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发财,就是你这样的,怎么也不行。”
“那几个人,你把他们安排到二楼去了?”
“嗯。”
“怎么送二楼?二楼容易跑。”郑宁和很不满。
“没事,我走之前已经看过了,他们在睡。”纪有福道,“除了那个护卫,其余的都不足为虑——话就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警惕他们?”
“他们是自己进来的!”
“啊!自己?”纪有福吓了一跳,差点踩空楼梯,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惊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自己进来的?自己怎么可能进来?”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没送他们。”
“可他们确实是鬼!”纪有福争辩道,“你看那个护卫,他还是个断头的鬼。这不能假装吧?”
“确实不能。”
“那不就是真的喽?他们虽然是枉死,但并无怨气,绝不可能自己化鬼的,一定是那一位。”
说到这里,纪老板朝着天上拱了拱手,然后才接着道:“又或者是我们的鬼吏才能干的。”
郑宁和道:“鬼吏总共就只有五个,不是牛头马面,不是黑白无常,还能是我?我自己干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哦——钟大人,钟大人!你确定你不是忘了?”
郑宁和,也就是伪装起来的钟馗,他因纪有福一再的追问生了气,内心怒火燃起,凶戾道:“你爱信不信,别再问我。”
“我信,我信!”纪有福三步并两步追上去,胖乎乎的身体在楼梯上弹着,与他站到一处。
“哼。”钟馗冷哼一声,“我故意言明他们可能是被钟馗送来的,他们却也毫无该有的正常反应,一看就是混入城中的孤魂野鬼。”
“那么我回去就把他们做成下酒菜。”
“不行!”钟馗猛然喝道,发觉自己声表现得太激动,又低声道,“起码现在不行。”
“为什么?”纪有福眯起本来就小的眼睛,“难道说……你怀疑他们是府君派来的探子?”
钟馗用事实和逻辑打破了纪有福心中高百龄设置的,无人可以找到酆都的自信,他的被蒙蔽的脑子重新开始转动,略加思考,就恢复了往日的机灵圆滑。
“我就怕有这个可能!”
心事被说中,钟馗索性也就不再隐瞒:“我们的事儿恐怕暴露了!”
纪有福恍然大悟,是啊,既然酆都城不可能混入外敌,那么在这里的岂不就是内鬼么!
他们出城抓了那么多活人回来……
“怎么办?”他有点慌。
这一点的慌眨眼间和他的胆子拜堂成亲,生下了好多叫害怕的孩子,害怕们开始遍布他的全身。
一瞬间纪有福身上发麻,自从死了,他再也没有这种感受,今天竟意外重温,顾不上回味,他的腿也有些抖。
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活着的时候,他就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别人赚了他一分钱,他硬是可以使人家倒欠他十两,别人和他合资入了股,他硬是能把产业变成自己一个人的。
死了之后,他在地府里,也要做生意。活人的钱能赚,死人的钱怎么就不行?
在他看来,死人倒比活人好。实在是没想到啊,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你瞧瞧,死鬼们可是不能喊累的。再累还能累死吗,已经死过一回了呀。纪有福可以只雇一个员工,就能看顾起整个酒楼。
只是他实在是不争气,才干了几天活,样貌竟然就已经像个饿死鬼,简直是丢人现眼。
就这样,这贱民竟然还想着去告状,可笑,他能去哪里申冤?
酆都,这里可是酆都!他认识钟馗!那是判官。
不说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常来他这里吃酒啊,总要给些面子的吧!
这么一想,纪有福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他很快想出别的办法:“不如我们跑吧。”
“跑?”
“对。”
纪有福琢磨道,“反正我们在哪里都能活,不是非要呆在这酆都不可,去到外面倒也逍遥自在,时逢乱世,妖魔鬼怪多得很,正派人士又大多不肯下山,干什么都不容易被发现,不说做点大买卖大事业,过得滋润一定没问题。”
钟馗有点意动,但他还想到了别的麻烦事:“万一府君把咱们俩跑了的事情告诉那位大人怎么办?”
