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跑下楼,就看见罗企风找到一个啤酒瓶拿起就往桑小十的方向冲。
“你要干什么!”桑炆煊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了吗!他说以后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们!”罗企风明显已经完全失控,“狗娘养的没良心的东西,老子今天就直接送他去死!”
眼看着罗企风真的一副要打死桑小十的架势,桑炆煊浑身颤抖着上前将他拖住:“罗企风你要干什么!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
罗企风狠狠朝桑炆煊踹去:“放开!不然老子连你一起弄死!”
桑炆煊疼得一张脸煞白,但仍旧死抱着罗企风不放。
看着罗企风不断出口的辱骂和他手里挥动的啤酒瓶,她闭上眼泪流满面:“小十,快跑!跑出去,别回来了,对不起,是姑姑对不起你,姑姑对不起你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罗企风一拳比一拳用力地砸在桑炆煊身上,最后狠狠一脚,将桑炆煊踹了出去。
桑炆煊撞到墙上,整个人沿着墙慢慢滑落,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桑小十瞪圆了眼睛,浑身止不住打颤的看着昏倒在墙角的桑炆煊,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余光瞥到罗企风再次朝他走来,出汗的手心紧握住口袋里的手机,迅速按下手机上凸起的按钮。
几秒后,感觉到手机和演练过的一样轻震了一下。
桑小十迅速抽出手,却没有按照申思杨教的马上逃上楼。
最后看了一眼昏倒在墙边的桑炆煊,桑小十深吸一口气,双手护住头就地蹲下。
作者有话说:
欢迎排队打罗企风,请大家注意秩序,疫情期间,记得间隔一米哦——
第13章 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13
“葛家宝,别堵楼梯口了,都快要10点了,赶紧让叔叔阿姨们回去,明天是工作日,大家都还要上班。”
陈慧菊无奈地看着堵在二楼楼梯口,死活不让人走的葛家宝。
葛家宝扯着嘴角勉力笑着,眼睛止不住地往窗户瞟。
距离申思杨给他发短信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隔壁怎么还没动静。
“妈,你刚出院,我也是想大家多陪陪你嘛。”
“陪也不能连着两天都叫人来家里陪到这么晚的。”
陈慧菊话虽这么说,心底里却还是为葛家宝这几天的懂事感到暖心的:“快让开,让叔叔阿姨们回去。”
葛家宝看了眼客厅里明显已经坐不住的众人,他抹了把额角渗出的冷汗,豁出去道:“叔叔阿姨,我给你们表演个才艺吧。”
客厅里的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来了兴趣。
“家宝还会才艺呢?怎么都没听慧菊提过。”
“小家宝厉害了呀,唱歌还是跳舞?”
陈慧菊也一脸新奇,小声问自家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什么才艺?”
那必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葛家宝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什么才艺。
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乱编:“我就给大家来个……劈叉吧!”
说完,也不等大家反应,拎起裤腿就要开始劈。
然而刚劈下去半截,忽然瞥到窗外对面房子的情况,他一下子愣了。
就见隔壁一楼的窗户上,正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手里举着应该是啤酒瓶一类的东西,另一个紧抱住举着瓶子的人。
而那个举着瓶子的人,正在挥拳打抱住他的人。
葛家宝一不留神直接滑到地上,一时间也顾不上疼,猛地窜起拉住他妈喊:“妈!妈!出人命了!快!快救人!”
——
出警前,申思杨就跟警察说了罗企风会在人前遮掩暴力行为的情况。
因此警车一开进仙溪镇,车上的警员就关闭了警笛。
警车在桑小十家院子前停下。
申思杨一下车,就看见葛家宝带着大部队从隔壁赶来。
葛家宝窜在前头一边跑,一边不忘对身后的大人们叮嘱:“嘘,咱们得静悄悄地去。”
叮嘱完一回头,他也看见了申思杨。
就在这时,他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葛家宝迅速跑向申思杨,压着声音焦急道:“桑小十的电话!我刚刚在我家二楼,看见他们家有人手里举着一个大瓶子!怎么办,我是不是下来迟了?”
申思杨面色一沉,按照跟桑小十定好的计划,迅速拿过葛家宝手里的手机挂断电话,而后掏出钥匙往大门跑去。
领队的警员站在警车旁,刚跟每个警员确认好各自任务,一转身,就看到申思杨打开了大门。
他当即制止:“小朋友,你不能进去!”
