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里洗净的硬币。
鼓鼓囊囊包完一只大肥饺子,就开始偷偷摸摸在底下捏花纹。
申拾武瞥见,瞬间乐出声:“还敢打记号?去年还没吃够露馅饺子?”
申思杨边捏边信誓旦旦应:“今年肯定不会再漏,技术都是年年精进的。”
申拾武一脸把他的话当屁。
申思杨自信满满捏完,越看记号越觉得像猪鼻子,鼓鼓的饺子就像只小猪。
他觉得有意思,于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给Q发了过去。
发完照片刚要将手机往回揣,手机震了下。
他拿回一看,是Q回过来的消息。
也是张照片,照片里同样是只饺子。
只是对比申思杨这只像是随时要爆体的小猪,Q那只明显清秀精致许多。
饺子随主人。
申思杨将手里的饺子放进饺子盘。
拍拍手拍掉手上面粉,截了张当前聊天界面的图,开始在上面作画。
刚把自己发的饺子画成一只小猪,耳边忽地响起申拾武的声音。
“Q?可以啊儿子,还给聊天对象取神秘代号。”
申思杨轻笑:“不是我取得,人家名就是这个。”
应完话,他忽地停下了动作。
抬眸看一眼屏幕上方的昵称。
静默半晌,他点掉当前截图,而后点进Q的个人资料,点击修改昵称。
指腹悬停在键盘上许久,最终缓慢输入。
【总设计师Q先生】
保存好备注,他退回到聊天界面,重新截图。
截完图,他打开新截下的图片,在新图上重新把自己的饺子画成小猪。
申拾武在一旁笑:“儿子,你过了年就二十三了,谈恋爱不用弄得这么神秘兮兮。”
“什么谈恋爱?”申思杨给自己的小猪安了个耙子。
耙子跨越屏幕,够到底下的清秀饺子,兜着往回掏。
申拾武撞他肩膀。
瞅一眼他,再瞅一眼他的手机。
申思杨乐了:“男的。”
申拾武一脸不以为然:“你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怎么比你爸四十多岁的人还思想封建。”
申思杨解释:“不是思想封建,真没谈。”
“要不要拿面镜子给你看看你现在表情?都快美成一朵花了。”
申思杨听见这话倒是没马上应,摸摸脸:“真的假的?”
申拾武不再多说,干脆地拿了面镜子给他。
申思杨认真照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
申拾武一脸语重心长:“当初我追你妈,每回给你妈写情书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似的呲大牙乐。”
申思杨放下镜子,觉得申拾武说得夸张了。
他保存好画下小猪掏饺子的截图,将截图发送给Q。
发完,看着被顶到上方的Q回过来的图片,注意力忽然越过饺子,被底下托着饺子的手吸引去。
桑怀杞的手跟他脸似的漂亮。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申思杨莫名想到山里下大雨的下午。
桑怀杞穿着雨鞋撑着伞,到小学门口接他。
少年人的脊背比想象中温暖可靠。
思绪胡乱飞舞。
飘飘荡荡的,又想到前不久看到的桑怀杞的模样。
不清楚是不是想用头发来记录特殊的岁月,半年来桑怀杞一直未剪过头发。
到年前申思杨最后一次见桑怀杞为止,桑怀杞的头发已经长至快要及腰。
漂亮的人留一头长发丝毫不令人觉得违和。
不仅不违和,甚至衬得他本就明艳的长相更加惑人。
申思杨最后一次见桑怀杞是个雪天。
他如往常一样默默在外注视桑怀杞复健。
到暮色西陲,也如往常一般先行离开,而后在远处,目送着奶奶和小姗来接桑怀杞离开。
白皑皑的雪在地面积起厚厚一层。
轮椅上的人今天穿了件大红外套。
鲜艳的红衬亮了阳光下精致的面孔。
风卷着雪扬起长发。
跟画似的。
申思杨杵原地失神半晌,忽然问了句:“谈恋爱要接吻的吧?”
申拾武乐了:“你要不问问你四岁侄子?”
