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了?
那样太妖娆了,仙尊这样的,合该配些出尘脱俗的荷花,或是清冷傲然的雪梅。小童子默默地想着。
一日,宿因意找到了顾琅清。
顾琅清笑着说道:“姻缘司命远道而来?真是有失远迎,看你急匆匆的,出什么事了?”
宿因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出大事了顾琅清!你真是……”
粉衣男子扇着一把折扇,折扇上净是些令人浮想联翩的画作,看得顾琅清恍然一愣。
“发什么呆呢你!坐坐坐,”来人完全不把自己当客,按着顾琅清一屁股坐下,“你最近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顾琅清莫名其妙:“你还不算奇怪的人?”
“我呸,”宿因意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是说,比如啊,比如,魔尊啊什么的。”
姻缘司不闻六界事,是以宿因意并不知晓顾琅清的遭遇。
顾琅清皱眉:“没有。”
“没有?”
“怎么了你?”顾琅清拍拍宿因意,问道。
“这不对啊,难道是我看错了?”宿因意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天道出错了?你们还没相认?”
顾琅清问道:“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宿因意道:“那老顾,你对魔尊,怎么看?”
顾琅清犹豫了一会,这才正色:“怎么了?”
宿因意道:“没事!你说就行了。”
顾琅清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喝下一杯酒后,沉思了一会,抬头道:“变态。”
宿因意:“……”
“不过我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顾琅清边说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宿因意:“啊,这就是天命吗。”
“老顾啊,你听我跟你说,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惊讶,准备好了吗。”宿因意边说着,边扇扇子,一手往嘴里灌酒。
“你以后,很有可能,会爱上一个变态。”
顾琅清:“……”
宿因意道:“你的姻缘线,和魔尊的牵在一起。”
顾琅清垂下眼,沉默地抿下一口酒:“这不行。”
“天命姻缘,怎么不行?”
顾琅清抬头看向他,郑重问道:“可有解法?”
宿因意摇头,果断道:“没有。”
顾琅清思索了一会,启唇,又问了一遍:“宿因意,我问你,姻缘线,能否斩断。”
宿因意望着他:“你知不知道逆天道而行的后果……”
顾琅清道:“我知道。”
宿因意这才呐呐地道:“我就不应该来这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顾琅清,你个疯子。”
顾琅清笑了笑:“他也是这么骂我的。”
——
仙魔二界和平安泰,偶有小打小闹,也都能快速解决。
顾琅清见到封无境的机会不多,那日一别,二人再无联系,这一次,是封无境第一次看到顾琅清来找他。
红衣魔尊坐在巨大王座之上,端着一杯美酒佳酿,朝着顾琅清勾了勾指头。
仙尊步步生莲,□□的脚踝在浅淡光线照射下有如皎白月华,他披散乌发,脖颈敞露在空气之中,美得像一幅画。
魔尊向来都不好屑于穿好他的衣服,他看着顾琅清走近,温润清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胸膛肌肤,再游移至另一边,替他拉好衣服。
顾琅清弯下身子,摸着封无境的肌肤,“魔尊大人,要好好穿衣服,否则,被无德之人看了去,觊觎上了,我可是会吃醋的。”
魔尊一把拽下仙尊的衣领,在他耳侧说道:“多久没见面的天乾天尊竟会为了本座吃醋,真是受宠若惊。”
仙尊也依顺着靠近:“这不是来找你了。”
“魔尊大人,和我喝一杯。”
魔尊捻着仙尊的发丝,大笑着搂紧了人。
软红下垂,红云遮蔽白月,夜莺啼鸣,银铃叮当。
风吹过衣摆,冰肌如玉骨,春帐值千金,红酒泼洒,美食珍馐。
末了,白浪翻涌,白月被吞噬,再不可见。
魔尊从仙尊脚踝上拽下一个小巧的铃铛,抚摸着那人肌肤上的红印,再念出一道法诀,红印一瞬便消失不见。
仙尊早已力竭,魔尊想了想,把银铃扔向他,这才安然休憩。
顾琅清迷迷糊糊地把银铃捧到前胸:“这是做什么?”
