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没有后怕,只希望蔺洪滨就死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敲他的门,然后打开了他的房门,何楚刚刚抬起头,一巴掌就落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蔺太太憎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身上的丝绸睡衣沾上了带着蔺洪滨信息素的血:“何楚,你既然在我家待不下去,就滚出去。”
在何楚的心脏骤停了一秒钟后,她恢复了以往不紧不慢的口吻叫住何楚:“不用现在走,我已经给你找了房子,等明天小熙生日过了,你就搬进去,不要让别人觉得是我们亏待了你。”
像是三魂七魄都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体里一样,何楚的身体里生起刺骨的寒意,他双眼发红看着眼前的女人,说:“不用,我……”
“何楚,我们养你不是白养的,虽然你不懂感恩,但是我们是要教你的,你看看你把先生伤成什么样子了,你像话吗?”
这里每个人都在问何楚像话吗?
可是他是个人啊。
何楚像是站在一个密不透风,也看不见任何光的笼子里,他看不见周围任何东西,强忍着哭意,说:“我会还的。”
那些蔺家养他花掉的钱,用掉的东西,他都可以还的。
“你该还的。”蔺太太从他身边走过去,声音阴阴柔柔,“明天你不用去上学了。家里要给小熙办生日,也没有空接你,等生日结束后,就送你去你要住的新房子。”
蔺昭熙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看到今晚送何楚回来的车,是阮奕的。
阮奕对谁都不冷不热,对何楚与对他们的态度不差多少,甚至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说的话更多。
但是何楚不行。
何楚不能得到一点的好。
蔺昭熙冲下楼,他甚至想好了,他要让何楚滚出去,他那么会装可怜,深更半夜想捡他回去的人肯定很多。
蔺昭熙走下楼梯,跑过短廊时,听到了短促的惊叫,意外看到了父亲捂住何楚口鼻,把人拖进杂物间。
和多年前看到的不一样,这次他听到了细微的挣扎声,微弱的砸门声像是敲在了蔺昭熙的太阳穴上,他几乎不能动,扶着墙干呕了两声。
他直起腰后,跑去把后门锁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脚发冷地坐在床上,埋在手里的脸又哭又笑。
当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的时候,他马上跳下床去拉开了门,然后就知道了父亲受伤的消息。
他不想下去看,等到司机载着父亲离开,他才穿着睡衣走下来,听到母亲让佣人拿走何楚的手机,看好门。
蔺昭熙靠着墙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了一阵失望。
“小熙,被吵醒了?”款款走来的母亲来拉他的手。
“怎么了?”
“没事,爸爸被刮了一下,你姐已经陪爸爸去医院了。”
蔺昭熙点点头,回房前和母亲说了一句“晚安”。
关上房门,蔺昭熙在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了两粒半白色的药丸,这是上次他去找钥匙时,一起在蔺洪滨书房找到的。
他在网上查了一下这种印着“ω”符号的药是什么,发现这起初是用来治疗有发育障碍的Omega的,少量服用可以促进腺体发育,也能提前发情期。
后来被人发现了相同成分不同剂量的用法后,这药就被列为了禁药,正规渠道很难买到可导致发/情的剂量。
蔺昭熙自己高价买了两粒。
之前一粒的一半被他一点一点磨进水里自己喝掉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用,还是只是他自己在发育,他这几天已经比之前能更清楚地捕捉信息素,刚才在楼下,他甚至闻到了父亲身上的信息素,也捕捉到了里面暗含的情/欲和征服欲。
那一瞬间,蔺昭熙身体里像是被唤醒了什么,然后他就被他们恶心到,也被自己恶心到了。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觉得恶心。
他之前不相信Omega的天姓论,觉得可笑,现在又有一种难言的亢奋。
蔺昭熙握紧了放在自己后颈的手,看着手里的东西,决定送给何楚一份大礼。
第七章
中午方瑜恩去给何楚送饭,在他座位上没有看到人,琴盒和书包也不在。方瑜恩在下午上课前又跑来看,饭盒还原封不动放在桌上,他问了同学才知道今天何楚没有来上课。
想到没有收到回复的电话,方瑜恩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他和何楚是在学校选拔交响乐队成员的时候认识的,他之前觉得又白又乖的何楚应该是和他一样,在一个普通又幸福的家里,或者家境很好,这样才能养出这么安静又温柔的一个人。
