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林听他们那儿打会儿游戏,”李定西的眼睛还在psp屏幕上停留着,根本不抬头,“老大你别欺负我路哥啊。”
李定西没有抬头,看不到路见星已经被亲得手臂撑出床帘外了。
“老大,周末什么安排?”李定西又问。
“搞点儿课外活动。”盛夜行答,“不训练了。”
“好。”李定西说完仍没抬头,再没人讲话。
过了几秒,李定西才点击关闭游戏,边低头穿鞋边说:“老大?你俩睡着了?”
怎么还睡一张床上的!
过分!
“没,马上下来。”盛夜行应了一声,把路见星的手臂抓回来。
在教室,偶尔盛夜行还给路见星写小纸条,近乎“苦口婆心”地告诉他在教室里要注意,想亲了就说想去厕所,会跟着你去。
路见星算是贪恋上这种氵朝湿的触感,有时亲得用力,有时又是轻轻的。
盛夜行问他为什么那么小心地亲。
路见星只说,雪糕会化。
整整一周,路见星都在用嘴唇去吻餐巾纸、矿泉水瓶盖儿、酸奶勺子、自己的短袖等等物品,他不是不懂,但像是想要用唇部的触觉去感受差别,并且乐此不疲。
周一,盛夜行正在寝室桌的日历上画完圈,并且批注:一九年三月,我们都很好。
字迹工整,规规矩矩。
在路见星来之前,他每个月的圈都是胡乱画完的,有时力透纸背画过了页,他还能把日历单扯下来撕个粉碎。旁边的批语密密麻麻,情绪是氵朝涨氵朝落,大部分时期都地处低谷平原,字迹如针尖扎人,痛得他喘不上气。
有一段时间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落过笔,盛夜行并没有回头看到路见星在路过时用嘴唇蹭了一下他晾干在床架的短袖。
盛夜行的味道能让他安心。
高二七班教室够大,学生也不多,课桌之间挨得并不太近。
盛夜行和路见星常年坐在最后一排,偶尔走个神被前座林听提醒一下,视力够好倒也能跟上节奏。
盛夜行打了他那个“记仇本”很久的主意了,时不时把本子拿过来翻看,发现自己的名字后边记录得很少,只有零零碎碎几个小的月亮章,非常没有存在感。
虽然说少发病是好的,但盛夜行还是想趁机多找路见星说点儿话、接近一下。
因为是在上手工课,班上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都在想怎么把手里的“工艺品”折腾出花儿来。盛夜行低声喊了路见星几句,路见星并无反应,他干脆撕了块小纸片写了字过去。
纸上两个字:在?
以下是两个选项:在或不在,还专门画了方框,旁边儿写了:请打勾。
路见星没像从前那样在方框处打勾,而是在纸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在,并且小声念出来,再更小声地跟一句:“完毕。”
“完什么毕,”盛夜行低笑,又怕被守课的老师看到,只得拿手掌遮住半张脸,“机器人似的。”
路见星正埋头写字,想把他手里的纸花瓶上写满一个“152”。
“这‘152’什么意思?”盛夜行好奇。
路见星先是没吭声,等了一会儿才说:“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
回答问题喜欢从侧面是他的“小问题”,盛夜行也乐得去猜意思,摸了摸鼻子,故意道:“我来猜猜,‘152’是来学校多少天的意思吗?”
“嗯。”听他解释,路见星眼睛亮了亮,又加一次:“嗯!”
被认同完毕,盛夜行又想起去逗路见星:“路冰皮儿,机器人得‘嘀嘀’两下,知道么?”
路见星:“……”
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不嘀!
“来,”盛夜行说,“我们规定一个新制度。”
路见星:“新制服。”
“不是制服,是制度,”盛夜行解释,“游戏规则。”
路见星重复:“规则。”
“对,”盛夜行曲起手肘撞一下对方胳膊,“比如我稳定三天,你就给我添朵红花儿什么的,再奖励点儿额外的。怎么样?”
路见星皱眉,似乎开始思索这个颇有深意的“额外的”包含了什么。
“额外的。”他在询问。
盛夜行说:“比如陪你睡一宿,和你吃一顿早餐之类的?”
