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则将婶子们削好的柿子用线绑着吊起来。现在屋檐底下的几根竹竿子上,已经高高低低吊了三排。
如此,第三天的时候,不论是屋檐架子上,还是院子的筛子上都占满了。
开头的那一批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叶白柚直接用干柿子皮一层一层垫着,让十三拉到酒楼继续晒。后头这一批则留在这儿。
持续到第五天,叶白柚见乡亲们来得少了,这才收了摊子。将后一批的柿子送上了酒楼。
五天没来,酒楼依旧运作得井然有序。
乍一见到客人们热情高涨地给他打招呼,叶白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家这是?”
“叶老板,指定是有好吃的不是。”
“我们等了五天,五天没见到新鲜吃食。”
原来是这个原因,叶白柚失笑。“难道说以前的那些诸位吃腻了?”
“哪里哪里!”
“那不是又想吃更多好吃的嘛!”钱多来现在跟他爹是每天有空都来过来吃一顿,甚至后头带家里人来吃了一次,现在钱家是直接给家里的厨子放了半月的假。
带月钱的那种,厨子高高兴兴收拾包袱回家探亲。
现在每天,他们爷俩都要给家里那一大家子人带吃食回去。
叶白柚笑道:“好,我明儿个就出一道新鲜的。”
“做多点!不然不够!”
“那我明儿可就等着了。”
客人议论纷纷,叶白柚暂且告退。
他一下子步入后院,仿佛进了柿饼田地。廊上挂满了不说,整得还有点像柿饼帘子。院中,只要是能摊柿饼的,尽数被拿了出来。
三层高的架子都有好几个,看样子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
“十三,还有地儿放没?”
十三抱着罐子放下:“还有,十二去他师父家借了不少。雁姨也把家中的拿了过来。”
叶白柚边看筛子上的柿子,边问:“够吗?”
十三道:“够了!”
叶白柚这才放心,去厨房洗了手擦干。出来跟十三一起将水缸里的柿子拿出来继续晾晒。
晒完了,厨房又开始为了午饭忙碌起来。水槽边,雁姨在洗菜。郑年年蹲在她旁边,隔会儿看一下叶白柚。
欲言又止。
叶白柚注意到,问:“年年想问什么?”
郑年年笑得开朗,说话的时候头上的辫子随着脑袋甩动。连头发都带着一股活泼劲儿。
“今儿早上的客人问我,东家明儿要做什么好吃的?”
叶白柚揶揄一笑:“是你想知道吧。”
郑年年往她阿娘身后一躲。“东家胡说,就是客人想知道。”
叶白柚点点头:“嗯,客人想知道。不急,明天就知道了。”
郑年年一噎。委屈看向她阿娘。
郑鸿雁:“看什么看,洗菜。”
“哦。”小姑娘脑门被湿漉漉的手糊了一下,更委屈了。
厨房门口,这会儿空闲下来的郑岁过来。“阿娘,妹妹。”
“哥哥!”
郑岁摸了摸她的头:“怎的湿了。”
“还不是阿娘嘛。”小姑娘像找到了靠山,委屈控诉。
……
叶白柚听着一家人温馨的谈话声,穿过后院,往楼上去。
三楼。
叶白柚推开门,脑中还想的是明儿个做什么。见到他那躺在床上的相公,脑中转来转去的菜一下子没影儿了。
真是稀奇,沈公子居然舍得休息了。
叶白柚放低脚步声走近,轻轻坐在床沿。男人只穿着亵衣睡的,瞧着面色红润。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额头。
温温热热的,好着呢。
收回手,叶白柚刚转身要走。
腰间一紧,抬起的脚就没落在地上,就落尽了身后的男人怀中。倒入被窝的时候,叶白柚害怕得紧闭着眼睛。
待脸上贴着温热的肌肤,他颤动着睫毛睁开眼。
叶白柚抚着他蹙紧的眉头,轻轻揉散:“吵醒你了?”
沈无璟摇头:“没有,没睡着而已。阿柚陪我睡一会儿。”
叶白柚侧身,沈无璟在被窝里摸索着给他脱了外衫,随后好好抱着人闭眼。脑袋往怀中人脖颈埋。
当了半个时辰的抱枕,叶白柚想下去看看厨房的情况。他小心翼翼地将腰上的手挪开,慢慢从男人怀中起来。
怕吵醒人,连衣服都是拿到屏风另一边去穿的。
待他开门出去,床上的人轻轻挪动身体。
瞧着,是靠在了叶白柚刚刚睡过的地方。沈无璟眉头紧蹙,一动不动的。
——
未时,叶白柚将饭菜端上楼。
见依旧睡着的人,这才发觉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走至床边,叶白柚快速脱了衣服将自己送进男人的怀抱。不用喊,腰上就横来个手臂。
脖颈一暖,男人又是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脖颈。
这是一个找寻安全感的动作。
叶白柚拧眉。双手落在人的肩背轻轻拍着。“相公,怎么了?”