他特别喜欢何楚,就算不同班,他每天都会去找何楚。何楚通常会在中午的时候趴在桌上睡觉,方瑜恩觉得他软绵绵睡不醒的样子特别可爱,在旁边“阿楚阿楚”叫着,让他起来吃午餐。
何楚带来的午餐很丰盛,他也很大方,每次都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方瑜恩。
那时方瑜恩觉得开学后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了何楚。
要是他没有因为药物过敏住进医院。
他还记得那种医生科普过的药——“ω”。它之前的名字叫Figo,后来因为和旧时代神话中的姓图腾名字一样,被Omega协会抨击了,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一听一看就知道是Omega专用药。
不过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Alpha是无法抗拒在发情期的Omega的,所以ω在Alpha身上的效果更佳,只是鲜少有Alpha站出来说自己需要这种辅助发/情的药物。
但是对于没有腺体的Beta来说,这种药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危害很大。
医生表示这种药现在几乎不用在Omega的治疗里,而是在别的地方,有一个很通俗的名字,叫催熟剂。
他爸爸的脸都黑了下来,以为儿子遇到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方瑜恩解释,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在吃药。
方瑜恩因为摄入得很少,只是全身起了又麻又痒的红疹子,脸肿得很大,他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后就回了学校,然后小心问起何楚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在倒掉的饭菜里,还有何楚呕心抽肠的呕吐声中,精心雕饰的假象渐渐脱皮剥落。方瑜恩有点喘不过气,他去问何楚怎么回事,又替何楚哭了出来,就像后面很多次,他都在替何楚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
老师还在讲台上,方瑜恩突然站起来,说:“老师我不舒服。”
他跑出了学校,去钟江远平时和他那群朋友待的几条街,看到了和朋友蹲在路边抽烟的钟江远。
不是钟江远。
方瑜恩更怕了。
但是他出奇地冷静,他去店里买了一把水果刀和透明胶布,把透明胶粘在上面,然后在学校外等着,等着国际部低年级的Omega放学,其间在甜品店给他爸写了一封信。
他见过骄矜傲慢的蔺昭熙,在看到蔺昭熙走出来的时候,马上走了过去。
蔺昭熙今天过生日,走出校门的时候,旁边两个朋友帮他拿着别人送给他的礼物。
长得好看,家境优渥,让他在同龄人中非常受欢迎,他的那些脾气也自然而然地让身边的人惯着。
蔺昭熙让自己的朋友先坐上车,说:“我要去取衣服,你们先去我家。”
他刚准备坐上另一辆车,一个人跑了过来:“等等,请问何楚在哪里?”
蔺昭熙看了一眼方瑜恩,想起这个人是何楚的朋友,嗤笑了一下,说:“谁知道。”
“他今天没有来上学,是生病了吗?”
蔺昭熙歪着头无辜地看着他,说:“关你什么事?”
方瑜恩往前走了一步,说:“我知道你们全家都是变态,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我找不到他,我一定会报警。”
蔺昭熙脸上僵了一瞬:“你知道我家有谁?好笑,我家怎么了?你再胡说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报应。”
方瑜恩把袖子里的刀攥紧了,刚刚抬起手,就被旁边的保镖挥开,被隔开了。
蔺昭熙坐上车,滑下车窗,轻蔑的目光看出来:“何楚只是我家的一个养子,别以为和他关系不错,就能从我家得到什么,省省你的心思。”
方瑜恩双肩绷紧,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招手拦下一辆车,跟上前面刚刚开走的车。
钟江远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旁边靠着路灯站着的几个朋友还在揶揄他昨天差点被人灭口的事。
昨天他在堵何楚,结果突然来了一群人,下了车就朝他走过来,要不是他的摩托够快就真的让人追上了。
现在想起来,他还有点心有余悸,也想不通是谁要搞自己。
思来想去就只有何楚。
钟江远站起来用脚蹍了一下烟头,朋友拍他的肩膀让他去看街上开过来的豪车:“不是又来找你的吧?”
