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了口茶,气定神闲地陈述:“有同学反应你和年级上一位女同学关系不明朗。”
盛夜行吹了声口哨,背着手站得身型笔挺:“不认识。”
“我都还没说是谁,你就说不认识!盛夜行啊,你现在高三了!好不容易熬到高三,还早恋,毕业证不想要了?”
一顿连珠炮似的话语攻击完毕,主任又装作冷静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好几圈。
盛夜行有点儿忍不了他皮鞋摩擦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咬紧牙关道:“主任。”
“干什么?!”
“您能不能别转了,”盛夜行手撑着桌面,“我难受。”
“你难受什么你难受!你们七班学生……”
一听要地图炮了,盛夜行猛地抬头盯住他。
大概是双眼发红的缘故,主任成功被唬到,一边说着“没大没小”,一边配合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盛夜行松一口气。
接着,盛夜行站直身子,说:“主任,第一,我没早恋,第二,我已经快十九了,成年人了,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主任一拍桌子:“十九也不是正常谈恋爱的……”
盛夜行辩论得字正腔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二十二对吧,谈个三年再结婚刚刚好,怎么就不是了。”
“别跟我绕!”
很少亲自训斥这样的学生,主任慌得喝一口茶,“就你最会忽悠人。”
盛夜行唇角一勾,没忍住笑出来:“您错了,我们班李定西最会忽悠人。”
门口的偷听小分队不乐意了。
“CAO,怎么乱出卖人呢。”李定西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忽悠谁了我……”
从盛夜行被主任叫走开始,李定西就觉得事情不简单,赶紧喊上各位兄弟出来,说趁着要放学了,去办公室门口偷听一下。
偷听这种事儿他没少干过,挺多前线战报都是偷听来的。
见身边的展飞他们都默默当听众,不发表感言,李定西又忍不住道:“哎,要说早恋,主任怎么不抓我啊。”
展飞回头瞥他一眼,“你家早恋十八岁?和谁?”
“二班那个。”李定西说。
“谈了?”
“也还没。”
“哦,搞暧昧。”展飞得出结论。
李定西最不喜欢优柔寡断了,差点儿肘击过去:“别污蔑我!”
“别想女人了,”展飞捅他一下,“影响发育。”
李定西立刻做无辜状,“谁想了!再说了,我成年了。”
“男人是要发育到二十二岁的,小心长不高。”展飞往他脑门儿敲两下。
被敲得“哎哟”一声,李定西摸摸自己脸蛋:“脸好看就行了。”
屋内。
“主任,”盛夜行终于受不了主任毫无意义的碎碎念了,“今天的早恋教育就停止在这儿,您看成么?”
“我什么时候停,需要你来指教我?”
“不是,青年少吧都有一根反骨,您再多说几句,”回头朝办公室门抬抬下巴,盛夜行挑眉道:“门外那群人就也想搞对象了。”
展飞听得仔细,刚好听到主任皮鞋发出的脚步声,瞬间带着人朝旁边教室的门框那儿一躲:“我CAO!”
“老大这招杀敌一百自损为零啊,”李定西悄声冷静分析,“转移火力了。”
展飞一耸肩,“他是怕情绪上来了说漏嘴。”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盛夜行满脸阴郁地从内走出,站在走廊上张望了几秒,回头关上办公室门,直直走向兄弟们藏身的地方,勾了勾手指。
他也没向以前那样说明情况,只是在展飞和李定西额头上各点一下。
“听见没,别早恋。”
说完,盛夜行有点儿愁。
高三还有一年,他和路见星这么黏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哪天被发现了怎么办?
得想想后路。
因为特殊身份限制,他和路见星虽然成年了,但很多事儿还自己做不了主,还没有完全独立的能力。
“怎么了?”展飞问。
“没事。”盛夜行说。
“没事就行,哎老大,”搓搓手,李定西凑上去,“上次见星儿拍的你那张摩托机车照,我拿去po了条微博,转发还挺多的,好多人私信打听你呢。”
盛夜行皱眉,“没泄露隐私吧?”
“那到没有,有分寸的。”
说完,李定西满眼期待,“我想请你和见星儿吃饭!”
