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反省也是应该的。外公外婆都还在,她回去作伴,也挺好。”
“哦。”沈绰怅然地点了点头,心想,人没事就好。本来那个鱼塘他也没想过要,就是想出口恶气而已。
一场不欢而散的闹剧收场。
客人还在,一家子又开始收拾桌子凳子,沈绰帮着大姐把冷掉的菜拿去回锅热热,准备将就吃完这一顿。
刚刚被沈绰支走的柚柚和江小鱼早都吃饱了,在院子外的小路上玩石子儿,听见喊吃饭的声音,还很诧异。
“怎么又喊吃午饭了?”
江小鱼摇摇头:“不知道,不管他们。下一步,该你啦!”
柚柚回神,乐道:“嘿!我走了三步,吃掉你一个小兵,哈哈哈……”
江小鱼又委屈又崇拜:“柚柚你好厉害啊。”
“那是,我阿爹教的呢……”
……
“还在看什么?”北狗拍了下沈绰的肩膀。
沈绰收回目光:“哦,我说这两小屁孩跑哪儿去了,原来在外面玩……走吧,先去吃饭。今天,真是让你看笑话了啊……”
北狗身形一僵,怔愣地凝视远方,没回答,但心里有一种豁然的感觉。跟着沈绰重新回到桌上吃饭。
——
因为太久没回家了。大姐沈兰花劝沈绰二人多留两日再回去。
沈绰心想家里的小猫小狗,鸡鸭马儿都只给了一天的粮食,要是在娘家多玩两天,这些小动物估计也得饿坏了,最后和大姐拉扯一番,还是决定就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回家去。
下午落日时分,远亲近邻差不多都走了,只剩闹得筋疲力尽的一家人,什么话也没多说,就安分地坐在堂屋里,喝茶的喝茶,唠家常的唠家常。
仿佛无事发生。
沈绰很奇怪这里的人的生活方式,清闲而慢悠悠,好像天大的事塌下来,也一副十分稳重的姿态。他原以为二姐的事会让家里鸡犬不宁一段时间,老村长肯定也会忧心忡忡很久,但现在看来,水暖村的人心情和生活是分开来的。
沈绰见过好几次,有些人上午在田坎上吵完架,傍晚挑粪遇见了,又开始打招呼,爱恨情仇来得快,去得快。
别看老村长上午还大发雷霆,此刻却和和气气地跟他剩下两个女婿不急不徐吹牛来着,心事都藏深了,要么就通透地明白愁也没有用。
真是拿得起,放得快,洒脱得很。
本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支线剧情再怎么横生波折,想来都与自己本身的任务无关。所以沈绰也不再多想,放松地坐在老家的屋檐下,筛去年丰收的黄豆,一颗一颗挑出里面坏掉的,长虫的,留着等下倒去喂鸡鸭鹅。
剩下完好的黄豆,可以晒一晒,继续保存起来。等到下雨天,不方便上山干活,闲下来的时候,就可以把豆子泡进水里发胀。
然后一家人又能忙忙碌碌起来。听着雨声,家中男子在石磨上赶驴子磨好新鲜的豆汁,再提去倒入一口大锅,大火烧着。
等煮开浓浓一锅豆浆,妇人家再用滤布过掉豆渣,将滚烫的豆浆重新倒入锅中,改小火煮至微开,一手缓缓倾倒半碗卤水,一手用锅铲规律地充分搅拌。
慢慢地,嫩嫩的豆花就成形了。
这时水暖村最古朴,最常见的卤水点豆花法。繁琐却充实,考验耐力,但也很有不急不徐的悠然。
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豆子,从清明就开始操心豆苗生长情况,锄草得勤快,到了立夏则要关注灌溉水分,少了会旱死,多了会涝死,好不容易看着小豆苗健康长大到秋季丰收,还得趁天气晴朗,加紧打豆荚,把豆子多余的水分晒掉,屯储起来。
冬天了,还得检查粮仓里老鼠的影子,和干燥程度,若是潮湿,则会发霉长虫,必须及时发现早处理,忙碌了四季,唯有稳稳当当吃上一口温热的嫩豆花,入口即烂时,才能让人真正放心与欣慰。
沈绰以前不知道普通人家吃一碗豆花如此复杂,能耗去整整半天的光景。但是现在明白了,下雨天,什么农活都做不了,农民又是最怕闲下来的心慌,这种漫长却延时满足的食物,往往更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发完呆,豆子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把好豆子装回布袋里,然后朝夕阳伸了个懒腰,正巧撞见大姐提着背篓路过屋檐,笑呵呵地夸他:“哎哟,手筛累了吧?三弟,快去休息吧。”
沈绰眯了眯眼,摇头道:“不累哒。大姐要上山去干啥呀?”
