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要吓唬他。”
小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困了,自己玩儿去。”沈无璟嗓音微哑,重新拿起书。
小白就蹲在他的榻前,将脑袋搁在床榻之上,双眼盯着沈无璟。
傻兮兮的,哪有半点凶狠的样子。
——
小小的插曲在叶白柚的心中留了没几天,他照样还是每天进山找野菜、看庄稼,顺带给小璟抓一些零食回来。
待到水缸里能铺了一个底的小鱼小虾,叶白柚刚巧可以将晒好了的菌干儿以及少许的野菜干儿装起来了。
这边冬天冷,还会下大雪。
叶白柚不保证那个季节下雪之后还能有什么菜吃。
——
河斜月落,兔缺乌沉。
很快,黄叶如枯叶蝶尽数落下。某天早晨起来,山间是白茫茫一片。
前些年的年景色不好,冬日里没几滴雪。而如今像弥补似的,就下了一晚上,雪堆积得有脚踝那么高。
索性家里的冬衣鞋子不算少,叶白柚找了找,将最厚实的穿在身上。
今天,大泉村有喜事儿。
瑞雪兆丰年,再撞上这么一桩喜事儿。即便是有些冷,也阻挡不了村民们的热情。
叶白柚吃了早饭,带上自己准备的礼就关了门出去。
今天是娄家办喜的日子。
娄家三兄弟,犯事儿的娄大在村里被指指点点,久了也就直接在县里做工去了。现在已经很少回来。
娄家老二也不常在家,即便是在家,也仗着自己是娄家老三的哥哥经常去他家蹭饭。
值得一提的是,娄二娄长贵嘴皮上说的是在等着他的夫郎回来,但大泉村的人都知道,他已经跟隔壁村的寡夫勾搭上了。
唯一还算住在村子里的,就是娄家老三。也就是娄文才的阿爹娄长善。
若说当初娄文才来找叶白柚为小郎,叶白柚给他轰了出去。这又闹了一桩事儿出来。
但到底这次的主角不是他,且乡里乡亲的,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所以叶白柚还是要走这么一趟。
休养生息也快半年,大泉村的还有些家底的人家,生活已经慢慢回到正轨。
娄家算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娄家老三的成亲的事儿还是得办一办。
叶白柚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问了李家老爷子,说是有个心意就成。所以叶白柚拿着的是他晒好的菌子干儿。
娄家住在村子靠近里面的地方,要路过李家。叶白柚直接跟何沁他们会合,接着一起过去。
这会儿时辰恰好,新郎官儿已经出去接新夫郎了。
叶白柚手上拎着菌子干儿,呼出一口寒气。“明年年景应该会好些。”
他本来就怕冷。即便是穿得厚实,脖子上还围了一圈兔儿毛毛,但还是冷。手指冰凉,双脚也没什么温度。
不过好几个月过去,他白了些,脸上的肉又多了几分。
巴掌大的脸上一般被灰色的毛毛遮住,双眼微弯成月牙状,似乎是更好看了。
何沁见状,也笑着点头:“是呀。”
话头一转,语气更加柔和:“柚哥儿说考虑的事儿考虑好了吗?”
叶白柚一顿,他干笑:“还没呢,阿叔,我并不想……”
何沁瞧见哥儿的相貌,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家现在就你一个哥儿,多个人,也好多个照顾。”
“以你现在的条件,咱们村的虽说不好找,但是外面的不也……”
“哎呀,夫郎操心他不如操心操心我。”李端阳看他一直跟叶白柚说话,心里不高兴。手一揽,将何沁搂进自己怀里。
他脑袋一低,直接遮住何沁的视线。“夫郎啊,我冷。”
“你冷什么?”何沁抓过男人的手。
热乎乎的,比自己的都暖。
瞪了自家男人一下,正打算抽回手,却被大手给抓住握了严实。
“松开,相公,人多呢。”
“怕甚,你是我的夫郎。干别人屁事儿!”