沈无璟翻身,叶白柚被他带着趴在身上。他这才瞧仔细了男人的眼睛。满是红血丝,像一晚上没睡觉一样。
叶白柚双手捧着他的脸,眸中含着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沈无璟翘着唇角,指尖拂过他的脸。“阿柚,今天是阿娘的忌日。我昨晚睡不着。”
叶白柚一怔。
抿了抿唇,慢慢趴下身子。方便男人将脑袋藏在他的颈窝。“乖,咱阿娘看到现在的阿璟一定会高兴的。”
叶白柚瞧着他一整天都安安静静的,心中没由来的一疼。
是他自己疏忽了,忙着酒楼的事儿,忽略了他的反常。
“相公,对不起。”叶白柚亲吻他的脸,轻轻地,带着无言的安抚,“是我忽略了。”
“阿柚。”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叶白柚捏着他的脸:“你不想我陪着,还想谁陪着?”
“不要,只要阿柚。”沈无璟缓缓收紧,看着叶白柚的眼神明灭难变,带着沉重而压抑的迫切,“你说的,你准离开我。”
叶白柚心一酸。“好,不离开。”
他何时见过这般委屈的男人。叶白柚抱着他的脑袋糊着又重复道:“不离开。”
脖颈微热,一疼。
叶白柚被叼住了脖颈上的软肉,牙齿衔得实实的,带着些力道。
叶白柚轻叹,忽然就懂了。
他慢慢闭眼,他知道的,相公一直都知道自己的……
叶白柚轻蹭了下颈侧的脸,趴在他身上轻声道:
“你不要怕。”
“既然想知道,那你就要自己开口问。”
第120章 坦白
好不容易哄着人把饭吃了,叶白柚带着心事将碗筷收下去。
整个下午,他不是坐在柿子面前发呆,就是靠在柱子上望着三楼。
沈家人都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只以为自家公子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这才让夫人下来的。不过在他们看来,现在有夫人了,沈无璟就应该跟他待在一块。
这是沈家人所希望的,也必定是老夫人愿意看到的。
叶白柚的不对劲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连闹腾的年年也不敢大声说话。
墨雾笼罩,星河藏匿。
柿子刚收完,晚上的南山县又下起了绵绵细雨。一直到晚饭做好,叶白柚动了。
沈琴心拿到手里的东西时,也不确定被冷落了一天的叶白柚是个什么想法。她试探着安慰:“今儿是公子的不是,还望……”
叶白柚蓦地展颜,脸上看不见任何阴霾。“琴姨,上面写的东西麻烦您明早安排人帮忙找一下,仓里有些,没有的去外面买些。”
沈琴心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跟十二确定般对视一眼,随后冲着叶白柚点头。
“放心,一定备好。”
随后,叶白柚抱了一坛酒。身后跟着端了饭菜的十二上了三楼。
东西放下,十二垂头迅速撤离。
酒坛子在桌上轻微碰撞,一声闷响,让窗边的人看了过来。
叶白柚瞧着他身前大开的窗口,眉头紧紧拧着,迅速过去将窗户关上。幸好书桌上没有堆什么纸,不然看上面的水珠,墨迟早得化开。
手摸了一把男人的衣服,是彻底湿了。
看着转身抱住自己腰的男人,叶白柚没好气:“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没见着下雨了吗?这么大人了窗户都不知道关的吗?”
