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将男人从头到脚挤兑了一遍。脑海中,小人沈无璟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小乞丐服,才手巴掌大。叶白柚是打了他手心又戳了他脑袋。
然后小人沈无璟泪眼汪汪,哭得傻兮兮的。
叶白柚被自己的幻想弄得嘴角咧开,笑容越来越大。时不时“呵呵”一声,弄得沈无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挪了凳子,往有火光的暖和处移动了几分。
笋子煮好,叶白柚的菜干儿还没好。
他熟练地指挥着沈无璟将锅里的笋子舀出来放在盆子里。
沈无璟听着他说,手上也做。倒是让藏在外面的那群人见了,心中惊愕不已。
这还是他们的公子吗?
数只眼睛看向沈大跟沈二。关于里面的哥儿跟他们的公子的事儿,就只有这两个知道。
沈大呵呵一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不可说不可说。”
“沈二!你说!”
沈二憨厚,正要开口。肩膀就被他大哥的爪子摁住了。
他话头一转:“嘿嘿,问大哥,问大哥。”
“得了,公子没什么事儿,咱快做事儿去吧。”
人一走,风声落。
沈无璟眸光转动,从门外掠过。
“你还没说,炒还是煮粥?”叶白柚蹲着,眼珠转悠。
目光状似不经意掠过男人脖子上的牙印,整整齐齐的。
他满意龇牙,自己牙口还挺好。
手背搓了搓又有些烫的脸,叶白柚再次催促。
“粥。”沈无璟。
“好,菜粥。”
于叶白柚而言,两样他都吃得有些腻味。但只有这么个东西,不吃就没吃的。
倒是多了点笋子,叶白柚干脆捡了一两个切碎了也扔进去。也算有了点其他味道。
殊不知,叶白柚吃得习惯的东西,沈无璟却好久没吃过了。
两人坐在堂屋的桌子上,一人一边。
勺子搅动着,偏墨绿色的野菜与细细的白笋融在一起,被粘稠的米粥带着黏在勺子上。
若即若离。
叶白柚见他半天不动,问道:“不合胃口?”
沈无璟摇头,舀了半勺送入嘴里。
米香重,味道虽然粗糙,但带着蔬菜的嚼劲儿。许久未开的味蕾尝到了竹笋的鲜,菜的香,还有米的甜。
沈无璟看了一下哥儿的脸,又忍不住舀了一勺。
叶白柚看他动作又稍快,又没忍住话。
“你慢点儿,还烫着!”
“也不知道在外面到底是干什么,饭都吃不饱的!”
沈无璟落在桌下的手轻轻贴了下肚子。“嗯,知道了。”
一碗粥,不比那些精心烹饪出来的差。反倒是清润伴着翠爽,沈无璟吃出了一身汗。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窸窣的落雪声笼罩,小茅屋的两人对坐,不觉寂寥。胃中暖和,耳边是叽喳的唠叨声。听着,倒也显得这人间竟有几分不错。
沈无璟放下勺子,就这么撑着头,视线空落一处。
“你洗碗?”没等他感慨完,哥儿匆匆站起,“我先吃完。”
沈无璟难得哼笑出声:“单手洗,坏了可不怪我。”
叶白柚扶腰,张嘴就开始吆喝:“哎哟,我是造了什么孽呀,摊上你这么个臭男人!”
别说,这还是跟着他奶奶学的。用来怼人还不错!
叶白柚自己吼完,又乐乐呵呵收拾碗筷。
注意着后头单手端着碗跟着自己的男人,叶白柚眉梢飞扬。
不错,不错,没白将人捡回来。
“啊!对了。”叶白柚忽然顿住。
沈无璟:“怎么?”
“你的房间还没收拾来着。”
沈无璟:“无妨,我自己来。家中可还有油灯?”
叶白柚连连摇头,看着沈无璟面露警惕。他干脆道:“走吧,一起。”
“你腰?”沈无璟站着不动。
叶白柚瞪他。“你再磨磨唧唧,我这油灯可就烧完了。”
“也不至于。”
“那你摸黑?”