封无境半阖了眼,把眼前的白净躯体深深摁入怀里,哑声道:“本座送你,你便收着。”
姻缘线断,姻缘线连,须得取双方精血施法,方能成功。
忤逆天道,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众叛亲离,重则死无全尸。
但天乾仙尊不能容忍这样畸形的感情存在。
魔尊倒果真是毫不设防……
顾琅清从昏睡过去的封无境怀里爬出来,低头静静凝视着封无境的睡颜。
青年风华正茂,面孔锋利,只是肌肤上却透出了常年不见光亮的苍白,更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这么睡着,倒是显得他尤其的安静,俊朗。
顾琅清看了很久,直到天光将明,他终于颤抖着手,从封无境身上,取出了几滴精血。
最后,顾琅清捏紧了手中盛着精血的小瓶,有注意到了摆放在床头的银铃。
他说,这个铃铛,叫夜永。
顾琅清本来不打算带铃铛走的。
算了,带上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
“你果真想好了?”
宿因意看着两个小瓶子,又问了一次。
“嗯,陪他睡了一觉,从他身上取的。”顾琅清笑得云淡风轻。
“老顾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宿因意无奈。
顾琅清看着远方漂浮的红云,宿因意从两个瓶子里分别取出几滴,精血迅速融合,与红色云彩色泽相映,红的炽热。
“不是我想不开,我若想重振六界,一定不能有这样的牵连。”
“况且,仙魔本是两个极端,我觉得,我和他不合适。”
“如果让别人知道它们景仰的天乾仙尊居然和魔界尊主在一起了,我怎么重振六界?”
“你……”宿因意看着他半晌,没有说出话,“太钻牛角尖了。”
说完,宿因意把剩下的小半瓶精血扔给顾琅清:“用剩的,太多了。”
“对了,你们两个,契合度出奇的高,精血混合以后,颜色越红,越浓,说明因缘越深——”
顾琅清抿了抿唇,端详着手中红的快要晕出来的精血,又听宿因意道,“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因缘深厚的,斩断姻缘线之后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再问一遍,你确定了。”
顾琅清垂下眼,随意地把小瓶放在桌上,“嗯,这些,你帮我收着吧。”
“行。”宿因意带着顾琅清,继续往房间里面走。
姻缘司修葺得端庄大气,倒是与宿因意一身的粉嫩不太相符。
“这些是姻缘树。”
抬头,只见一棵参天大树,直指苍穹,不见尽头,树上牵连了成千上万段红色丝绦,有的粗,有的细,有的红似朱砂,有的薄如蝉翼。
“你的,在这里。”宿因意指了指高空中一条粗重华美的红练,再把匀好的精血抹上一把长剑,向顾琅清递去,“这你自己来,我可不代劳,可别以后反悔了又来找我,我可真是怕你了。”
“这把剑,叫断缘剑,斩断他,你们二人此生便再无牵连。”
“他会忘了我吗?”
“会,不过是时间长短,你也会忘了他,先从短情绝爱,再到相忘于江湖,不过这个时间长短对于每个人都不一样……哎你!”
剑落,丝断,情消。
宿因意道:“有什么感觉?”
顾琅清摇摇头:“没有。”
宿因意又说:“小心天道的反噬,谁也不知道那玩意,什么时候到来。”
顾琅清问:“他也会受到反噬?”
宿因意道:“当然,姻缘是双向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天道也是公平的。”
顾琅清道:“有什么办法,把他的反噬转移到我身上?”
宿因意愣了愣,又道:“顾琅清,你真是疯了。”
走出姻缘司的时候,顾琅清的两个徒弟心焦地迎了上来。
原茵上前,关切地询问情况。
顾琅清寥寥几句说明了现状:“不知道天道的惩罚什么时候到来,你们先别跟着我,是师尊对不起你们。等我避避风头再去找你们。”
关州好奇地问道:“天道的惩罚是什么啊?”
“天道,不会亲自出现。一般来说,是借别人的手,来要你的命。”
原茵道:“我们师尊可是天乾仙尊,仙界至尊,天道又能奈我们如何?一定没事的!”
“嗯。”关州也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说什么都不走,况且,我们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
“姻缘线?”