沈无璟额头抵着哥儿柔软的腹部,低声:“嗯。”
“你还“嗯”。”叶白柚推他,催促道,“去,换身衣服吃饭。”
沈无璟不动。
叶白柚无法,只能带着这个耍赖的人去衣柜翻找。
“松手。”
高高大大的人站在身前,直接将叶白柚整个人藏在了阴影之下。
这让浮沉了一天的心找到了暂时的停歇的地方。
沈无璟一直看着叶白柚,见着他眼中的威胁,指尖微动,犹豫着慢慢将手松开。
叶白柚指尖灵活地扯开他的腰带,像做了无数遍的那般。湿衣褪下,风风火火给他换了一件。
腰带还没系好,人又压了过来。叶白柚看着自己腰上的手,也是无奈。
现在的沈无璟,过于黏人了。
像小熊猫套着大熊猫,叶白柚带着人到了桌前。
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按在凳子上,叶白柚扯开酒塞对着男人示意:“喝点。”
沈无璟单手撑着下颚,一双眸子在哥儿脸上逡巡。一寸一缕,丝丝入眼。
他低声:“好。”
酒酿入了白瓷杯,在杯中打着旋儿。叶白柚泡的桑葚果酒,紫红色的酒液带着清透的果香。
度数不高,但叶白柚通常一杯晕,两杯醉,三杯睡。
给男人夹了些菜,看着他一点点缓慢地塞进嘴里。叶白柚抿了抿唇,端起身前的酒杯。
“干一杯。”
沈无璟修长的手摸着杯壁,与叶白柚轻轻一碰,仰头下肚。
叶白柚轻抿了半口,见他这模样也没阻止。只给他多夹了些菜,让他吃完了,再继续碰杯。
他发现,自己不举杯,男人就同样不会端起酒杯。
陪着他,叶白柚浅浅抿着,一坛子的酒液去了大半。
有些醉了。
叶白柚水雾般的眼睛半眯,瞧着紫红的酒沾湿男人的唇,顺着性感的喉结划过,没入白色的衣裳。
指尖控制不住,从他流畅的下颚滑落,一路追寻。
直到落在他的心上轻轻点点,叶白柚带着醉意,声音软得一塌糊涂:“相公,后半辈子还有我呢。”
沈无璟一把扣住胸口上的手。
眼中红丝满布,如网一般紧缠着叶白柚。带着极强的占有,仿佛立马想将他吃干抹净,即便是嚼碎了骨头都要咽下去。
叶白柚只轻轻一笑,唇若樱红。“再喝点?”
沈无璟看着哥儿已经空了的杯子,轻轻摇了摇头。“夫郎醉了。”
叶白柚察觉到仿佛凝为实质的灼灼视线,他身子往男人那边歪去,囫囵道:“醉了好啊。”
沈无璟揽住人,搂入怀中。
一双凶戾的眉眼柔成了山中的雾,修长的手指捏着帕子缓缓沾着自家夫郎的唇角。另一只手将人抱得极紧,仿佛是担心人飞了一样。
叶白柚下巴抵着沈无璟的胸膛,鼻尖在他的颈侧嗅了嗅。随后枕着脑袋,轻唤:“相公。”
沈无璟放了帕子,将人抱起来。
“相公在。”
叶白柚抓着沈无璟的前襟,像只小兽一般湿着一双圆眼,直起身子面对着男人。看了半响,他道:
“我不走。”
“我走不掉的。”
叶白柚的眉间透着一股哀伤,喃喃:“我走不掉的。”
沈无璟手猛地一紧,勒得叶白柚不舒服地动了动。待他察觉,又极尽温柔地将人放在床上,脱了衣服自己也上去。
被子盖好,雨滴密密匝匝砸在窗上。
烛火跳动,叶白柚趴在沈无璟的身上,手覆盖在他一双眼睛上。“我说了,相公想知道,要自己问。”
沈无璟喉间滚了滚,终是忍不住。“阿柚……从哪儿来?”
叶白柚嘻嘻一笑,八颗牙齿整整齐齐的,又白又亮。“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
沈无璟一听,眸间含笑。
下颚轻蹭着哥儿的额角,知道他这是醉了。
听他嘀嘀咕咕半响,沈无璟将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下。“夫郎,你还是高看你自己的酒量了。”
沈无璟吻着他的额角,眼中的压抑退去。手指划过怀中人晕红的眼尾,他语调清浅:“夫郎。”
“阿柚是我沈无璟的夫郎。”
“走到哪儿,都是。”
——
一夜无梦。
辰时,叶白柚忽然从床上惊醒。
他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掠过桌上已经熄灭的蜡烛,落在窗外的雨幕之中。
枕边人不在,手往边上一探。尚有余温。
叶白柚按了按眉心,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
脚恰好落地,沈无璟一身白衣从侧房出来。见着他,轻轻扬眉。
“夫郎,醒了。”
叶白柚眼睛一亮,光着脚飞快跑到沈无璟身前。男人伸手,叶白柚适时一跳,考拉似的将他抱住。
“相公。”叶白柚叫了一声人,挂在他身上乱拱。
沈无璟托着哥儿的臀,将他带到床边。将床尾放好的衣服拿起,一件一件给他穿上。
“相公,昨晚我给你说了没?”
沈无璟抓着叶白柚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