叶白柚乐得自在。
他左手一个长宁,右手一个长宜。侧前方还有一个长安挡风。
小孩手暖和,还有长安这么个贴心的小男子汉在前。多好。
“叶哥哥,等会儿在娄家你别跟我们走散了知道吗?”长安偏头叮嘱。
“我这么大人了,哪里会走散。”叶白柚只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笑着。有些黑亮的长发被扎在脑后,裹进毛绒绒的帽子当中。
“叶哥哥,娄文才不是好人。”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
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咔吱咔吱的脆响。
现在虽然雪停了,但天空仍旧被黑灰色的云层笼罩。只因白色的雪蔓延了整个村庄和山林,才映衬得这一片天地宛若发光一样,很是亮眼。
冰天雪地,寒霜冻人。
叶白柚上辈子还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雪,他四处欣赏这雪景,眼中跃跃欲试:“待会儿咱们回家堆雪人玩儿。”
“好啊好啊。”
“吃完饭去叶哥哥家玩儿!”长宁甩着左右两个小髻子,上面挂着的铃铛清脆。
何沁腰上的手抱得紧,他动不了。只能红着耳垂看着自家小姑娘:“好,去玩儿。”
耳边男人轻笑,就跟贴着耳垂一样。何沁躲开,可那股热气儿追着来。
耳垂一湿。
他猛地瞪大了双眼,愣住了。
李端阳低笑,双手用力,几乎是抬着自家夫郎往前的。“大雪天,就适合跟夫郎困觉。”
叶白柚走着走着就被踹了一脚。
他抓着两小孩,走得飞快。
他就不信了,听不见可还能被踹到!
娄家。
门大开,里边张灯结彩,挂着红布。
院子里连着大路上,都摆了几张桌子。此刻,里面已经是人影幢幢。
乍一眼望去,写礼的李登科老爷子就坐在堂屋的桌子上,脚边还放着火炉。
可以,这娄家也不算没脑子到亏待写礼人的地步。
视线一转,大冷天,那还穿着个不怎么厚实长衫的娄文才双唇泛白。像雪堆里冻傻了的雕。
视线对上,他双眼闪烁:
“阿柚!”
第34章 宴席
“阿柚!”
叶白柚别开头,嘴里咕哝。“我还阿老呢,阿柚个屁。”
“叶哥哥!”长安听到,用那严肃的小脸看他。
“行行行,我不说,不说总行了吧?”叶白柚捏捏他的脸蛋,“小管家。”
何沁在后面轻笑。
长安这才不好意思的侧头,悄悄红了耳朵。
穿着单薄的书生迎风而来,长袍飘逸,若看背影……也不怎么好看。
娄文才那一身窝在房里捂出来的自带羸弱气质的白皮。加上在外面一冻,白中发紫的脸还有几分吓人。
“阿柚。”娄文才见他不理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又喊了一声。
叶白柚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他前面是长安,左右后面都有人。
“阿柚,我等你许久了。”娄文才想迎上去,但无奈有人挡着。
叶白柚从那边过来的时候,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哥儿穿着一件槿紫色的袄子,那双手又白了几分。
他全是上下都包裹严实,只有那双从毛领上方露出来的圆眼。长睫卷翘,在眼尾处微微上抬。眸光润泽,秋瞳剪水。
明明印象中仅是清秀的长相,却因为这一双眼睛而给了人无限遐想。
娄文才没忍住,直接叫住了人。但他清楚的看见哥儿转了头去当做没听到。
他不甘心,对叶白柚不听话的态度陡然升起了一股愤怒。
即便是他不喜欢叶白柚,但从他开始缠上自己,娄文才就已经自发将其当做自己的所属。
他可以像逗小猫小狗一样,有心情了就逗他两句;他也能够容忍叶白柚一两次不听他的话,但不代表叶白柚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不听。
娄文才眸光阴冷如蛇,配上那张白中带紫的脸,给他身侧站着的人吓得眼皮子一跳。
那叔脚下挪着,离他远了一点。
叶白柚几人掠过娄文才,先去李登科老爷子那儿放了礼,然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桌上放着少许的喜糖,来的宾客就这么三三两两围坐下来说着最近的趣事。
娄文才迎风而立,被忽略了个彻底。
其他的等着看好戏的人纷纷散去。叶哥儿改性子了,连看的热闹都少了。
另一边,叶白柚跟李家还有他邻居杜鹃婶子一家子围坐一块聊天。李家的三个小孩加上杜鹃婶子的儿子赵四金蹲在几个大人包围圈中戳地上的白雪。
这正好聊到兴头上,一到阴沉沉的声音横插进来。
“叶白柚。”
眼前忽然站了个人,叫人名儿还叫得阴阳怪气的。
叶白柚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手肘直接往桌子上一放。
“今儿个是你爹大喜的日子!我不想给你们娄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要是不想闹得太难看,今天就别来招惹我。不然……你家这亲 ,我可就不能保证能不能结了。”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清。
但相处这么久,李家的人也知道他不是这么不懂事儿的人。所幸就坐在一旁防备着娄文才动手。
叶白柚话里话外尽是威胁,独独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不见任何情绪。
“你敢!”娄文才低喝一声。
叶白柚讥讽一笑,但那双眼睛却弯弯的像加了蜜糖。
娄文才袖子一甩,黑着脸离开。
杜鹃抱着她家赵四金小朋友,捏着他的手腕。将肥嘟嘟的手心中的白雪拍掉。
叶白柚看着那小爪子,心中一动。上手去捏了捏。
小孩看着他腼腆一笑,紧接着身体一翻,趴在他阿娘的怀中。
“他害羞。”杜鹃婶子摸着自家儿子的脑袋。
叶白柚双眼弯弯,看着竟有些寻常哥儿的乖软。“他很可爱。”
蹲地上两小孩当即不乐意了,纷纷转头一左一右趴在叶白柚的膝盖。
“我呢?”
