧蓝,昏黄一片间,他顶了一张笑脸,谆谆善诱:“我向圣上请了差事调查此事,只是还不知道从何查起。若伯母知晓,伯父那夜出城去做什么,倒也好有个方向。”

  “咱们卫家的人,哪能说丢了就丢了呢。”

  “若顺着这甲胄一路查下去,兴许能将大伯父寻回来也说不定。”

  大夫人便顿似是卡住了似的,好半晌没出一个声来。

  卫锦程夜里是去奔前程的,见得是谁,大夫人未必晓得,但想做什么事,却是一清二楚。

  若此事成了,自是风平浪静,他们一家子将来都能去搏一搏荣华体面。

  如今却是甲胄被抄了出来,人也失踪了,若真一路深查下去,卫锦程是死是活未必,万一查出意图与贼子勾结谋逆……

  头一个遭连累的就是她!

  届时靖安侯府有皇后护着,未必如何,只是她们家却是连命都要搭进去了了。

  卫瓒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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