申思杨又杵原地半晌,脸慢慢烧红。
他做贼心虚般地垂下眼,正好看见Q回过来消息。
是Q经常发的那只憨笑小羊。
申思杨抬手戳戳羊。
好一会才将手机塞回口袋,红着脸继续包饺子。
——
吃完年夜饭,一家子热热闹闹到临近十二点,才各自散去。
申拾武喝了酒,便没开车。
也就半个小时路程,一家三口边闲聊边慢悠悠往回晃。
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时,申思杨才意识到新年将近。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十二点仅剩下五分钟。
越来越多的烟花陆续绽放。
夜空一时间亮如白昼。
申思杨仰头看半晌,在11:59之际,拍摄下最绚烂的一幕,发送给Q。
00:00;
申思杨编辑发送。
【新年快乐,Q先生。】
手机同时震动,跳出Q给他发来的祝福。
申思杨扬起笑,再次仰头看看漫天烟火。
爆竹声响,万家喜乐。
申思杨混在喧闹声中,轻声开口。
“新年快乐,桑怀杞。”
作者有话说:
这章就这些嗷,下章完结——
第172章 正文完
申思杨推开性能测试1号室大门。
进门的同时抬手按下门边的总控开关。
靠墙摆放的两台游戏仓瞬间亮起幽蓝光芒。
申思杨脱下外套走到电脑前坐下。
屁股刚着椅子, 一道机械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早上好,每天卡点上班的主人,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五, 比昨天又晚了两分钟, 真是可观的退步呢。”
申思杨面不改色例行进行每日数据监测:“谢谢提醒, 我现在就把拆除语音包写进今日工作计划。”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人类真是口是心非。”
申思杨轻笑一声, 刚要回敬,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翻找出手机,发现是Q打来的电话。
Q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毕竟起床时刚打过一通电话,要说的话一通电话也够说了。
申思杨接起, 将手机放到桌面, 按下免提后,便继续电脑上的操作。
“在公司了?”
申思杨答应一声。
还没等说第二句, 房间里的机械音先一步响起。
“是的,先生, 现在是主人的工作时间,如果是私人事情,请在主人下班后再联系哦。”
手机那端的人微怔:“谁在说话?”
“前几天进仓测试无聊, 给1号加装了聊天模式语音包。”
申思杨瞥一眼墙边闪烁亮光的游戏仓:“不小心词汇量给它装太多了, 它现在一整天全是废话。”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出声。
机械音很快又响起:“请不要再用代号称呼我,我已经是有名字的仓了。”
申思杨一下子乐出声:“对,它有名, 叫「你最不要脸」。”
机械音连「滴」三声:“不要脸的主人取不要脸的名。对不起这位来电的先生, 给您带来了不好的感观, 希望不要脸的主人能够早日改邪归正, 给我更换一个真善美的名字。”
申思杨非常习以为常地无视掉这项提议, 扯回话题问Q:“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端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申思杨许久没等到回答,停下手中动作,看了眼手机。
正想出声问,Q的声音终于响起。
“明天是你的生日。”
听见这话,申思杨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
“你不提我都差点没想起来。”
说话间抬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明天就二十五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三十,再四舍五入……”
Q温声打断:“还小。”
申思杨瞬间乐出声:“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小吧。夸我嫩还夸你自己嫩呢?”
电话那端的人跟着笑。
笑声渐停后,Q的声音又响起:“思杨……”
申思杨轻应一声。
没等Q继续说话,敲门声忽地响起。
紧跟着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杨哥,5A开早会。”
申思杨出声应好。
他边收尾检测工作边从柜子里翻笔记本。
“要开临时早会,结束后给你回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静默片刻,最终应好。
通话结束。
申思杨穿上外套将手机揣进口袋,拿上笔记本便快步往外走。
走到5A门口,发现门口一反常态地挤了一圈人。
他疑惑出声:“怎么都不进去?谁把吴哥惹毛了?”
门口一群人各说各话。
“不是。”
“气场太强了我靠!不愧是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
“长得还帅,老天给他关上了哪扇门?”
“我就说他怎么那么眼熟!这周的财经日报,里面有一篇他的专访!”
申思杨在人群外听得云里雾里。
恰好这时候吴经理的声音从会议室里传出。
“不进来挤在门口做什么?给人看热闹?”
门口一群人这才一条条跟鱼似的往会议室里钻。
申思杨不急不缓地跟在最后,反手带上门。
刚准备往往日里坐的位置走,一抬头瞥见吴经理身旁坐着的人,瞬间怔在原地。
一身深灰色笔挺西装,短发修剪得刚好过耳。
白炽灯下灿若桃花的精致面孔装饰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掩藏在基本礼貌下的淡淡疏离。
直到吴经理出声:“思杨?”
