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热茶,她讲茶水喝下肚去,终于勉强压了压惊。
她继续说道:“再后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道士走后,每天,每夜,都会有人失足落水。”
顾琅清道:“这么巧的吗?”
“当然没有这么巧,这么连续过了几夜之后,村里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几个人守在湖边,他们看见,那些半夜走到湖边的人,都没有意识!”
就像是梦游一般,意识混沌,身体受到了未央湖的感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湖边,跳下湖去。
“所有那些跳湖的人,第二天,他们的尸身都如法炮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屋里。”
封无境手指撑着下颌,思索着。
“这个消息很快穿遍了全村,大家很害怕,本来商议着找人晚上守湖,但这么危险的事,没人愿意,于是众人只好趁着白天,在湖边修了几道高高的栅栏,阻碍晚上梦游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做法根本无济于事,第二天,依旧有人死亡,只不过他们的房间里的尸体上,除了原本的图案,还多了几个血窟窿。”
血窟窿,是用栅栏扎出来的。
事实证明,就算夜里「人」被栅栏扎死了,他们也依旧会不放弃地向着河里跳,完成他们的「任务」。
笑笑道:“后来,村长又请了一个道士来,这个道士说,除了全村搬离村长,也还有一个法子。”
顾琅清适时地问道:“什么?”
笑笑说:“抽水,干旱。”
在这之后,村里人听取了这个道长的建议,花了银两让道长施了几道术法,未央湖里的水果然少了大半,再朝着天施了几道术法,村庄自那日之后,再不见雨水。
但施法也不能一蹴而就,湖水少归少,依旧能淹死人,是夜,又有几个村民丧了命。
“这个法力起效的算快了,短短一周左右,未央湖就彻底干涸了。”
顾琅清问:“湖下有什么?”
笑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顾琅清问:“村庄不降雨,你们怎么喝水?”
笑笑道:“道士说只要晾着未央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干旱就会自己消失,到时候会连续地天降甘露,村长就建议大家先出村储存一些水,一起熬过这七七四十九天。”
顾琅清点了点头。
笑笑道:“可是,我们还是低估了邪祟的力量,湖水抽干之后的第二天,确实没有人再去跳湖了——但仍有人死亡,他们换了一种方式。”
“跳井。”
就算干旱,村口的井里仍旧残留了一些水,那天夜里,直接有半个村的人大半夜一齐醒来,走向那口井,一个接一个,往下跳。
笑笑抖的浑身跟个筛子似的,顾琅清站在身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脊背。
那群人根本没有理智,有如一群行尸走肉,不管另一半清醒的人怎么拉他们,都无法唤醒,也拉不动,大家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就这么送了命。
第二日,浓重的压抑与惊恐弥散在整个村庄,众人在村长的组织之下,商议当天离开村庄,另寻落脚之地。
“大家纷纷赶回家收拾行李——等收拾好了东西,大家准备一起离开的时候,却是突然天降大雾。”
“我们村里从没有过雾气,更何况那天的雾大的可谓伸手不见五指,众人一时慌乱,缓过神之后,大家才小心翼翼地凭借印象出村。”
“那你呢?”顾琅清问道。
“我也在其中。”笑笑哭的厉害,卧倒在床榻之上,整个人血淋淋的颤抖着。
“我们突然发现,走不出去了。”
顾琅清问:“鬼打墙?”
笑笑点了点头:“算是吧,更惊奇的是,看不见路,大家凭记忆出村,每个人记忆的路居然都不一样,我们村不大,出村的路只有一条,这怎么可能呢?”
“再后来,大家都觉得自己才是对的,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命托付在别人手上,因为意见不一,村民们都吵了起来……吵也吵不出结果,最后,大家全都分开走了。”
“我混在人群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一瞬间的事,人群突然散了,我落单了,应当是大家这时候就开始各走各的了。”
顾琅清应了一声。
“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走,但我……我生来就怕黑,那时候的浓雾深处乌黑一片,我吓急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路都不记得了,只能瞎走——可谁能知道,我居然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误打误撞走出了村子的人。”
顾琅清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别人呢?”