不吃白不吃,盛夜行点头应下来,又摸摸自己引以为傲的下颚线,小声说:“原来长得帅真的可以当饭吃。”
正好,摩托车钥匙到手了,吃完饭带路冰皮儿私奔去。
不对,兜风去。
第75章 水
拿回车钥匙的第一个周五下午,盛夜行就载着路见星去跑了一趟车,顺带还在学校附近发现一个新修的湿地公园。
按照公园简介说,明年还会放几只黑天鹅来。
因为发现了好地方,所以盛夜行在周六叫了一群人一起去转悠转悠,说高三压力大,多放松放松。
他们去湿地公园待了一下午。
傍晚落霞漫天,远方烧出淡红色,盛夜行骑着摩托载了路见星,两个人在公路“非机动车队”的最前端狂轰油门,后面尾随了一串骑共享单车的弟兄。
骑摩托路过街道上小商铺,暖风熏人,路见星趴在盛夜行后座上昏昏欲睡。
困意再重,他也知道要抱紧身前男人的腰腹。
这段时间内,路见星逐渐地愿意去观察周围环境,奇怪新颖的物件也常吸引他的注意力,偶尔看街头小孩儿抽塑料陀螺,一看就是到天黑。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爱躲在大人的腿弯后,看同龄的小朋友玩各种玩具、各种互动。那会儿不同于九零年代,已不再玩儿军旗、跳房子了,倒还挺流行“东南西北”、吹肥皂泡、翻绳等等。
路见星肢体能力稍弱,也参与不了集体互动,就站旁边看着。
久而久之,他只对那些他能近距离观察的小游戏记忆深刻。
“东南西北”是他本来想折个给盛夜行玩儿一下的,结果攥着纸在桌上趴了老半天,忘了。
摩托车路过人多的街道,速度渐渐慢下来。
怕路见星摔下去,盛夜行还是选择了拿校服外套把他从后腰围到身前,再拿校服袖口打个结。
远看上去有点儿像当爸的背了个小崽子。
这样是挺安全,但总把路见星勒得慌。
他把手放在袖口拧结上,不舒服地哼哼几声,摸摸盛夜行汗湿的背,正想说话,视线就被街道两旁一些微光所吸引。
他注意到商铺门前斜挂的镜子,扯了扯盛夜行的短袖衫,问道:“镜子,干什么的?”
盛夜行觉得“辟邪”两个字给他讲不通,整理了一下词汇,道:“镜子能改变光的方向,这个摆放是特别有讲究的。他们这么挂,应该就是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能让不好的事儿都变没有。”
听得懵,路见星还是重复一遍:“镜子,干什么的?”
盛夜行一叹气,说:“照的。”
路见星“哦”了一声。
本来他们想早点儿回宿舍休息的。
但是,夏末的夜晚太危险,四处都是烧烤摊。
不约而同地停下车来撸袖子开干,一群长不大的男孩儿回寝室时,时间已经过了夜里的查寝点。
唐寒接到张妈电话,一声令下抄三遍《市二学生守则》,领头的抄十遍。
第一条就是:1.特殊班级的学生不得晚归。
唐寒说就这一句,盛夜行这个领头的抄五十遍!
盛夜行虽然生在新时代,但也会买很多根笔芯并在一排握着抄这种小把戏,没一会儿就抄送完毕。
路见星握笔稍微困难些,还是低头用一只笔杆一笔一划地写。
字不太好看,但很认真。
抄完《市二学生守则》,路见星把放桌上一直没怎么用过的镜子挂在床边,吓得李定西够呛。
常人都知道镜子不能对着床,李定西也怕有什么脏东西跑出来。
李定西问他想干嘛,路见星还说:“方便照。”
“……”李定西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说:“见星儿,我们打个商量,每天晚上我睡觉就把这镜子翻个面,早上再翻过来,成吗?”
“为什么。”
“因为……”李定西喉头哽咽,“我害怕。”
路见星也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后做出让步:“好。”
周日,九月的天空烈日炎炎。
湿地公园附近有新开发的楼盘,各种乱七八糟的产业链也就兴盛起来,盛夜行骑摩托兜风,看这街上一路全是小吃,油烟呛鼻,火星四溅,道路也被乱停放的车辆挤得水泄不通。
城市的拥挤总能给人窒息的感觉。
路见星戴了头盔还戴口罩,露一双眼出来东张西望。
今天他和盛夜行出门没带那几个小尾巴,选择两个人单独出来晃悠晃悠。
李定西说,这周的“秋老虎”是最后一次来了,得好好享受阳光,夏天真快过去了。
“哎哟,看着点儿路。”
一个手里拎蒜的大叔从摩托车前过,惊得盛夜行一踩刹车,拿脚点了点地面,点头道:“您先走。”
大叔皱着眉从摩托车侧挤过去,手上的豆浆又砸下来溅了一地。
“妈的!”他愤懑地骂一声,把满腔不快挂上脸,瞧了眼路见星露出来的眼,又瞪住盛夜行:“毛都没长齐就骑摩托了!挡路!”