然而打开门的申思杨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完全没来得及理会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屋里。
申思杨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在罗企风举着酒瓶砸向桑小十脑袋的电光火石间,及时赶到将桑小十护进了怀里。
从未有过的剧烈痛感在后背上炸开。
罗企风砸红了眼,看着手上碎开来只剩半截的啤酒瓶,想都没想就要再次砸下。
手刚抬起,就被人从身后钳制住。
酒瓶被拿走,人被压到在地,罗企风挣扎间扭头,才发现身后的房门正大开着。
刺眼的光从屋外破入,满脸愤怒的警察、不断从屋外涌入谴责他的邻居……
罗企风晕头转向地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后知后觉意识过来此刻的处境,挣扎着扭回头一脸怨怼地看向申思杨和桑小十。
“算计我?你们他妈的敢算计我?!两个毛都没长成的小畜生,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罗企风的咒骂声、警员严厉的警告声、吵闹的议论声伴随着在这间幽暗狭窄的屋子里炸裂开。
然而在这一瞬间,桑小十仿佛被隔绝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时间被拉长慢放,他听不见咒骂、听不见警告、听不见议论,回响在他耳旁的,只有申思杨加速的心跳声。
直到申思杨贴在他耳旁的一声轻叹响起,划破时空壁垒。
“总算知道你那天晚上有多疼了。”
桑小十骤然清醒过来,他从申思杨怀中探出了脑袋,还没来得及适应面前多到数不过来的攒动人头,就瞥见一抹红。
大脑又一次陷入一片空白,这一次是长久的一片空白。
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桑小十的手悬在申思杨背上悬了好久,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滚出。
“思杨哥哥,对…对不起,我…我不应该……”
“嘘。”申思杨虚弱地截住桑小十后面的话,“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快让哥好好靠一会,疼死了,一会我妈看到肯定要骂我,这次算是被她抓到把柄了,你等会可要帮我多说点好话。”
桑小十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
滴答滴答滴到申思杨的手背上,申思杨抬不起手,干脆低下脑袋直接用脸在他脸上胡乱蹭了两下:“哭什么,现在应该高兴才对,我说了的吧,一定会有人能救你的,你看,大家都来救你了。”
申思杨越说,桑小十越喘不上气。
他想要去拉申思杨,却又不敢,碰哪里都怕把申思杨碰疼了,最后只能抓住申思杨身上一点衣服的边角:“你不…你不要…有事。”
“我当然不会有事,就是碰破点皮,血都还没你那天晚上流得多。”
见桑小十越哭越厉害,申思杨无奈笑:“不信?那天晚上就该拿个碗给你接下来存着,好今天拿出来比。”
桑小十的头越埋越低,过了好久,才顺利说出第二句话:“不要…不要离开我,救…救护车,我叫…叫救护车。”
申思杨一愣,脑海中倏地闪过几天前葛家宝对他说的。
——桑小十说他爸爸妈妈车祸是他打的120。
——他一边哭着叫妈妈,一边说救护车来了就没事了。
申思杨勉力抓住桑小十要去找手机的手:“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我不会离开你,都说了我是你一个人的限定款了,离开了你,我要去哪生活?”
桑小十止不住哽咽,但抬起了头,他看向申思杨:“真…真的?”
申思杨轻笑:“我骗过你?”