封无境终于回想起了上一世那日的记忆,一觉醒来,头痛欲裂,顾琅清也不见了,明显是被他下了药。
但是封无境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嗤笑一声,披好衣袍。
这次,封无境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只是把衣服随意搭着,他紧紧拉拢了衣领,走出房间。
“嗯,就是顾琅清亲手斩断了你们的姻缘线。”蚩沧说道,并且又问了一次,“顾仙尊,我说的不错吧?我想,顾仙尊也不会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人。”
顾琅清冷冷一笑:“是,是我做的。”
蚩沧注意到封无境阴沉的脸色,笑容愈发浓郁,“你还想知道,你上一世是怎么死的吗?”
封无境冷哼一声:“说。”
蚩沧指着顾琅清,“你是为了救他而死的,可不可笑,他急着把和你的关系撇清——你呢?上赶着挡在他面前,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封无境紧紧皱眉,抬起头,看向顾琅清:“本座真有姻缘线?”
顾琅清淡淡道:“有,和我的连在一起。”
“我为了救你而死?”
顾琅清低着头,肩膀有些发颤,他浅浅地应了一声,不知何时已经双眼泛红。
泪水延顺着面颊滑落,这倒是触及了顾琅清心里一直的痛楚。
封无境低笑着靠近顾琅清,一把掐起他的下颌,烙的顾琅清骨头都在刺痛。
“本座还真想不到,我们前世竟然有这么深的渊源?”
“也难为顾仙尊还专程去斩断这姻缘线了,”他哑着嗓,“本座应该谢谢你,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容许这种东西存在。”
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印入了封无境的脑仁,无数记忆排山倒海地朝着他奔涌而去,封无境低吼一声,浑身魔力都在体内汹涌暴走,他一掌击向顾琅清,毫无保留的赤红色光芒盛放而出,封无境瞳孔陡然睁大,血丝爬满双眸,一头乱发挥散开来。
太多了,太多了……
经此一提醒,封无境什么都想起来了。
无数的巫山云雨,仙界众人齐齐围剿天乾仙尊,他甚至于毫不犹豫地就从魔界启程,到了无妄门,只为相助于他。
他挡在了他身前。
然而,顾琅清,却早就已经,想和他摘清楚关系。
他就像一个小丑。
无论任何人忽然之间接受这样蜂拥而至的记忆身体都会承受不住,封无境喉头腥甜上涌,终是难以自抑地咳嗽出声。
爆棚的魔力从他掌心喷涌而出,封无境看着掌心刺眼的猩红,疯狂暴躁地大笑起来。
视线模糊,顾琅清在他眼中已经成了叠影,封无境什么都看不清,他凭借直觉,祭出了狂醉,狠力向前一挥!
顾琅清没有闪躲,任由那道长鞭朝着他打来。
血痕从额角拉到下颌,迎面,满脸都是猩红的鲜血。
面上泪水与鲜血糊成一团,随手一抹都是湿凉。
他站在原地,任由鲜血往下掉,无助的像一个孩童。
与此同时,顾琅清身后墙壁上成千上万的妖兽石塑突然活了一般,朝着宫殿发出尖锐的咆哮!
每一声咆哮,都如同刀光箭雨,直直刺入人耳膜深处,五脏六腑翻搅。
封无境怒吼着,一鞭又一鞭地胡乱击打在半空,石破天惊,山崩地裂。
顾琅清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是,这声道歉,很快就随着嚣张的噪音,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封无境没有听到。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了千古袋中的《云中君图》,那图竟然如同一道屏障一般,替他挡住了周身迅猛的攻击,封无境深深吸一口气,咽下满口鲜血,捏了一个法诀,离开了。
顾琅清的恶灵魂早已遍体鳞伤。
当他看着封无境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当中,紧咬着牙,终于拼尽全力唤出了自己不用许久的武器——无影刀。
天乾仙尊有三个武器,弓,乃柔,剑,乃中,而刀,乃刚,杀气最重,戾气最大。
配上满是恶意的恶灵魂来说,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他缓缓抬起头,乌发糊在脸上,满面血污,顾琅清喉头发出一声闷哼,浅淡瞳孔此刻像是被染了血,而不远处,蚩沧正站在咆哮声之中,毫发无伤。
尖利的声音震耳欲聋,顾琅清闭上双眼,衣裳被击打出声,刺破布料,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他的一身白衣已经被染成鲜红,顾琅清一步一步走上前,眼里尽显狰狞。
仙尊举起了无影刀,稳稳当当地指向蚩沧。
“你交出他的解药。”
——
关州,原茵和顾琅清三人同坐,顾琅清的善灵魂温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