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让独孤烈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好看的眉头顷刻蹙了蹙,但今天心情不错看在颜清的面子上便不想计较太多,转回来继续跟颜清说话,故意用能让京墨等人听到的声音轻哼一句:
“呵,你家小舅舅真护犊子,想来对你极好。”
说的时候故意把‘小舅舅’三个字咬得比较重,带着几分戏谑和轻视,虽然已经知道京墨跟他年纪相仿,但他完全把京墨跟颜清拉成了一线。
“呃……”颜清愣住,干笑道:“舅舅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希望烈王不要介意。”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看不见,但是独孤烈显然是在故意挑衅京墨,希望舅舅不要在意……
其他人在听到独孤烈的话后都是一怔,而后小心翼翼的瞟一眼被挑衅的人,后者倒是面不改色,嘴角甚至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引起一个顶级猎杀者的注意不是好事,虽然京墨的脸确实是比他的实际年龄看起来小,但他们从来都不敢挑衅和轻视。
当然,在他们眼里,独孤烈不比京墨好对付多少……两个麻烦的人杠上,可不要殃及他们就好。
幸好,小插曲在京墨顾全大局的沉默中揭了过去,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朝烈王府深处走去。
整个烈王府很大,亭台雅苑,小榭楼阁,应有尽有,但跟独孤烈这个王爷散发出的贵气不同,整个王府给人的感觉,倒像是一个不染世俗的隐世高人清雅无比的避世居所。
各种多在树上出现的奇花异木,各种常人完全看不懂的毒草藤蔓,就连鱼池里养的鱼都与众不同,让人叫不出名字来,总之,烈王府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神秘感觉,可不就是隐士的清修之地么。
前庭,花园,中堂,后院,回廊,他们一路穿行,来到早已备好美酒佳肴的雅苑里,包括侍卫和唯一的侍女沉香在内都得准入席,这里只有独孤烈一个主子,且私下里他本人在礼数上也比较随意,所以繁文缛节之类的规矩经常可以忽略。
“烈王府不比其他地方,素来清净惯了,今日小王就简单的给各位接风洗尘罢,各位远道而来,本王先干为敬。”
说罢首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长手一挥,身姿曼妙的舞姬款款走进来,众乐师也会意,雅苑里顿时琴瑟齐鸣歌舞升平。
众人在给烈王回敬酒的时候,拘谨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不少。
颜清坐在封君策和京墨中间,沉香虽然得准入席,但还是跟颜清并排坐着伺候他,魏殊寒为了不引起注意,只得忍着跟普通护卫在靠后的地方。
只是,一会之后,喝着酒的京墨敏锐的感觉到从主位上投过来的视线,穿过舞姬曼妙的身姿若有似无。
巫医记仇,他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知道,一言不和就给人下毒下蛊是常有的事,独孤烈显然对于他刚才一不小心的挑衅耿耿于怀,这梁子算是接下了,不知道声名在外的巫医会玩什么把戏,不过这样正好,他也想探一探独孤烈的实力到底如何。
另一边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扫视斜对面的独孤烈似有感应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南安国,很少有人敢挑衅他,所以他既讨厌又喜欢这种被人轻视挑衅的感觉,让他跃跃欲试想拿人来喂虫子……
“策,敬小舅一杯。”
封君策上前来给独孤烈敬酒,恰好挡住他的视线,独孤烈将分出的心思收回来,对他笑了笑举起酒杯:
“来,在舅舅旁边坐下。”
封君策依言在他身边坐下,主动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会在小舅这里叨扰,还望小舅多多包涵。”
说罢将明亲王妃给的亲笔信交到他手里:
“这是母妃给小舅您的信。”
“嗯,回去记得带我给她问好。”
独孤烈将信手下,没有当面拆开看,多少也能猜到信的内容,其实,就算不理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也会尽力而为还颜清一个人情的,如果这些牵扯到其他纠葛,那么他只是顺手。
甥舅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一会独孤烈又看向京墨的方向,而后凑到封君策耳边小声问:
“颜清的那个舅舅实力如何?”