“哦,我去割猪草,回来喂猪喂羊儿。”
沈兰花边说,边将短柄镰刀别在背篓的侧面。
沈绰点点头,笑道:“那我也去帮忙吧。”
沈兰花也没否定,而是冲堂屋里的大姐夫喊道:“洪川,我和三弟上山去割草了,你等下记得把南瓜粥熬上,等我回来再炒几个新鲜菜,凑合一顿晚饭。啊。”
“欸,听到了,媳妇儿。”大姐夫连忙收敛和北狗聊天的兴致,憨厚答应。
沈绰微微笑着,冲北狗那边挥了挥手,然后叫道:“柚柚,小鱼,你们去不去?”
“要去,要去!”两小孩儿自午睡醒了,就没精打采的,一听上山,赶紧飞奔出门。
北狗立着的耳朵一下耷拉下去,收回希冀的目光,闷闷地想,原来不是在跟他打招呼。
沈绰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北狗,你跟爹好好摆龙门阵哈,我们今晚就不回去啦哈。”
原来还是看到他了。
北狗脸色舒缓,却端着正经模样,淡淡嗯了一声,而后又偷偷瞥了一眼两姐弟的身影,慢慢就消失在院门外。
作者有话说:
原主一些毛边bug修复完毕。之后不会再写极端人物,回归主角一亩三分地的朴实村庄生活。
第40章 细想
太阳落山, 微醺的黄昏洒遍山岗。
错落狭窄的田埂上悠悠走过四道大大小小的人影,极目而去,是一望无垠, 青青茂盛的稻叶铺满了家家户户的农田。
清风一来, 绿茵茵的稻叶一波翻过一波, 带着淡淡清香拂面,凉爽又舒服。
沈绰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跟娘家人攀谈:“大姐, 你们今年种了多少亩田的谷子啊?”
沈兰花背着高过头顶的青草,停住脚步, 侧面笑看他,回道:“不多,五亩多点, 一家子够吃就行。”
“这么多?”沈绰算了算自己娘家的人口, 加上侄子和老爹,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吧?水暖村的谷种产量不低呀,奇怪。
沈兰花解释道:“哎呀还喂了几十只鸡鸭鹅哒嘛,它们也要吃谷子苞谷啊。”
“哦。是哦。”沈绰点点头, 没再疑惑。
沈兰花笑了笑,忽然又打趣他:“你看你哇,嫁到别人家, 是半点活路没多做, 哪知道种点粮食有多不容易哦。”
沈绰沉默地垂头,想了想北狗每日朝九晚五地下地干活, 汗涔涔地回来, 确实好辛苦呀。之前还凶他不早点回来吃饭……还煮毒蘑菇汤给他喝……还跑去田里给他添乱, 压了他辛辛苦苦插的秧苗……还让他给自己造车编玩具, 搞各种乱七八糟的。
啊!北狗好可怜。这么一回想,沈绰越发感到羞愧,自己虽不如原主那样撒泼恶毒,但也没给主角带来什么好处,还吃他种的米,花他挣的钱,占人家便宜。
自己这样的懒虫,怎么可能招人喜欢嘛?沈绰想起姑姑说当初北狗是因为沈村长的恩惠和请求,要保全他名声才对他负责的话,一下慌然,或许北狗一直把他当成一种报恩的责任,所以会无限容忍,根本就不喜欢他。
胡思乱想地越久,眼眶就越来越酸酸的。
沈绰走得慢了,失神地扁了扁嘴。
江小鱼和柚柚从身后追着蜻蜓从他面前跑过,哈哈大笑。
沈兰花还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一边贪心地把新鲜的青草使劲地往满满当当的背篓里塞,一边喊道:“三弟,过来帮我搂一下背篼,我好背起来。”
沈绰愣回神,脑子里都是北狗宽厚的背影,赶紧甩甩脑袋,小跑上前:“来咯。”
“刚刚在发呆呢?想谁呢?你家北狗哇。”
沈兰花笑话他。
沈绰下意识点点头:“嗯……”
又迅速摇摇头:“啊不不,我是突然想起来今年的秧子长得好撇哦,不知道收成还好得起来不。”
一招转移话题,成功吸引了沈兰花的注意,她望着自家的田,也叹:“就是,也不知道为啥……”
“欸,阮六孃,天黑嘞,你摘了捧南瓜花回去炒哦。”
两姐弟正聊着,前头石壁下的下坡小路上,走来一个穿天蓝色围裙的中年妇人,正巧撞上她俩,喊了一声兰花。
大姐便忙着去打招呼了。
沈绰回身,也跟着喊:“六……呃,洛孃好。”
他知道是六这个数字,但口音必须规范,于是气沉丹田,酝酿了一下,才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沈兰花的音调。