笑笑哭着,把头埋进枕头里:“我之后回村的时候才发现,全村人,只有我活着,其他人,全都死了,尸体全部躺在自己的屋里,自己的床上。”
封无境察觉了什么:“那些之前死的人呢?”
笑笑哽咽着:“全部,全部,就算我们之前把他们的尸体安葬了,等我回到村子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尸体全部又重新出现在了床榻上。”
“而且,我发现,未央湖水,满了。”
第49章 笑笑
顾琅清的眼色很严肃。
笑笑哽咽着道:“你们, 你们是谁呀?”
顾琅清把视线转向封无境,封无境盯着她,抹了一把衣柜上的灰尘:“你住这?”
笑笑点了点头:“嗯,我住这。今天我在门外……是因为我看到你们在屋里, 以为你们是坏人, 不敢进屋……”
这理由着实有些荒诞。
封无境扯着唇角:“然后, 你发现我出了屋,往湖边走, 怕我跳湖, 再专程跟上来救我?好善良啊小姑娘。”
慢条斯理地说完,笑笑竟果真瞪大了眼, 附和着声:“我……我真是这么想的。大哥哥你们那么厉害, 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笑笑身上的伤痕痊愈的极快,这会竟已开始结痂了。
顾琅清弯下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是路过的道士,看见这个村子不太平, 特意进来的。”
尾音轻轻地扬起, 意味欲盖弥彰。
听了这话,封无境眯了眯眼睛,朝着顾琅清勾了勾唇角。
笑笑似乎很惊讶:“那你们能救救我吗!在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封无境点点头:“好说。但是,你一个小姑娘, 独自留在出了这样的事的村子里, 你不害怕吗?”
“怕啊……”笑笑抽噎着, “但我没有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 躺在这村里的, 可都是我的亲人朋友啊。”
这句话说的令人莫名心里有些发毛。
一个小姑娘, 独自留在这样一个死了全村人的荒村,屋子里积满了灰尘。
况且,她说她怕黑,在这样一个夜晚,却一个人在屋外游荡。
未央湖,井水,水。
笑笑问道:“那道长哥哥,你们能除妖吗?帮帮我,求求你们,我好害怕啊……”
封无境想了想,足尖勾着一个木椅放到身后,坐下之后手杵侧颊,慢条斯理地两腿交叠。
“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顾琅清道:“嗯,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
“我……我,”笑笑快要哭出来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顾琅清沉默了一会,这才再次开口:“你为什么怕黑?”
笑笑道:“因为我……小时候掉进未央湖过。”
封无境脱口而出「什么」,说完他才闭眼揉了揉自己眉心,让笑笑继续。
“湖面很漂亮,可湖里很黑,又冰又冷,我都被吓死了,还好后来村里人把我救了起来,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很害怕黑暗。”笑笑说道。
未央湖,怕黑,只有她一个人存活?
这几点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封无境捋着自己的思绪,突然听闻身边顾琅清替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顾琅清语气温柔,轻轻地道:“那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你是全村的幸存者有关系?”
“有,有什么关系?”笑笑一时愣住了。
封无境打岔道:“因为你已经跳过一次湖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听着这话,笑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惊悚地说道:“大,大哥哥,你别吓我啊,那我岂不是小时候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只是推断,你别慌,”顾琅清淡淡地说,“我们要除邪祟,必须弄清楚他为什么只放过了你。”
笑笑木然地应着。
顾琅清留在屋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封无境冷哼一声,站直之后走出了屋子。
月光盈盈地落下,拉在人身后,随着木门的关合,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
顾琅清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封无境方才落座的木椅之上,他理了理衣袍,一头墨发柔顺地从肩头泻下。
笑笑目光中有些迟疑:“大哥哥,你们应该很厉害吧,不会受伤吧。”
听着这关切的话语,顾琅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摇摇头:“不会。”
“那就好。”笑笑松了口气。
“睡觉吧。”顾琅清指尖漫不经心地别着垂落的发丝,烛光跳动在他的瞳仁之中,映照出的光亮部分竟有几分魅惑。
笑笑一时急了,拖着哭腔道:“可……等等大哥哥你别走!我怕黑!”
