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看看,这不是行动是一套,话又是一套嘛。
叶白柚翻了个白眼,再次接过,看着男人清润的眼眸还存着憋屈:
“口是心非的男人!”
沈无璟的手一抖,徐徐收回。将眸光转了去。
“不看我,你做什么心虚事儿了,还不敢看人的?”
沈无璟手指轻点了下凳子,找不到什么话解释。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哥儿来得正是时候,一股酸麻猛地从下肢袭来。
接着他对身体失了控制,直直后倒。
“我去!”叶白柚一惊,脚步后错,凳子翻倒的声音炸开。
怕磕着这人脑袋更加不聪明,叶白柚角度刁钻地一把撑住沈无璟后背,不料后脚却踢在了床沿,自己倒成了人肉垫子。
砰的一声,两人跟叠萝卜似的,就这么躺在了床上。
听闻惊呼赶来的沈二将将走到门口,待看清里面。立马捂眼,拉门。
“啪!”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屋内光线暗淡,周遭寂静。落入光线中的灰尘轻轻扬扬,仿若时间都迟滞了。
唯有外面沈二的声音与耳旁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叶白柚清咳几声,被男人压得心脏发闷。
他吸了吸鼻子,这人身上的香气便争先恐后涌入鼻腔。浅浅淡淡的,像清晨沾了露珠的松木,带着冷冽的香。
“还不起来?”叶白柚双手撑了下他的肩膀,整张脸被他的头发盖住。
等了几秒,身上的人没动。
叶白柚诧异,艰难地扯出手拨开面上的黑发。发下,沈无璟的耳垂已是红得滴血。
“我……动不了了。”
叶白柚也顾不上什么耳垂不耳垂的,心中一慌:“发病了?中毒了?”
知道他这个一发病就动不了的德行,叶白柚憋足一口气。像抬磨盘一样撑着人,自己从他身后挪出来。
“为什么我俩吃的是一样的,但是我却没有长得像你这么结实。”别说,手下的触感硬邦邦的,摸着还挺好。
将人挪到床上,叶白柚撑着腰站在床沿。
沈无璟被他这么一打岔,面上也装不下去了。
“你是哥儿。”他这话夹着对叶白柚毫无办法的无奈,话里带着轻叹将憋了许久的郁气抒发出来。
哥儿本来体型跟男人不一样,何谈跟他一样重呢。
叶白柚吹了下已经凌乱的头发,学着沈无璟的姿态:
眸子冷漠,抱臂而立。
但是眼睛圆圆的,眼角微微下耷。像涉世未深的鹿,哪有什么冷与凶。最多是只长了两颗小米牙的幼猫,反倒是更乖了。
“你下次再这样,我直接给你从家里轰出去!”撂下狠话,叶白柚背着手气势汹汹地离去。
走到门口,又猛地转身。
沈无璟眼皮一颤。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要开启他的长篇大论。
“那匕首,谢谢啊。”叶白柚招手。
沈无璟别开眼:“不用。”
说完,叶白柚猛地拉开门。
“啊呀!”沈二趴在门上没收住,直直往里跌。
叶白柚迅疾闪开,伸着爪子在沈二的肩膀上拍了拍:“照顾好你家公子。”
随后背着个手,大摇大摆出去了。
男人就是欠收拾!
沈二站在门里,在那双冷眸看过来的时候一下子紧了皮。身体站得笔直,但眼睛却是看着地上四处乱飘。
“你说的?”房间里稍暗,从角落里传来的声音泛着寒。
沈二一个激灵,正要认错……
“沈无璟!晚上喝粥还是吃干饭!”叶白柚突然从门边探进来一个脑袋。双眼直接掠过门边的沈二,盯着里面躺着的人。
他横插一脚,沈无璟的气势犹如被大风刮过的蒲公英,顿时散了。
沈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决定。”
“哦,那就粥吧。”家里没存粮,现在只能靠着官府。万一哪天要是没了,那岂不是直接断粮。
“我!我去帮他。”沈二忙道。
沈无璟收回目光,缓缓闭眼。
沈二如蒙大赦,甩着腿儿跑得飞快。
经此一事,沈无璟既受制于身体,又说不动那嘴皮子利索的哥儿。索性就这么躺着,暂且不考虑以后的事儿吧。
——
炊烟袅袅,盘旋着缓缓升入高空。与西边的云层交叠,像洗了笔的池水,透着清灰的蓝。
鸟归巢,家家户户关了门。
到大泉村的山路上,却咯吱咯吱走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马儿很瘦,肩脊的骨头高高凸起。走个两三步,就要被后头的人甩一鞭子。
“爹,怎么还没有到家!”