“同我旗鼓相当。”封君策回答,然后认真的进一步解释:
“如果非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死的人应该是我,小舅,别看京墨这副模样,他的江湖阅历非常丰富,您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才好。”
从刚才入门的气氛不对开始,他就知道独孤烈不会轻易放过京墨,虽然不能暴露京墨的身份,但他的实力独孤烈见过,这样来比较的话向来聪明绝顶的小舅心里自然懂得权衡。
“啧……比你还强就没意思了,你上次弄得我损失可重,我养它们可不容易。”
独孤烈语气失望的蹙了蹙眉,心里有了底,也明白封君策的意思。
京墨确实是被他拉入捉弄对象的名单里,现在看来却不好动手了,因为戏弄不能出人命,但是对方太强的话,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掌控起来就比较麻烦,一不小心就玩脱了……
封君策多少能猜到他想做什么,想起自己那次深夜来访以及被戏弄几次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只得苦笑一下劝到:
“他也不是故意挑衅您,只是太关心颜清罢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就是了,省得节外生枝……京墨是真的强,而且一旦出手就会全力以赴,万一伤着您就不好了。”
京墨作为鸩的首领,是那种切开黑到极致的属性,哪怕是独孤烈这样道行的巫医也未必能讨到半点好处,万一鸩的血性上来,反而弄得烈王出事麻烦就大了。
原本以为魏殊寒来了,颜清的安全不用太担心了,他可以尽快着手调查父王密信中提到的接应者,跟他们联系上然后除掉,却不想这么快就生了这样的枝节,这一行注定不太平啊。
“……”独孤烈抿下一口酒视线收回不再说话,眸子深处却晦暗不明,到目前为止,挑衅他的人都不会好过,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容他再想想……
封君策没有多说其他,主动说起母亲的事情转移注意力,独孤烈也很给面子没有继续纠缠。
直到宴席结束,所有人离席,独孤烈派人给他们安排住处,特别整理了王府上最靠里的一处独立小院,足够他们所有人住下,这样既方便他们照顾颜清,也适合颜清静心修养。
最重要的是,足够安全,因为隔壁就是独孤烈平时炼蛊的阁楼,独孤烈给取了个文雅的名字,叫做五仙阁,整个王府乃至整个南安国的禁地之一,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不敢随便踏足,至少,不听劝告私自踏入五仙阁的人都没有再出来的。
其中一位据说还是南安国主最宠爱的妃子,因为也喜欢巫蛊之术,所以在跟随国主拜访烈王府的时候,乘人不备偷偷进了五仙阁,最后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国主派人进去搜救最后连护卫都折损了,独孤烈冷眼旁观,顶着国主的怒火硬是没有把那些人给救下,说是自己也救不了。
幸好,独孤烈作为最小王子向来受宠,而且说到底也是宠妃不守规矩在先,国主最后不得不作罢,只罚了独孤烈一个月禁闭后就伤心欲绝的回宫去了,自那之后不再踏足烈王府。
染血的教训面前,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随意造访,烈王府便年复一年的冷冷清清,就连曾经有心要把女儿或儿子嫁给独孤烈的大臣最后都打了退堂鼓,谁知道烈王殿下一个不高兴会把他们的儿子和女儿怎么处置呢?
更何况独孤烈无心政权纷争,结交了也没有多大用处,索性作罢,于是,南安国国主九个子女,其七个王子当中才貌最为出众的烈王,自立门户这么多年依旧孑然一身,只知道烈王亲口说过比较喜欢男人,但是却连一个男宠都没有收过,仿佛就是说说而已,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国主一开始也想着给他做主,但最后也都看着他虫盅里的五毒之物叹气不管了,有多少人看着烈王的相貌忍不住自荐枕席,却又对他养在五仙阁里的那些东西最后望而却步。
除非是同样喜欢巫蛊之术的人,要不然普通人没有谁能接受得了那些诡异又危险的东西,然而,大多数巫医是不会找同类结成伴侣的,因为懂得,所以潜意识里都会防着对方,万一闹得不愉快分道扬镳大家都危险,何必呢?