思考了一会儿,路见星从校服兜里伸出都快要汗湿的手,掌心向上,做了个微凹的手势,像是托着一阵风。
一阵微风,吹得他心痒痒。
他吸了吸鼻子,将手又抬高了点,略显吃力地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说完,他的手一下就被盛夜行牢牢抓住,再压到课桌底下。
盛夜行单腿踢住课桌,将板凳朝路见星那边挪了点儿,再把路见星的手揣进自己的校服衣兜内。
“可以。”盛夜行悄声说。
可以,是你都可以。
盛夜行的呼吸快了点儿。
某些惹不起的市二“一哥”,表面上看起来风雨见遍冷酷无情,内里却因为一次牵手心脏狂跳到想吃胸腔止痛药。
没几秒钟,盛夜行自己的掌心也全是汗。
两个人交握的部分黏糊糊的,但谁都没舍得放开。
盛夜行动了动喉结,眼睛还有些干涩,紧张到不太敢去看路见星的眼睛。这毕竟是路见星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说要牵个手,比月考天台那次还要让他心动。
太扯了。
明明都接过吻了,为什么牵个手还这么让自己……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这句话被盛夜行在内心咀嚼数遍,咀嚼到他突然愣了几秒。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春节做的梦成真了。
第52章 睡觉
“哎,路冰皮儿,”盛夜行说,“其实……”
他总感觉自己讲什么都在欺负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认真道:“其实,除了‘我可以牵你的手吗’,还有其他的说法。”
路见星表示疑问:“?”
“你还可以说,‘我可以亲你吗’、‘你可以亲我吗’、‘我可以抱你吗’、‘你可以抱我吗’……”比划了一下“亲”和“拥抱”的区别,盛夜行严肃地说,“这些句子,你都可以使用。”
路见星:“……”
他还有点没味儿过来,但能接收到盛夜行期待的眼神。他哽了一下喉咙,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像小时候准备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似的,说:“好。”
不管盛夜行说的什么,先说一句“好”!
可是路见星说“好”的时候,眼神都是飘的,走心没走心全被盛夜行看出来了。
盛夜行听得想捏他脸蛋,“你真听明白了?”
“好。”路见星又重复,低头玩儿手指,玩儿了没几秒又觉得不舒坦,趴在课桌上长吁一口气,仍旧没看盛夜行。
盛夜行暗暗发笑。
行啊,还学会敷衍了事了。
和路见星睡觉的盛夜行开始睡不着。
春天正是病症高发期,李定西感冒,就不亲戚家学校宿舍地两头跑了,安分待在宿舍里养病。他吃了不少药,鼻炎也犯了,夜里一睡着就打呼噜。
声音很小,但能听见。
盛夜行听他睡着了,就起身翻过床栏,掀开被子凑到路见星身后去,有时候抱,有时候不抱。
抱着喜欢的人睡觉的感觉十分神奇,像睁眼在梦里,闭眼也还在梦里。
等到破晓时分,他再回自己床上躺一会儿。
偶尔他抱路见星睡觉,手麻了也不敢放,只是把掌心放到路见星的小腹处,轻轻感受他呼吸的起伏,然后一夜未眠。
自己睡总是空落落,怀里得有点儿什么才安心。
他们睡前会亲吻,盛夜行常被路见星亲得唇角都湿了,鼻息间一股要命甜腻的青柠味。时间一长,路见星的睡衣上也会沾染一些盛夜行的香水味。
盛夜行呼吸急,又总能在自己感觉“快刹不住车”时控制下来。
近日用药的剂量没变,他也还算安心。
只是不能长期这样,总有一天会出点什么事。
每晚一起睡觉的情况持续了一周。
路见星记得盛夜行的宽肩窄腰,记得他常常冒出薄汗的背,一抹上去掌心全是濡湿感。
明明寝室里的所有灯都已经关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脸他还是能看得清。
今日睡前,盛夜行还趴在床头小声提问:“路冰皮儿。”
“啊。”
“哥我给你整的小夜灯呢?怎么不开了?”
夜灯本来是挂在路见星床头的,床帘一拉就只有床上有光。
路见星现在学乖,睡觉虽然会滚来滚去,但不会再去衣柜里躲了。以前经常睡到一半盛夜行找不到人,下床拉开衣柜,发现路见星坐在柜子边上发愣,像是想把自己往里塞又塞不进去。
路见星一闭眼,像全世界都黑了。
“……”他犹豫几秒,回答:“不怕。”
盛夜行朗笑一声,刻意逗他:“你真不怕?知不知道什么鬼啊、什么蝙蝠之类的?”
