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不解,假若顾深和时诺只是相敬如宾的商业联姻,即使再铁石心肠的人,死了夫人,也该多少会有点伤感的情绪吧,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事实并不是,顾深对时诺的悉心照顾,齐叔看在眼里……
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仅是顾家人觉得顾深的反应太过平淡,他到了晚上,去参加慈善会议,在会议上行云流水的表现,更是让众人瞠目结舌……
每个人心里都忍不住怀疑:或许,记者质问的那句话是真的。
丧妻之痛一分一毫都没有在顾深脸上表露出来。
再如何坚强的人,哪怕没有爱,就算一只小动物,养久了也有感情啊……
会议结束后,金大集团的钟先生想约顾深喝一杯,却不出所料,直接被拒绝了。
但比起平时简短又果断的拒绝,这回多了一个理由:“我等下要去一趟‘盛夏光年’拿点东西。”
众所周知,“盛夏光年”是顾氏企业旗下一间顶级的西点餐厅,但用不着顾深操心,想必这又是拒绝赴约的另一项借口吧,钟先生能明白。
出了门口,于越多嘴问了句:“顾总去‘盛夏’做什么?有东西拿吩咐他们送过来不就好了?”
于越岂能不知,顾深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于越没有看错,顾深嘴角又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在于越的认知里,即使顾深对时诺没有半点情分,就算以往那些体贴是假的,再怎么样,他演演戏也是有必要的吧……
于越送顾深到那边,本以为拿了东西就走,谁知顾深却叫了于越一同进去了。
只见顾深在餐厅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他示意于越坐对面。
很快,负责人就端来了一盘各式各样的饼干,形状各异,颜色丰富,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于越更是大惑不解,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吃饼干?他印象中的顾大总裁可不是这么嘴馋的人。
于越疑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就在抬眼看到顾深黯淡下来的神色,及时住了嘴。
透过玻璃窗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依旧灯火通明,街边一排排路灯仍然亮着,车水马龙的城市模糊地点缀在远处的霓虹里。
只有薄薄的一层光隔着遮挡投入餐厅内,映在顾深神色漠然的眼眸里。
“试一下。”他与于越说的同时,自己拿起了一块云朵形状的绿色曲奇,应该是抹茶味的,品尝了起来。
于越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但也只能跟着拿起一块尝尝,他才放入口,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饼干?这么好吃!”
这句反问,蓦地让对面的顾深陷入了一片更加诡异的沉默之中。
良久,顾深才再次出声:“我前几天特地订的,”不爱吃零食的他,低头又拿了一块粉色草莓味的,挂在嘴边的笑意味不明,“秦朗正好出差了,还特地被我连夜叫回来,本来是想去旅游时候带上的。”秦朗是负责做这些饼干的西点厨师。
于越不明白顾深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很快,也被这味道高级的饼干吸引了注意力,果然,有钱人有品位的人,连块饼干的味道都这么讲究。
“对了,这里还有一盒糖果,拿回去吧。”顾深指了指桌上另一个没有打开的盒子,朝于越推了一下。
于越刚好可以拿回去给他的小侄女吃,求之不得,连忙道谢。
顾深吃了两块饼干之后,便停止了动作,喝了一杯白开水,就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刷了刷……
于越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今天因为集团被记者围堵之后,于越忙前忙后,后面又帮顾深操心慈善会议的事项,到现在,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说实话,铁打的身体只要是跟着顾深做事,没有不觉得疲累的。
可对方好像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于越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在一旁刷手机。
等到接近十二点时,于越实在顶不住了,试探问起:“顾总打算几时回去休息?这、时间也不早了,您今天奔波了一天,也累吧……”
于越越说越没有底气,毕竟,他是下属,实在是不该催赶自己的上司的。
但今天的于越,实在身心疲累,特别是等下还需要他开车,他精神不好,就属于疲劳驾驶了。
顾深看了看手机,笑了一声:“原来这么晚了……”这一声笑,在此时于越看来,显得特别怪异,而且他一整晚都在看手机,难道没有注意到时间吗?
顾深从椅子上拿过外套,搭在修长有力的臂弯上,动作随意:“等下你送我到公司就好了。”
为什么不回家?这么晚去公司做什么?难道还有事情未处理完吗?