“还有我呢?”
叶白柚也不厚此薄彼,也在他们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都乖都乖……”
小孩心思单纯,也最是能辨别人心好坏。自从跟在叶白柚身后玩儿,这些个孩子愈发喜欢他。
以前见着还要躲,现在是巴不得凑上去。
嘻嘻哈哈的氛围没受那闲杂人的半点影响。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敲敲打打的礼乐声。
小孩大人兴高采烈,纷纷围在了篱笆边缘探头去看。
叶白柚也不例外。
不过除了前头有邻居跟李家的人,以叶白柚为中心,他后面直接空了一大片出来。
叶白柚摸了摸后背。
他就说怎么会有点漏风呢?
不过顾及不了这些,那白雪之中尤其显眼的红色宛如盛开的梅花,轻易间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新郎官也就是娄文才的爹牵着村里面唯一一头驴走在前面。而驴身后拉着木板车,上面铺着大红色的棉被。
一身红袄子的新夫郎坐在上面,头上盖着红盖头。
乍眼望去,除了那显眼的厚袄子和被腰带勒得细窄的腰身。其余是半点看不出这新夫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新夫郎是咱们隔着一座山的王家村的。”何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王家村比我们村还要穷,听说这哥儿是直接用粮食换的。”
杜鹃婶子瞅了瞅外边,面上虽然笑的温和,但也竖着耳朵在听。
里正家的消息总是灵通一些,更何况还有他那个书生相公。
“这新夫郎好瘦。”叶白柚感慨到。
“可不是,王家村在山里,出来也不方便。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山上来。年景好的时候还好,差的时候不就什么吃的都没有。”
“这王家的哥儿是家中老大,今年都二十五了,后头还有四五个弟弟。据说他家那婆子贪多,起初还问娄老大家要百斤粮食来换。”
杜鹃婶子惊愕:“这不就是抢吗!”
“可不是。”
何沁看了看周围闹哄哄的人群。手对着几人招了招,拉近距离。
他面上不动声色:“但这哥儿也是个强势的。娄老大虽然软弱了些,但家中父母不在,又没其余的拖累。只要哥儿硬气,在娄家过得应当不比原来的差。”
叶白柚问:“那最后怎么又成了?”
何沁看着叶白柚,神秘一笑。“那哥儿的泼辣跟咱们柚哥儿不相上下,要是最后商量得不行。他扬言直接跑出来跟了娄家老大也不是不行。”
“所以最后商量着。王家要了五十斤的粮食。”
杜鹃婶子唏嘘:“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灾荒年才过去,百姓家里都没什么余粮。现在每家家里最贵重的东西就是粮食,那可是五十斤,够撑一家子撑过好长一段时间了。
“是啊,不是个小数目。”
“但娄家这是下了决心要娶个人回来伺候。”何沁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就看他们治不治得住这新夫郎了!”
叶白柚看着已经到跟前的驴车。
新郎官娄长善红光满面。一边撒着喜糖,一个对着亲邻好友互相道喜。
板车上的王家哥儿没有动,等到娄长善来扶他,这才慢慢下了板车。
驴子“哼唧哼唧”被人拉走,而娄家夫夫俩手上则被塞了根儿红绸。
新人人一人牵一边,往家中堂屋走去。
娄家高堂不在,里正当这个证婚人。拜完天地之后,新人直接进了屋。
叶白柚本来还好奇这新夫郎长什么样,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