前天何楚那个养父找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钟江远担心昨天的事再次发生,往后撤了半步,车里只走下来一个高大魁梧的保镖:“钟江远先生,借一步说话。”
他的朋友怪笑起来,取笑他是不是真的攀上了个小少爷。
钟江远以为是那个养父,坐上车,发现是一个不大的Omega,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和蔺洪滨如出一辙,都是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车动起来的时候,钟江远惊道:“干什么你!”
“带你去接人,你不想接走何楚么?”
钟江远盯着这个Omega的脸看了半晌,觉得这家人可真有意思。
蔺家今天来了很多人,各色的豪车都依次停在路边,也把蔺家外的停车坪占满了,花园草坪上站着三五成群的客人。
蔺昭熙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回来。他回二楼房间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笑得甜蜜蜜地站在母亲身边,在看到阮奕他们来的时候,马上跑了过去。
许宜彤生病后很少在这种社交场合出现,她这几天心情不错,气色也好了很多,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和阮奕站在一起,也看不出年纪。阮奕站在温婉秀美的许宜彤旁边,整个人也没有平时那么锋锐,琼林玉树一般,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视线。
蔺昭熙跑过去笑着向阮奕摊手,讨要自己的礼物,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小熙还是没有长大的样子,让人笑话了。等会儿你二嫂过来,你可不能再这么缠着你二哥了。”蔺太太在旁边笑着说。
蔺昭熙的脸因为这句话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转身的时候,嘴角彻底耷拉了下来。
他之前因为阮奕订婚的事又哭又闹过一天,现在他能假装这个未婚妻不存在,偏偏有人要提醒他。
还要让她来他的生日宴。
蔺昭熙恼怒地责问跟过来的母亲:“为什么要请她来?”
“你许阿姨带来的……”
“我不管,我不要看到她!”
蔺太太看着他阴沉沉地走掉,对周围看过来的人笑了笑。
许宜彤注意到了蔺昭熙情绪的变化,也看到了他对人发脾气,对阮奕说:“小熙年纪大了,以后不能再让他像以前一样跟着你,让人看到对你对他都不好的。”
阮奕“嗯”了一声,目光淡淡地在四处的角落里找人,一般这种宴席,何楚也会出现。
他看了一下腕表,也应该到了何楚放学的时候,他让人看着钟江远,他不应该还能去缠着何楚。
昨天何楚也说他是今天轮休的。
大概是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跟着许宜彤去见她的几个朋友。
何楚在卫生间,四四方方的墙壁和门挡住了外面的声音,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他蹲在地上,结着血痂的左手捧在胸前,右手拿着牙刷在地上瓷砖交界处磨着,然后看了一下牙刷尾部磨出的一个尖锐的锥。
按照生日宴的流程,会有拍全家福的时候,等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把他叫出去。
他会离蔺洪滨很近,也可能不会。
看昨天晚上的样子,蔺洪滨也是怕死的。
何楚现在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被拿走的手机里有很多的录音,那些话里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但是要是他和蔺洪滨都死了,应该会有人从录音里听出点什么吧。
没有人会想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去换一声让人注意的响。
还有两个月,蔺洪滨就不再有他的监护权,但是何楚想,他到这里就可以了。
已经有点发炎的伤口周围有些烫,昨晚被铝片戳进了掌心,流了血才会让蔺洪滨误以为是药效起来了。
他靠着伤口传来的痛觉,维持着清醒。
听到有人开门的时候,他从地上站起来,后脑惊冷,眼前也发黑,握了一下僵疼的五指,有点恍惚地站稳了。
“何楚,要拍照了,太太让我来叫你。”宋姨用钥匙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目光从他惨白的脸上匆匆掠过,“太太说等会儿拍照就在后面暖房拍,不用去影响其他客人。”
她带来了医药箱,简单给何楚包了一下手,也拿了衣服让他换上。
关上门前,她提醒何楚:“何楚,前面有乐队在表演,你有什么事可以大声叫外面的人。”
何楚换了衣服,拇指磨着手里那个尖锐的锥,脊背阵阵的冷传到晕热的脑袋,像是有一根冰冷的针扎在脑海里,把他所有的力不从心、惴惴惶恐全部都压下。
“何楚。”蔺昭熙突然进来,穿着矜贵端庄,脸上带着笑,“我放你走。”
他手里拿着两个细高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