顾深又补充道:“送我回去你就可以回家休息了,放心,不用你加班。”
于越觉得顾深哪里不一样了……好像,话多了一点,体贴多了一点,笑容多了一点……
笑容……
其实,于越心里是不甘的,他有时候帮顾深送资料等东西回家时,与时诺有过几次交集,他觉得虽然时诺人傻了一些,但为人确实善良纯真的,那样好的人,顾深怎么做得到如此不以为然的……
他不奢求顾深会抱头痛哭或者是撕心裂肺,但再怎么说,是自己同床共枕了两年的夫人,哪怕一点伪装出来的悲伤,也做不到吗?
他不仅没有,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从冷漠、无视到现在更像是失忆了一样。
刚刚失去了妻子的人,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品尝高级点心,闲情逸致地刷着手机。
莫不是,真的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时诺那个傻子死了,顾深正好解脱了,他届时做的便是解脱之后的正常表现?
人死了,连家都不屑一顾了?
于越面露难色,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无声叹了一口气,送顾深去了公司。
没人知道,那一夜,顾深到底去公司做了什么。
次日,他顶着一脸疲惫最早在公司出现,所有职员本就一直被他凛冽的气场震慑得忐忑不安,现在更是提心吊胆的。
多多少少都有感受到顾深的异样,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出了问题。
中午的时候,他亲历亲为地打包着一大箱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于越正好进去送文件,就多嘴问了:“这是什么?我来封吧……”
他看着顾深用封箱胶不太熟练地贴着纸箱,准备帮他。
对方却拒绝了,又不忘回答于越的问题:“都是一些零食,打包好了你等下帮我寄走。”
零食?于越皱了皱眉,寄给谁?
作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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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当年真相2
于越接过纸条,上面显示的地址是一个度假村的地址,收件人是度假村的负责人。
顾深还叮嘱道:“寄件方写你的联系方式,别让包裹退回来。”
于越应声,不好过多打听,只好将包裹寄出去。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顾深的状态一直处于正常又非正常的表现,正常的是,他依旧平静的上下班,情绪稳定得过分,不正常的是,这不是一个刚死了老婆的人应该呈现的状态。
这天,是时诺死后,顾深第一次到时家露面,时家本就人少,除了管家和几个佣人,就只有谭惠和时诺相依为命。
后来时诺嫁到顾家,便只有谭惠一人,一进门就是迎面而来的冷清。
秦伯出来迎接顾深,看秦伯通红的双眼和低落的情绪,想必也是在为时诺的死伤心难过,毕竟,秦伯是看着时诺从小长大的。
踏进时家门,顾深是需要勇气的。
毕竟,在谭惠的认为中,无论外界传言真假,时诺就是因为顾深照顾不周才导致丧命,顾深即使不是直接杀了他的凶手也是间接的。
顾深进门时,看到谭惠坐在客厅的地上,开着电视机,眼神却空洞看得出没有在看电视机里面播放的内容。
听到有动静,回头淡漠地往顾深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发怒,平静得异常:“来了啊……”
这和刚得知时诺死讯时的谭惠,态度截然相反,她之前冲着顾深情绪失控喊打喊杀,将所有过错全部施加在顾深身上,她愤怒得几乎想顾深偿命。
但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他是时诺最爱的人,她不想时诺泉下有知,会心疼会难过。
因此有了现在的态度。
“妈,您吃饭了么?”顾深提着一袋点心走向谭惠,眉宇平静。
谭惠摇了摇头,眼睛看向电视机。
电视机上播放的是时诺生前最爱看的卡通频道,顾深却没有看一眼,走过去把电视机的音量关小,从盒子里取出点心:“先吃点东西吧。”
谭惠精神恍惚,却还是从地上起身,坐回沙发上,看了看顾深买回来的点心。
是焦糖味的蛋挞,谭惠这几天食欲都不太好,吃什么吐什么,看着这蛋挞,突然想起时诺生前,总爱只挖着鸡蛋液吃,而蛋挞皮就扔在一边。
谭惠露出了这些天唯一的一个笑容,却夹杂着几分苦涩:“你也吃吧。”
顾深没有吃,只是在一旁喝着咖啡,本就和谭惠聊不太来,当下更是陷入了无言的局面。