“爸爸,妈妈,以前…以前也没有,骗过我,可…可是他们说不…不离开我的,现在他们…好远,我够…够不到。”
申思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拉住桑小十的手不自觉收紧:“小十……”
救护车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两个护士抬着担架进屋,打断了申思杨还没想好的后话。
她们小心地将他抬上担架。
桑小十泪眼朦胧地拉紧他的手跟着站起,像是怕一松开他就会马上消失。
眼见着一个护士要去劝桑小十,申思杨连忙开口:“护士姐姐,我没事,我弟弟被吓坏了,就让他拉着我吧,一起上救护车。”
护士闻言点点头,鼓励地夸了他一句。
担架抬起,桑小十踉跄地跟着担架往外跑。
屋外被各种灯光照得亮如白昼。
警车、救护车、警察、医生、邻居……
这些都是这一年来,桑小十渴望了无数次,希望能出现在这里拯救他的。
然而他现在谁也看不见了。
光与影交织包裹着周围的一切化作泡影。
不断流走的虚幻中,只有担架上的申思杨和申思杨紧拉住他的手真实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这只手拉着他从黑夜走向白昼。
这是他要追赶的人。
这一次,他一定要追赶上。
第14章 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14
“桑炆煊?”两名女警敲过房门后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听到动静,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蜡黄的脸上涌现紧张。
为首的女警见状,连忙出声安慰:“不用紧张,只是简单问几个问题。没错的人我们不会抓,犯了错的人我们一定会严惩。”
女警的声音亲近又充满力量,桑炆煊低头抓着病床上的薄被,面上的紧张稍稍散去了几分。
女警又安慰了几句,见桑炆煊几乎不再有害怕和抵制的情绪,才开口进入话题。
“根据我们的了解,你跟罗企风结为夫妻已经有十六年的时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暴力行为的?”
桑炆煊盯着眼前的薄被,眼神空洞:“记不太清了,结婚前都是好的,结婚以后,我发现他会赌钱,有时候输钱输多了,就会动手。”
女警皱眉:“他第一次对你动手的时候,你没有想过报警或者跟别人求助吗?”
桑炆煊的眼底浮现迷茫:“报警?这不是家事吗?警察还会管家事?”
女警的表情瞬间严肃:“当然会管!家事两个字不能作为暴力行为的遮羞布,没有不违法的暴力行为,施暴就是犯法!”
桑炆煊看着女警坚毅的眼神,眼眶渐红,她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尽是疲惫:“我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过。罗企风说没有人会管别人关起门来的事情,他又到处跟人借钱,还不上,我哪还有脸去找别人。”
女警面色沉重地看着桑炆煊,片刻后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资料:“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在你弟弟弟媳去世前,你们时常是有联系的,你没有跟你弟弟说过你的情况吗?”
听到女警提弟弟,桑炆煊的眼眶逐渐湿润:“我们爸妈走得突然,事故赔偿一分没要到,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好歹有爸妈照料着长到成年,他岁数还那么小,就被放到了福利院。我每一回去看他,他都要瘦一点,有一回,他脸上被人抓了血淋淋一道长疤,那疤后来就一直在他脸上留着。他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好日子,我哪能让他因为我的糟心事再犯难。”
女警面露不忍:“你没有尝试过,跟你丈夫斩断这段婚姻关系吗?”
桑炆煊眼角滑落一滴泪,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我没爸没妈,没文化,人也不聪明,跟罗企风结婚的时候,刚还完爸妈当年欠下的债,身上一分积蓄都没有,罗企风还说,我要是跟他离,他就把我的脸也划破。就算跟他离了,我能去哪?我这辈子都没出过仙溪镇,继续留在镇上,他能放过我?我的日子……”
她忍不住哽咽地弯腰,将脸埋进掌心:“我的日子已经看不到头了啊。”
看着桑炆煊埋在被子里隐忍哭泣,两位女警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问话的女警上前,抱住桑炆煊轻拍:“没有谁的日子会永远看不到头,罗企风的恶行已经公之于众,他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法律惩罚,你很快就可以开始你的新生活了。来之前我们问过你的街坊邻居,他们都说你是很好的人,你勤奋、踏实,离了罗企风,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桑炆煊哽咽着看向女警,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警官,真的会好吗?”
女警点头:“只要你心里想,肯去做,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越来越好。”
等待桑炆煊平复完心情,女警才继续接下来的问话:“这次事件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你的侄子桑小十,他被接到你们家这一年里,罗企风也同样会对他进行暴力行为吗?”
桑炆煊的表情再次变得痛苦,她发不出声回答,只能捂住脸点头。
女警面色沉重:“那他有要求过桑小十替他谋取钱财吗?”
“他接小十回家就是为了钱!”桑炆煊积压了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他这个畜生,当初接小十回来,他口口声声答应我,会好好抚养小十长大,后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教育当借口拿皮带抽小十,我越阻止,他就抽得越狠,他就是要我看着,要我老实看着,要我和小十都老老实实听他的,他才肯少抽几下,把小十留在身边要小十受委屈,可一想到他爸当年在福利院受的那些罪,我更不敢再把他送走,都是我没有用,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没有用……”
——
申思杨背上的伤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