不过,独孤烈对于这些完全不理会,甚至还很高兴,近年来除了顾及国主的身体之外其他都一概不管,巴不得传闻越诡异越好,省得有人来打扰他,尤其是在得了颜清送的万虫盅之后,他就更喜欢安安静静的养东西了……
第六章 试探
众人在雅苑前告辞了独孤烈,京墨和沉香扶着颜清,封君策和魏殊寒走在他们身后,一行人跟在王府侍女的身后朝给他们安排的院落而去。
一路上清秀伶俐的侍女仔细的跟他们说一些关于王府的规矩,有些规矩在他们看来还是很奇怪,比如:
晚间尽量不要把灯都熄了,留些微光,烈王府的灯烛所用的灯油都是上好的鲛油且加了特殊药材制成,持久耐用且可助安神保证睡觉安稳。
不能在晚上点一些味道奇特的熏香,不能未经过王爷同意就随便使用乐器,除了厨房之外其他地方尽量不能有血腥,不能太靠近五仙阁,会被迷惑走进去……
其中有一条三令五申让他们记住:
每当王府晚间灯火亮起的时候,人千万不能朝没有灯光的地方走,那是王爷宠物们的地界,很危险……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周围,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果然发现烈王府的灯火亮得确实有些怪异。
并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府邸晚间灯火辉煌,只在时常走动的回廊和主道上亮有灯烛,其他诸如一些小院小道都漆黑一片,放眼望去,独孤烈宠物们的地界比人类的地方还多……
京墨下意识的和封君策魏殊寒对视一眼心里想到其他问题:
暗处不能有人,这就意味着暗卫们不能呆在王府,独孤烈养的那些东西显然比人难对付,也比人更敏锐,哪怕再厉害的暗卫也藏不了身,幸好,他没有给暗卫们跟进王府的指示。
刚进王府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注意着,就目前为止,在他查探得到的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暗卫的踪迹,等明日他再打探一番确认之后再做安排吧。
无论如何,都得摸清楚独孤烈基本的实力,如果烈王真的没有养暗卫,而是只养一些奇奇怪怪的宠物,他就得重新做安排,毕竟,他们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肯定会招来其他不速之客,到时候烈王府的防卫可不一定牢固。
听着侍女嘱咐的话,没多久就走到安排给他们的院落,发现整个院落周围都亮堂堂的,沉香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侍女在交代了基本的情况之后欠了欠身就退下了,让他们自便。
京墨挥手,侍卫们各自就位,用最快的速度巡视了一遍周围的情况。
小院房间很多,安排下所有的人都绰绰有余,魏殊寒理所当然作为贴身护卫跟着颜清一间房,左右是沉香和京墨,然后是封君策和其他人。
天色已晚,众人收拾妥当之后各自回房,然而,京墨在将门闩放下的瞬间,房间里刚才还燃得正旺的灯烛却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京墨心里一跳,才发现刚才进屋还关着的窗户此时大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刚好吹在没有灯罩的烛火上。
真是平地起妖风,今晚的天气有点闷,就算是刚才在外面也没有这么大的风,扫了一眼整齐排在桌子上的灯罩,刚想上前拿起重新罩上,灯烛却还是在诡异的夜风中一盏接着一盏无声的熄灭了。
屋子陷入黑暗的瞬间,京墨抽出长剑,五感和神经都将自身的敏锐度提到最高,小心的朝窗口的方向移动,如今是月初,月光很暗,天上还有乌云挡着,哪怕他视力再好也看不到窗口确切的情况,可是,他知道,灯烛熄灭的瞬间,已经有东西从外面进来了。
就在此事,突然一阵似有似无的笛声传来,先是悠扬绵长,接着渐渐趋于尖锐刺耳,同一时间,京墨敏锐的察觉到左右两侧两股阴冷的气息袭来……
真是来者不善呢,刚才侍女还说不能随便使用乐器,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哼,他真是小看独孤烈了。
止住朝窗户移动的脚步,身体往后微倾,长剑挥出凌厉的剑气从左往右扫过,只听噗嗤两声,有什么东西被斩于半空随后掉到地板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确认被他斩于剑下的是什么东西,琴声由远及近,仿佛吹笛的人就在窗外,音调也变得诡异莫测起来,京墨听到周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头顶和脚下都有奇怪的东西出现,大的、小的、飞的、爬的,它们有些眼睛在黑暗中还泛着渗人的绿光。
‘吱吱……’
怪异的声音在身后屋梁上方响起,京墨倾身避过再挥剑斩去,剑锋斩在某种东西的甲壳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下一秒一股刺鼻的腐酸味在空气中漫开。
一只两只,而后是无数只,随着笛声诡异的曲调操控飞蛾扑火似的朝他涌来,屋子里剑影翻飞,不断传来剑刃削斩活物的声音,还有轻微却吵杂的窸窣声和蛇类吐信的‘嘶嘶’声……
京墨虽然应付自如,也相信独孤烈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全力以赴对他下死手,但这种看不清楚又仿佛杀不完的东西还是让他禁不住头皮发麻。
既然如此,那他就把窗外吹笛的人给抓住就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窗外的笛声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