顾琅清微微偏头,此刻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神佛般的悲悯与肃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句:“睡吧。”
话音方落,前一刻还睁着眼的小姑娘突然闭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琅清叹了口气。
——
翌日。
晨雾依旧很浓,目光所见的距离极低。
站在门外的顾琅清听闻屋里的声音,打开门,笑笑匆忙地从床上起身,朝他跑来。
稀奇的是,昨日她身上被封无境抽出来的鞭痕已经好的只剩红印了,只是那件浅色素裳上依旧沾染了淅淅沥沥的血迹,看着令人十分不安。
笑笑道:“不好意思啊大哥哥,我昨晚不知怎么的,突然睡着了,不过昨晚我睡的很安心!一定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的缘故,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陪陪我。”
说着说着,笑笑就抱上了顾琅清的手臂,顾琅清皱着眉,不动声色地边说话,边把自己的袖子从她的怀里抽了出来:“你去换件干净衣服。”
“哦哦,好!”笑笑应着声,快步跑开了,离开的时候还在依依不舍地回头,似乎在担心顾琅清会不会一个人离开。
——
土地干涸已久,天空阴云密布,没有一点早晨的样子。
顾琅清和笑笑一道走向未央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红衣男子曲着一条腿,背靠一棵树,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湖面,一动不动。
顾琅清歪了歪头,唤道:“魔尊大人?”
说是「唤」,却是使用了法力将自己的声音直接送到了封无境的耳畔,一般来说,普通人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而修道之人就说不定了。
但是顾琅清这道法力十分随便,只是避免了普通人类听到他们说话,目前尚且不确定笑笑到底是什么身份,倘若不是普通人的话,她一个人出现在这地方,一定知道他们二人是什么身份,根本不用瞒。
不过,笑笑也基本不可能是普通人……
还在想着,顾琅清就收到了封无境的回复。
“仙尊大人?找本座有何贵干。”
再抬头,封无境的目光依旧平视着远处平静无波的湖水,顾琅清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这样偷偷摸摸地传话……还真有趣。
一旁的笑笑害怕地瑟缩到了顾琅清身后,封无境昨天二话不说直接抽鞭子的凶残行为还是引起了她的畏惧。
顾琅清有些无奈,只好走上前去:“你昨夜就在这?”
封无境慵懒地抬起头,嗓音沉沉地「嗯」了一声,拽着顾琅清的手臂,站了起来。
男人身体不轻,顾琅清已经站定了,还是差点被他拉的一个趔趄。
但是,当他注意到封无境眼里的红色血丝时,压在口中的话语突然被咽了回去。
他皱眉,轻轻地把手从那人滚烫的臂完中抽出:“又暴走了?”
封无境半阖着眼,勾着唇角,也不应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斜眼看着他。
顾琅清无话良久,拍了拍身后的笑笑:“我们今天在这湖边看看。”
空气随着红衣男子的动作的动作泛起层层热浪,顾琅清手腕突然被那人拉住,往他怀里一带,呼吸骤然紧促起来。
顾琅清一时有些慌乱。
身躯被一团炙热包裹,顾琅清感受到他的耳垂突然被一团湿润的东西舔舐起来,惊得浑身一抖。
封无境调弄着圆润的耳垂,直接把那部分位置逗弄得通红一片。
顾琅清只觉全身都烧了起来,滚烫的热度从耳垂传到后脑,再波及的全身上下都摇摇欲坠。
丝毫没有顾及身旁人的视线,封无境松口的时候,眼神迷离,充盈着欲念。
他用拇指指腹擦了擦唇角,顺势揉了一把顾琅清遍布红潮的耳垂。
低沉喑哑的嗓音落在顾琅清耳畔,声音巨大,砸入内里:“顾仙尊,心跳的好快啊。”
顾琅清凝了法力,猝然把人推开,再次用了之后修道之人听得到的法诀。
“魔尊大人,魔力暴走,理智也不清醒了?”
白衣人从怀里脱出,封无境哈哈笑了两声,也没有制止。
顾琅清注意到笑笑震惊的表情:“办正事。”
封无境舔了舔唇角,舌尖抵在后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