阮六孃面带惊喜的笑容,上下打量沈绰一番,讶然道:“哟哟哟,这是哪拐哦?我差点没认出来,是沈老村家的绰绰儿哒嘛。”
“嘿。”沈绰萌萌地从大姐高高的背篼后歪了一下头,表示承认。
阮六孃和蔼可亲道:“哎呀,绰绰儿硬是越长越乖。样样儿跟她娘亲好像哦。”
大姐有些忍不住笑着提醒道:“六孃还当他是小哥儿呢,他都嫁人咯,还长啥呀长。”
“呀。我这两年没待老家,还不晓得这喜事哇?嫁到哪儿去了啊?那男娃子好不好呀?”阮六孃发出迫切想要吃瓜的问题。
沈兰花帮他答道:“就在水暖村,就是那个几年前来我们这儿落脚的莽汉北狗咯。人挺老实的,脾气也好,宠他得很,我刚刚还在说三弟不懂事呢,愣是一点活路没给人家多做……”
“哦哦,好哇,那男子汉好哇。肯吃苦,力气大,我还记得那哪一年,我家老伴儿还在,说去山上背石头回来修梯步儿,结果年纪大了,没背得起,还是他来帮了忙哩……人还是多对的嘛。”
阮六孃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北狗给她家帮忙的事上,并不知情其他事。还觉得两人般配,一个劲贺喜。
沈绰频频点头说是。
沈兰花又问:“那六孃这是才从哪儿回来住了呢?还是有两年没看到过你咯。”
阮六孃徐徐道:“我小那个娃儿,考起了「观山县」的县令,把我接过去养了两年老,尽哈孝心……”
“哦,安逸撒,该你老的享福了哟。咋改又回来了哩?”沈兰花恭喜道。
沈绰看向那位大婶,虽然还笑着,但眼睛里蒙了一层苦涩的沧桑。
她道:“哎呀,他忙,我一个老太婆待在那儿,除了煮点饭,也没啥子用。还不如回来种田,老伴儿走了,屋头都荒咯,要是哪一天……”
话语中断,沈绰好奇地眨了眨眼,又见那老妇人面带愁苦的思念,继续沙哑道:“要是哪一天我大娃儿打仗回来了,看到屋头成那个鬼样子,会以为没得家咯,我还要等他回来哩……”
“啊……”沈绰一下酸了鼻子,这可怜的小老妇人现在只剩一个人过了,没人陪伴的老去一点都不浪漫啊。
阮六孃自嘲笑了两声,也不多说了,招手道:“不说了,还要回去弄饭。”
“欸,您慢走。”沈绰上前搀了她一把,看她有些腿脚不便的样子。
“哦,对咯。前面坡坡上有棵桃儿树,是我屋头的。你们要吃,就去讨吼。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好多,挂在树子上,拿给画眉雀吃了,怪可惜的。”
阮六孃快走了,又转头对沈绰提醒道。
沈兰花连忙道谢:“好好,哎呀每年你都这样说,谢谢你咯六孃。你回去慢点哈。”
等人走远了,沈绰两姐弟也来到那棵桃树下仰望,准备摘桃。
柚柚两小孩眼巴巴望着,还想去爬树,被他制止了。因为那棵桃树没有修过枝,野长了好多年,实在又高又茂,够手能摘到的桃都压弯了枝桠。
沈兰花帮他拽着枝桠,让他摘个够,笑道:“这棵桃树,还是有几十年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割草不?就是为了吃桃呢。”
沈绰依着原主的印象,笑着点头:“嗯。”
“对了大姐,那个阮六孃的大儿子为什么没回来啊?”
沈兰花摇头道:“回来?还有没有活着都不知道呢,当年跟着参军打仗,一走就是好多年,一直都没有音信,恐怕是回不来咯。”
“啊?怎么会这样……”沈绰心里涌起一股心酸的惋惜,又想起那老妇人的一句“我得等他回来……”
觉得更难受了。幸好老人家还有个小儿子养老,要是独子,岂不是要心痛死,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快走快走咯,回去做饭吃啦。”
沈兰花打断他的思绪,催促道。
沈绰捧着桃子,点头道:“嗯嗯。”
——
“我们回来啦!”
江小鱼拉着柚柚的手,欢快地冲进小院子里。
还在院子里帮老村长劈柴的北狗,下意识放下斧头,期待地看过去。
柚柚一个虎扑抱住他的大腿,叫道:“阿爹阿爹,我在这里。”
“啊,哦……”北狗听见儿子的声音,才回神把他抱起来,悄悄问道,“你,你小爹爹呢?”
柚柚眨眨眼:“在后面……嗝——”
“吃什么了?”北狗睨了他一眼。
柚柚捂着小嘴,嘿嘿笑:“小爹爹给我摘的桃。”
站在一边的江小鱼望了北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