申思杨堪堪回神,勉强稳住心神往吴经理对面的空位走去。
他一坐下,吴经理便满脸笑容地站起身。
“给大家介绍一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想必大家对这位已经非常熟悉,我们产品的总设计师,桑怀杞桑先生。”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起身。
会议室里顿时掌声一片。
申思杨的视线下意识落到男人腿上。
修长、笔直、匀称、活动自如,丝毫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男人简单做完自我介绍,重新落座。
申思杨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男人的脸。
这一看,正好和刚落座的人撞上视线。
对面人明显一怔。
紧跟着冰雕似的精致面孔慢慢碎开一道裂痕。
漆黑瞳孔中的疏离缓缓融化,白皙的耳垂悄无声息地爬上血色。
申思杨盯着他半晌不挪开视线。
对面人也老老实实红着耳垂跟他对视。
吴经理再次出声:“非常感谢桑先生愿意接受邀请,近期驻场公司协助我们解决产品相关问题……”
最终申思杨率先移开视线,结束了这场无声的漫长对视。
会议结束。
众人起身准备离开时,吴经理叫住申思杨:“思杨,你留一下。”
不多时,会议室里便只剩下申思杨、桑怀杞和吴经理三人。
“桑先生,这位是我们开发组负责产品开发的主要开发人员申思杨,目前他主要负责适配性性能调试。”
申思杨站起身,主动朝桑怀杞伸出手:“桑先生您好。”
桑怀杞垂眸看申思杨伸到面前的手。
申思杨今天穿了件暖黄色的棉服外套。
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掌心和五指指腹都泛着淡淡的红。
桑怀杞伸手轻轻握住。
温暖柔软的触感瞬间从掌心漫开。
桑怀杞一双耳朵瞬间跟被抹了红颜料似的。
他一秒钟也没敢多握,简单回应后,便松开了申思杨的手。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吴经理尽职尽责充当中间人。
“思杨,你跟桑先生简单介绍一下你目前负责的工作内容和遇到的问题。”
申思杨点头。
“适配性性能测试的目的是为了让游戏系统更好捕获游戏者参与游戏过程的情绪变化,从而达到更佳效果的个人适配,这一点桑先生应该很清楚。根据目前所有已知的测试结果,眼泪分析是所有测试项中情绪匹配值最高且最易作为切入口的一项……”
会议室里忽然响起音乐。
吴经理匆忙拿出手机,对两人抱歉道:“二位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便匆匆跑出了会议室。
关门声响起,申思杨面不改色地继续介绍。
“但是这项测试也存在很多实现方面的难关。因为防沉迷设置,游戏中的情绪反馈到人体本身会被弱化到及其微小,因此必须在游戏中出现非常强烈的情绪起伏,才有可能让现实中的身体流出眼泪。而即使这一项能够成功做到,根据目前测试来看,碎片化的眼泪获取无法达到我们需要的分析效果,并且只是单纯对身体加以物理疼痛获取到的眼泪也无法作为样本参考……”
“你做过这样的测试?”桑怀杞忽然出声打断。
申思杨抬眸看他,面露疑惑。
桑怀杞补充:“物理疼痛。”
申思杨没有应声。
桑怀杞在漫长的沉默中渐渐蹙眉,开口时却放柔了声音:“你没有和我说过。”
申思杨静静注视着他,缓缓转动手中的笔。
半晌后,他按下笔,开口:“那你呢?你有没有没有跟我说过的事?”
桑怀杞薄唇轻动,还没来得及应声,忽然听见申思杨喊他:“小杞。”
他瞬间怔住,眼底浮现肉眼可见的惊讶。
好一会,他才找回声音出声:“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申思杨沉默注视着他。
在申思杨的注视下,西装革履的男人缓缓倒退,一时间仿佛倒退回十七岁那年。
穿着洗净的白色T恤,面容青涩,柔软得几乎看不见棱角,三两句话便会脸红的十七岁。
白炽灯下浓密的睫毛轻颤。
桑怀杞抬手扯松勒人的领带,轻轻抿唇后,近乎喟叹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