年轻男人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来,带着些虚弱的喘气声儿,乍听还算斯文。
颧骨突出,瘦得厉害的中年男人看着竟比白关山老爷子看着都老。他如马儿般迟缓道:“快了,快了。”
担忧地看了一眼前面的马儿,男人斟酌着道:“文才啊,要不咱们让马儿停下来歇一歇。”
那灰布帘子一下子被扯开,带着重重的力道搭在中年人的后脑勺。
“歇什么歇,我可不想在外面过夜!”
“快点走!”
破风的鞭子声划过,马儿一声惨烈的嘶吼,重重倒了下去。
人仰马翻,驾车的中年男人一看不对立马跳车。
黑暗中,马车落地翻滚与木头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一声痛呼,顷刻间又沉寂下去。
此时,一队长长的黑影在树中穿梭。
“头儿,有人!”
窸窣声不断,转眼队伍已经靠近车马边。
“马还是好的!”
“人救了,马留下,就当是诊金。”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黑暗中,简短的声音交替,顷刻决定了这场交易。
动静起了又停,不一会儿消散在密林之中。
——
天色曈昽,朝霞铺满了整个东边。带着橙红的绚烂色泽,在大泉村的上方点染成画。
“来人啊!!”
一声尖锐又粗哑的嗓音嚎破了正徐徐升起的炊烟,烟雾像是一滞,又继续溢散。
叶白柚家在最外面,听声音抓着锅铲就跑了出去。
门一打开,村口处,一人甩着胳膊腿儿往村子里跑,神情惊恐又激动。
“啥事儿啊!”
“叶白柚啊啊!!”人家看了他一眼,见手上拿着个铲子,立马往边上一冲。用比刚刚还快的速度掠过了他。
叶白柚磨牙。
正好沈二追了出来了,清清楚楚看见村里人对叶白柚的嫌弃。
叶白柚尴尬地笑几声,抓着锅铲气冲冲进屋。
“从村外跑回来的,要我去看看吗?”沈二手上还拿着火钳,往地上一杵,从黄泥灰的地里缓缓升起青烟。
“烧火!”叶白柚甩头。
厨房就落在这村大路边,不一会儿,外面就传赖急促的说话声跟脚步声。
“我去县上嘞!路上躺着人!死了活了不知道!”
“真的有那么多的血!”
“是啊是啊,满身都是……”
话声渐低,叶白柚听了个大概。手里搅拌着米粥,有些心不在焉的。
人群匆匆去,这一锅的粥还没熬好的时候,边上又起了声音。
叶白柚刚想出去看,但见别人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他又迟疑地收回脚。
还是不要出去讨嫌的好。
朝食端上桌,叶白柚再一次坐在了沈无璟的那张桌子上。
沈二自己就在厨房吃。
“村路上好像有人出事儿了。”叶白柚小口吹着粥,慢慢送进自己的嘴里。
沈无璟只能躺着,等着他细说。
“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叶白柚说着话里带了怨气,像讨不到食物的猫崽子,“我一出去人家就跑,想去帮个忙都没人领情。”
沈无璟不认识之前的叶白柚,所以也不知道他跟村子里的人有什么纠葛。但既然哥儿想知道,看在粥饭的份儿上,他可以让人帮他打听一下。
“算了,早晚都会知道的。”
“你吃饭,要我喂还是你家大个子喂?”
这话出口,沈无璟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接。总觉得怪怪的。
“难不成你不饿,不吃?”叶白柚想着这人还生病,不能任性,好心肠地劝着,“今儿这粥熬得好啊,又软又糯。”
“还放了我出去找的蕈子,鲜得很。”
沈无璟别开眼,不看那怪模怪样的哥儿。
哥儿恶劣。
“看来是真的不饿。”
自己的吃完,叶白柚将人从床上扶起来靠着。“你家沈二说了,公子金贵,他粗手粗脚的怕伤到你。”
“所以,大金元宝诶,我不喂你吃,你就得饿肚子了!”
叶白柚老成地手背在身后学着李家那老爷子,眼里对沈无璟多了一点嫌弃。
“看看,我对你多好。还忘恩负义,跟我搞冷战。”
叶白柚叨叨叨,沈无璟启唇接住温热的香蕈粥,脑子被念得嗡嗡的。
“还要吗?”