沈无璟闭嘴。
豆大的烛火随风跳动,将空中弥漫的灰尘照得一览无余。
“咳咳!”叶白柚捂嘴,眉头拧得死紧,“麻烦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说一声,然后自己把自己要睡的房间收拾出来。时间最好是白天。”
沈无璟默默将床铺好,掌心下被子是干的,应当拿出去晒过。
铺一层盖一层,对沈无璟来说就够了。
收拾完,叶白柚打着呵欠出去。“我睡觉去了,油灯留给你,省着点啊。”
沈无璟看着哥儿跨门出去,拿着灯将人送到了门口,他才转身回去。
躺在床上,雪夹在风中肆虐。呜呜的声音像山中常常能听到的狼啸。
沈无璟白天睡得久,此时没有半分睡意。察觉到隔壁还有哥儿的存在,放松的脑子里不免又浮现出今天傍晚的事儿。
这一晚,他辗转难眠。
——
昨夜下了大雪,那风声大得,叶白柚甚至担心它把茅屋顶给掀翻了。
今儿个一大早,人醒了,顾不得冷风冷气儿的,忙套上了衣服就要出去查看。
门一打开,还未抬脚呢,被吹到门缝的雪堆扑簌落进了屋子里。
这一瞧,院子里的雪堆了怕是有小腿肚子高。
“这房子怕得压塌了!”叶白柚跺了跺脚,忙进屋将楼梯扛出来。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橘黄色的衣裳在雪垫中是唯一一抹艳色。
叶白柚将梯子架在屋檐,试探着按了按。结实了才试探转了下腰,又确认般地摁了两下,不算疼。
这才抓着扫帚小心翼翼往上爬。
外面的动静大,沈无璟悄然睁开眼。
察觉到叶白柚已经醒了,他穿好了衣服也出去。
结果门打开,对门就是厨房。哥儿踩得高高的将屋上的雪扫下来。
那雪也厚,像堆砌的转头一般直接往地上砸。白色的碎雪四溅,看着像要将哥儿脚下的梯子砸断一般。
沈无璟大步靠近,手脚并用,稳稳撑住了梯子。
他蹙眉仰头:“你下来,我来扫。”
“你来?你那手不行。”叶白柚整个身体趴在梯子上,就手臂上使点劲儿。好在屋子修得结实,这雪也听话。
轻轻推几下,雪堆子争先恐后地往下落。
花了半个早晨的时间,屋顶跟院子里的雪扫完。堆在院子一角,像一座小山似的。
叶白柚累得撑着腰站在院子里发怔。
沈无璟提醒:“外面容易着凉,到屋里去。”
叶白柚眼睫轻颤,腿根本不想动。他虚弱地抬手:“拉。”
沈无璟无奈隔着衣服抓住他的手腕。“叶白柚。”
“嗯。”有气无力的。
“你这辈子是不想嫁人了?”沈无璟边走边道。
“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叶白柚仰头,盯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呆滞。
沈无璟:“既然如此,那这是最后一次。”
叶白柚:“最后一次什么?”
沈无璟顿步。
“不要随随便便对着一个男子动手动脚。”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肃,像那种拿着木棍监督学复习功课的古板夫子。
叶白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哦。”
他现在浑身疲惫,又累又饿。头发散开,乱糟糟地半垂半束。
沈无璟看他这样子,也说不下去。
“我饿了。”叶白柚看着男人略高的背脊,“好饿好饿啊。”
沈无璟:“我做。”
“好哦——”叶白柚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累了就犯困。
进了屋,叶白柚看着沈无璟松了自己的爪子。他带着鼻音咕哝:“沈无璟,我困了。”
沈无璟转身。哥儿站着摇摇晃晃,泪眼朦胧。
“去房间睡,我一个人可以。”
叶白柚扬起一抹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像雪中的红梅,乖又艳。
沈无璟错开视线,囫囵催促着他离开。
可叶白柚直接在灶前坐下,良心让他不能扔下个手不利索的人给他做饭,自己吃白食。
他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帮你。”
“你要快点,不然我肯定饿死了。”带着困意,像是在撒娇。
沈无璟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淘洗好的混合米粮倒进锅里,除了手上的声音,厨房安静得不行。
“哔啵”一声,灶孔里的竹子破开。
沈无璟盖了盖子,下意识看向灶前。
哥儿睡着了。单手撑着下巴,脸上的软肉被挤着鼓起,看着跟白玉汤圆似的。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明灭灭,将人给烘得像小太阳般暖和。