路见星:“……”
他被喷得有点儿懵,侧过头来看这位大叔。
“喂,”还不等路见星理解大叔的话,盛夜行伸腿点住地面,单手扶住摩托,另一只手拨开头盔面罩,压低了眉骨,“长没长齐,要不要试试?”
说完这句,盛夜行的眼神变得更狠了些。
就吓唬人特别管用。
因为早晨行人多,所以盛夜行骑得慢。
炫酷的重型机车把手上还挂了袋红豆红糖花卷。
“不,不计较了,”大叔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选择身退,“现在的小孩子事儿怎么这么多,我走了……”
他边说还不忘占便宜,伸手去抹盛夜行松开的那只把手上挂的花卷。
路见星竖着耳朵在听。
接着,他感觉整个摩托车车身一震,盛夜行似乎是摁住了什么东西。
“我的。”盛夜行说。
“也是我的。”路见星认真跟嘴。
“噗。”盛夜行没忍住笑出声。
把花卷重新挂好,盛夜行伸腿去踩油门。
摩托车发动的动静大,方才安静下来的小吃市场重新被带动了气氛,又热热闹闹起来。
发现没好戏看的大人被摩托车声浪惊得作鸟兽散,旁边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依旧端着粥和玉米,以好奇又艳羡的目光打量盛夜行的猎路者。
一路骑出街道,路见星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不太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着。
“为什么,”路见星歪了点头,攥紧盛夜行后背的衣料,缓缓道:“不,给他?”
“谁?”盛夜行没听清。
“大叔。”
“我很讨厌不劳而获的人。”
“不劳而获。”
“对,就是什么都没做,却想要去得到的人。”
“哦——”得到答案的路见星拖长尾音,兴奋地继续道:“花卷!”
“对啊,花卷,你喜欢吃的味道,”盛夜行也迎着风笑,“我大清早跑了好几家早餐店才买到,怎么能别人说拿走就拿走了。是吧?”
路见星在身后乖乖点头:“嗯。”
盛夜行发现了,如果常常用疑问句结尾,路见星会比较爱回应一些。
到了湿地公园,路见星率先跳下摩托,再自告奋勇地要把盛夜行从车上抱下来。
两个人一起在窗口买了学生票,排队期间一人一口,把红豆花卷给吃完了。
路见星咬一口就喊一声甜,齁得眉眼弯弯,喜滋滋的。
过了安检口,迎面就是个小岛环湖,环湖绿道上能骑自行车,湖里边儿也还能划船。
为了避免路见星平衡力不够,把自己一头栽进湖里骑成水上漂,盛夜行否定了前一种活动,理智地选择第二种。
“哎对了,”买完船票,盛夜行说,“最近我怎么没见着你点痣了?这小习惯戒掉了?”
路见星听懂了,手在衣摆犹豫半晌,突然把衣摆捋开,匀称结实的腰腹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像个急不可耐的帅哥暴露狂。
盛夜行急得猛侧身一挡,捏住路见星的脸,故作凶狠道:“你干嘛?!”
“点点。”路见星说。
盛夜行问:“什么?”
“点啊,”像是不管盛夜行拉不拉得住他了,路见星又卯足劲儿把衣摆捋开,指了指自己小腹上的口红印:“这儿了。”
盛夜行一低头,见他小腹上有一点浅淡的红圆印。
这是什么?
这绝对不是红笔涂的,倒像是拿口红点了一个实心圆。
口红?
CAO?
哪儿来的?平时也没看路见星和什么女孩儿接触啊。
盛夜行伸胳膊就钳制住了路见星,“老实点儿!”
路见星:“?”
审犯人?
像是有点吃飞醋,盛夜行又不愿意承认,换了个方式问:“怎么想起来用口红点在这儿了?”
路见星和他对视了几秒,“大的开心。”
因为距离太近,他说这几句话时,声线压得低沉。
盛夜行这才听出路见星的嗓音有些发哑,应该是这几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