“鬼。”路见星说,“弟弟是,爱哭鬼。”
行,还会嫌弃弟弟了。
“这么说你弟,你弟今晚得做噩梦,”盛夜行想想,补充道:“那我家盛开是胆小鬼。”
路见星恍惚一下,回过神来:“我不是。”
的确不是,路见星胆子挺大的。
在他对于外界处于未知状态时,他总是先挑起“事儿”的那个人。
有时看路见星自己能做很多事、能单挑solo、能磕磕绊绊地表达了、能自己拴鞋带儿了,盛夜行感觉自己特没用——说来还挺矛盾,毕竟这半年来很多事儿还是盛夜行自己教他的。
唐寒说,进步都是水滴,汇聚在一起就会变成小河。
后来盛夜行又录了个教自我防卫的视频,路见星简直天赋异禀,没看几遍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一招一式还像模像样。
盛夜行说你别把这些招儿使在我身上,路见星并没回答,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床帘内没什么光,睁眼也一片漆黑。
“说真的,有时候我会想,”盛夜行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腰腹,“你什么都会,胆子还大……我怎么照顾你?”
路见星想了会儿,把盛夜行的手搂到自己腰间把自己抱稳,认真地说:“这样。”
“嗯?”
“就这样,”他讲话速度很慢,“这样。”
抱着我,就好了。
照顾都是互相的,没有谁有义务要顺着谁。
他深知自己前进的阻碍,更不想自己趴在盛夜行身上让对方背着自己渡过这条水流湍急的河。
双方沉默一阵,盛夜行突然出声:“太懂事儿不好。”
路见星“嗯”了一声。
“嘶,”盛夜行没忍住出声,把垫到对方肩膀下的胳膊抬起来,手正麻得厉害,“手都睡麻了……你起来点儿,我甩下手。”
“……”路见星没说话,把他的胳膊抱到自己胸前,伸手摁住盛夜行的手腕和手肘内侧,开始颇有指法地按起来。
“会按摩?”盛夜行问。
路见星点头。
按了没几分钟,盛夜行还真觉得自己的胳膊没那么酸痛了。
“技能点儿挺满啊?”盛夜行夸赞道。
路见星没说因为他小时候康复中心的老师常给他捏,时间一长自己也就学会了。久病成医,有时候这句话并不假。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过了凌晨两三点还特别有精神,不停地都在重复同样的对话。明天是周日,他们早上也不跑CAO,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全身在被褥里包裹得暖烘烘的。
盛夜行先问:“困了吗?”
路见星说:“不困。”
没过一会儿,盛夜行又问:“现在困不困?困了就告诉我。”
路见星没再答,扭头望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像藏了一汪清泉。
不困。
他们两个人其实都有点犯困,但谁也不想睡,就只是想靠在一起,谁都舍不得先闭眼。
“我有点饿。你饿吗?今晚我看我买的那两碗牛肉面你都没吃多少。”盛夜行用胳膊将他又搂紧一点。
路见星顿几秒,说:“不饿。”
他这句话刚说完,肚子就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翻过身将肚子贴在床上,甩开盛夜行的手不让摸了,耳根越来越红,过了几分钟才缓过劲儿,笑了自己一声。
“别折腾了,跟随哥哥我下楼,”盛夜行翻身坐起来穿外套,“给你翻墙弄二两馄饨进来。”
到了宿舍楼下,时间快过凌晨三点,已是夜深人静。
盛夜行牵着他小跑到宿舍围墙下,指了指快被翻塌又重修过的墙面,掐了表,说:“我知道外边儿百米处有个夜宵摊,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
他回头看路见星穿得少,又准备脱自己的外套。
路见星意外地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哑着嗓子说:“……不冷。”
他知道对方这几天都有点儿咳嗽,毕竟春天是高发期,动辄就容易小感冒小闹腾一阵子。
“我初中那会儿带人翻墙,翻一半儿有个比较胖的兄弟卡墙上了,耽误了不少时间,”盛夜行笑着喘气,“后来,后来我骑墙上正准备往下跳,一低头看见我们校长拿个手电筒蹲在地上望着我,叫我下来。”
路见星也笑,嘴角勾了勾。
“然后……”盛夜行搓搓发凉的手掌心,一边说一边特自然地攥住路见星的手,“然后我倒没下来,我翻回去了。翻回去就算‘翻墙未遂’,不叫‘翻墙出校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