沈无璟走至他面前蹲下。
趴在叶白柚膝盖上的毛团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趴回去。跟着主人一样睡得更熟了。
“起来,去床上睡。”沈无璟怕惊扰了他,声音低低的。
叶白柚手麻了,睡梦中想换个姿势。身体往前要栽,沈无璟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他的前面。
但摇摇欲坠的人又自己稳住了。
想了想,沈无璟没动他。而是从哥儿身后绕到里面,添了几把柴火。将火烧得更旺了些。
时不时,哥儿要往前摇动几下。他就顺其自然地将手臂伸过去给他挡住,免得他一头栽进灶孔中。
除了柴火燃烧的声音,没人说话。但气氛却比外面冷然的雪温和多了。
辗转于灶台跟灶孔之间,一锅粥熬好。火候虽不敌叶白柚掌握得好,但总能填饱肚子。
柴火熄灭,沈无璟盛了饭放到堂屋。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叶白柚身体以一个柔韧的姿势睡着。
凳子依旧是那个样子,叶白柚却不知怎的坐到地上去了。双手抱着膝头,脑袋是埋在腿上的猫肚子里,背脊跟脖子躬得厉害。看着就觉得难受。
也不知道昨晚是去摸了鸡还是偷了鸭,这么困还是少有的事儿。
沈无璟在一人一猫身边蹲下。
作者有话说:
沈少爷:我夫郎真好看。
第41章 勾引
叶白柚的黑发落在脸颊两侧,露出截白润的脖颈。
沈无璟想着饭食待会儿冷了,将人叫醒:“叶白柚,饭好了。”
哥儿是听见了,却拧着眉龇牙咧嘴地侧过头去。双手捂住耳朵,只当是没有听见。
沈无璟眼中闪着逗弄的趣儿,捏住在他身上伸懒腰的猫爪。
“柚哥儿,饭好了。”
人没动。
“不是说饿了吗?不吃,那我吃完算了。”
“你敢!”
沈无璟瞧去。
结果哥儿虽抬起了个头,但眼睛是闭着的。
“喵呜——”小璟大张个嘴,踩了踩叶白柚,随后支棱着细长的毛腿儿往沈无璟的身上放。
沈无璟将腿上的爪子拨开。“行,吃饭吧。”
站起身来,刚起跳的小璟直接落空。
它不气馁,仰着头围着沈无璟的腿打圈圈。“喵呜,喵喵……”
沈无璟离开,叶白柚揉着眼睛站起,踉跄几步跟上。
吃过饭,叶白柚的元气陡然回升,倒有心思出去了。
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下,只不过这会儿比早上的时候下得小了些。叶白柚将杜鹃婶子送来的那袋子野菜干儿拿上,顺带装了几个笋子踏出门。
下雪天做不了什么,最适合的就是串门儿。
不像自家的小茅屋,杜鹃身子家的是面朝着大路,这会儿应当是吃完了早饭,全家人都在院子里扫雪。
“婶子。”叶白柚站在篱笆外喊。篱笆腿高,一脚就能迈过去。平时也就能防着点鸡鸭跑出去。
“来了来了。”
还算丰腴的女人放下手头的扫帚,她一动,落在她后面撅着个屁股玩儿雪的小不点也跟着追来。
“哥哥!哥哥!”赵四金小胖手往前挥着,看着还是要来抓叶白柚。
门打开,叶白柚还没走就被扑腾出来的小崽子抱住了腿。
“哥哥,嘿嘿。”他仰着头,腮帮子靠在自己的腿上挤得小脸圆嘟嘟的。
小孩脸皮嫩,但脸颊上顶着两个红团,看着是冻伤了。
“走走走,进屋去,你看看你的脸。”
“阿娘,我的脸怎么了?”
叶白柚往前走,小孩就挂在他的腿上,满脸好奇着问他阿娘。
赵尚牛不好跟着进去,对路过院子的叶白柚打了声招呼,又闷头扫雪。
“叫你经常往外面跑,脸上成了个猴儿屁股了。”杜鹃笑着,圆脸上看着很是友善。
“难得你下雪天来家里,我去给你弄点热汤喝。”
叶白柚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小金子,你脸痒不痒?”
“不痒。”
“可不得出去了,否则以后小脸上冻得不好,抓肝挠肺的痒。”叶白柚抓着小孩的两个爪子在自己手上摊开。
“瞧瞧,手都冻红了。”
小孩傻兮兮笑:“叶哥哥,要玩儿雪,要堆雪人。”
“玩儿多了,仔细手断了。”叶白柚手合上,给他暖着。
“来来来,喝点水。”
叶白柚抿了一口,甜的。
糖这东西可贵,叶白柚都没舍得买。他来这一趟又不是让人破费的。叶白柚道:“婶子,破费这些干嘛。这糖小孩爱,小金子吃了能长得快。”
“长得快!”
小金子高举着手,笑眯眯道。
杜鹃慈爱地摸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嗯,多给他吃。”
她前头生了三个,老大夭折,后三个带出去讨饭吃。路上老二瞒着,口粮省出来给了两个小的,就这么饿死了。
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