谭惠学着时诺那样,吃了两个蛋挞,就是这个举动,这些天坚强的顾深,染红了他的眼眶。
他将脸转向别处,望着窗外的银杏,是一棵假的用来装饰的,是时诺挑的,顾深的嘴角才又微微勾起。
理了理心态又转回谭惠的方向。
沉默了许久,谭惠冷不防地提出:“人死了,无论我对你有多少怨言和恶意,都不能复活了……你还年轻,假若再娶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时诺生前,最希望的就是顾深过得幸福。
这句话彻底刺中顾深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一滴清泪终于从那双俊美的眼眸中落下,他摇了摇头,露出逞强的笑意:“妈,您说什么呢,诺诺去度假了,您说这些话,会伤他的心的……我上个星期才给他寄零食哄他……”
谭惠呼吸一窒,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顾深,他在笑,这笑和时诺生前待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幸福而又满足。
谭惠这些天多多少少有听说顾深的行为举止,她一向知晓顾深不近人情,只是看着时诺和他一起后,总在她面前说顾深对自己有多好,看着时诺幸福稳定,谭惠也没有插手他们两个的婚姻。
直到时诺死后,顾深冷血的表现,让谭惠觉得,顾深之所以娶时诺,对他好,可能也是迫于两家世代交好的压力,如今死了,对他来说,仅仅就是少了一个人罢了。
谭惠并没想过,这个看似坚强的人,实际上是在自欺欺人,他所有的表现,都是因为他一直在说服自己,时诺只是外出了,并没有死。
谭惠想狠心拆穿他,可是在对上那双真挚而又幸福的眼眸时,她顿时不忍心了。
丧子之痛她至今都走不出来,假如顾深真的爱时诺,用这个借口来填补伤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嗯。”谭惠除了应他一声,想不到再说什么了。
顾深却好像害怕继续听到什么打击似的,有些慌忙地站起身:“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您照顾好自己,我有空会常来……”
两人道了别,顾深回了家。
大概过了一个月后,顾深的情况似乎慢慢变得严重。
齐叔每个周末都看到他一大清早出门,出门前还喋喋不休,好像在自言自语,顾深一向话少,平时跟旁人都说不上几句,更别说自顾自地碎碎念了。
齐叔担心顾深,找了一天跟随在他身后。
齐叔诧异地发现,一向聪明灵敏的顾深,竟然被自己尾随了一段路都没有察觉。
齐叔看着顾深先去M记点了个早餐,但只是坐了一会儿,一口都没吃,就去了游乐园。
可是他没有约人,也没有玩任何项目,买了个气球违和地坐在游乐场小憩的角落出神,时不时笑几声。
到了中午,他又在路边打包了一堆不健康的小吃,提在手上,也是一口都没动。
齐叔越看越觉得顾深不太对劲,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顾城那边是不能给他知道了,顾城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刚失去了儿媳妇,还要受外面的舆论压力,要是得知顾深有什么问题,定是受不了打击。
无奈之下,齐叔想起时诺的朋友,陆谦。
他知道陆谦是有名的催眠师,对待心理上的问题是精通的,齐叔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了陆谦的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陆谦就到了顾深的别墅拜访。
其实,他的精神看起来没有比顾深好太多,他也想来看看顾深的情况。
顾深一直不待见陆谦,看到他来,想出声质问,却发觉好似失去了震怒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很疲惫。
陆谦反而淡定不少:“顾二少爷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睡眠可还好?”
顾深从之前难以入睡,一天只睡三四个钟演变成现在整夜整夜失眠,要靠药物来强迫自己睡着。
“不劳你费心了。”顾深嗤笑了一声,眼神一直没有直视陆谦。
顾深和陆谦一并坐着的时候,会时不时看看手机,回复信息……
在不经意间,陆谦瞥见,微信的界面显示的联系人,是时诺。
陆谦紧拧着眉心,看了看顾深,他脸上挂着违和的笑容,又好像因为对方没有回复,而露出失落的表情。
病情竟然发展得如此严重了么?
齐叔找到自己时,跟他说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