喂完了一碗,叶白柚估量着沈无璟的胃口。没等他回,又去盛了半碗。
“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去山上看看。”
卷翘的蝶翼般的长睫微垂,像丛丛叠生的草禾。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叶白柚手指敲了下碗沿,清脆的一声让长睫抖动,立马掀开了来。
唔……蝴蝶展翅,真漂亮。
对上沈无璟微微疑惑的眼神,叶白柚给了他一个难得和善的笑。
“吃完了?吃完了歇会儿。我喂猫去了。”
“哎!我这是养了两个祖宗啊……”哥儿咕哝着离开。
祖宗吗?
沈无璟眼中泛起一丝涟漪。
——
厨房。
叶白柚将灶台靠墙角的背篓端出来。
“麻球球,让我看看你吃饭没?”大背篓中垫着干草,上面是一层不要的衣服。
叶白柚先将手指伸进去放在小猫的鼻尖,看着小黑鼻子耸动。
知道它是确认了人,叶白柚才将它嘴边的小碗拿出来。
浅浅一层的米浆在碗底,若不是看下巴上湿润,还以为它没吃呢。
叶白柚点了点小脑瓜子,弄得他轻轻动了下耳朵。
听着小小的喵呜声,叶白柚眼中含着柔和的笑意,轻轻捏着小爪子跟屁股蹲儿将他托抱出来。
“咱们换药。”
将猫身上的布揭开,腹部烂肉的伤口看着好像已经要结痂了。
“这药的效果真好。”
沈二在一边默默点头。能不好嘛,他们专门给公子带的最好的那一种。
换药的时候,小猫就乖乖趴在凳子上。爪爪并拢,圆圆的像山竹肉。只不过身上的毛毛还是脏兮兮的,叶白柚现在也不敢给它洗。
换好药,捧着小猫放回背篓。
叶白柚摸了摸它的眉心。严肃道:“好好养伤,若是你最后坚持住了,那我就送你个大礼。”
回应他的,是浅浅的猫声。
家里的事儿收拾完,叶白柚还要进山找吃的。等到外面长安一喊,他就背着背篓出去了。
“叶哥哥,咱们今天去哪座山?”
“西山。”
“山上现在有虎啸。”李长安有些担忧。
“咱们不进去,只在外面找些能吃的。”
最近村子里的人回来也多了,自然很多也往山里走。东边的山跟北边的都捡得差不多了,不如去他们熟悉的西山外围。
沿着小路往山上走,路上的青草挂着露珠,沾湿了布鞋。叶白柚用木棍敲着草叶,时不时蹲下来扯一下。
李长安见他捡什么,自己也跟着捡。
“叶哥哥,你知道村子里谁回来了吗?”
李长安一路心事重重,叶白柚甚至以为回来的是他家的人。
“不知道。”
他都没跟过去看,其他人又不愿意跟他唠嗑几句,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知道啊……”李长安黑漆漆的脸上忽然扬起笑,“不知道那就不知道。”
“男人,还没咱们捡了菌子吃来得好。”
“什么男人?”叶白柚茫然。
“啊!”李长安拉长声音,硬是将惊讶拉成了疑问的调调。
“不知道。我随口一说。”
叶白柚不在意:“嗯,我随口一问。”
进了山,树上冒出了不少绿叶子。看着比另一边要繁茂不少。
一小一大手上各自拿着小木棍在草叶中扒拉。走几步,拍几下。就防着西山的蛇虫鼠蚁。
这边人来得少,才进来没几步,叶白柚就看到有好些已经败了的菌子。
“叶哥哥!你看!”
侧面,李长安指着侧边匍匐在地的藤条。上面挂着红艳艳儿的果子,已经烂了许多。
“这会儿还有地瓜蛋子?”叶白柚只觉神奇。
掐了一个往嘴里一扔,拇指大小,非常甜。
叶白柚看着几乎一大片的藤条。“可惜了。”
能吃的就那么几个,其余的都腐烂了。中间还掺杂着好些已经枯萎的藤条。
叶白柚摘了片大叶子递给李长安。
小孩喜欢吃,也是难得的零食。“小心摘,别摔着了。”
“好嘞!”
这边走摘着,叶白柚用木棍往堆积的草丛里面戳。这倒是又给他找出来好些已经坏了菌子。
这山放在上辈子,就是妥妥的原始森林。没有经过人的开发,只要保证了水源。物产就不是一般的丰富。
在山里走了接近半个时辰,叶白柚的背篓里,全是各色各样的菌子。
“回了,不能再往里走了。”
叶白柚走得时候带着李长安走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