“哎呀,那位大人忙着帮陈友谅打仗呢,哪有闲工夫管这些?再说府君巴不得让他的自己鬼占了咱们位置,他好再壮大壮大势力。”
“是条后路。”
钟馗一捋袖子,觉得这个主意很有可行性。
前方传来微弱的光点,出口就要到了,酒肉的味道飘过来,飘进了漆黑幽暗的地窖。
钟馗深吸了一口香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笑容:“我也有了一个主意。”
“是什么?”
“成了以后,我们起码还能于酆都再藏两百年。”
“钟大人请讲。”纪有福拖长音调,颇为滑稽夸张的拱手弯腰,好像戏文里的丑角。
“哄他们吃几块人肉,让他们沾上孽果,再把——”
“再把——”纪有福接道。
“把府君的人——”钟馗大笑着点点指头。
“府君的人——”纪有福也笑,又大又圆的黄脸上五官挤作一团。
两鬼一边合上地窖的挡板,一边异口同声道:“变成我们的!”
第74章 盛宴
一缸的鲜血。
一缸的鲜血如同酒一样躺在缸中,它们竟然还散发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酒香气。要不是这颜色引人遐想,加上它再怎么有酒香也有股血腥气,乍一见很难让人发现端倪。
哪怕朱标已经上过战场,见过了许多残肢断臂,也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个,还是脸色发青。
赵轻涯倒是在短暂的惊讶后若无其事,竟从旁边拿了一个长柄的木杯出来,放入缸中捞起一杯血液,凑在鼻尖闻了闻。
“怎么样?”朱标问道。
“新鲜的。”
赵轻涯只说了这一句话,就闭口不言。
朱标追问道:“有多新鲜?能看出来吗?超过一个时辰没有?”
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细,赵轻涯愣了愣,勉强克制住自己翻来覆去的恶心感,把食指进去沾了一下,然后又用拇指在上面搓了搓。
“大约在两个时辰左右。”
“两个时辰……”朱标沉思道,“两个时辰前我们刚进酒楼。”
“不错,就是那个时间。”赵轻涯皱眉道,“他们为什么要挑我们进来的时候去做这个?”
“也许纪有福送我们上楼以后,就来了后厨。”朱标道,“不管怎么样,这都证明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里有活人。”他继续道,“他们被当作食物,被抽血供养着恶鬼,而且被关的地方离我们很近。”
“很近?何以见得?”
“你记不记得郑宁和的酱油瓶子?”
“嗯,他说自己要打酱……”话说一半,赵轻涯闭了嘴,逐渐明白朱标的顾虑,“你的意思是,他要打的,根本就是这两坛血酒?”
“大白天出来打酒,说明他和纪有福很熟,而这血酒是他来之后才有的,说明他们商量好了要取新鲜的材料。”
新鲜……
门外阴风呼啸,好像没有理智的饕餮在咆哮,想要将屋里的人全部囫囵吞吃下肚子。
这种环境下,个人的努力和挣扎都渺小如尘埃,似乎怎么也逃不脱绝望与死亡。
赵轻涯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竖起来。他不害怕,只是觉得邪门。
“可是,也许血是从远处运来的刚好在两个时辰前送到。”
“那么你说他们现在、之前,都到哪里去了?”朱标沉声道,“再提一点,这里可是后厨,以人的目光来看,你若是要宰杀一头猪,会不会只喝它的血?”
是啊,人要杀牲畜,肯定要吃肉的。
赵轻涯被朱标说服了:“好,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去哪里救人,什么时候救人和怎么救。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先回去,不能打草惊蛇。”
———
月华盘旋在鬼楼顶巅,白色灯笼组成的血液依旧在不停流转。
宽阔阴冷的石板路上,有一支队伍朝着太平楼走来。
为首的两妖有着兽头,上面的表情丰富到与人无异。
“没想到钟判官竟然不在,真倒霉,老牛我还是得牵着这些伥鬼。”
“这几天那位大人不在,府君忙得很,钟大人一定是去帮忙了。”
“那能帮什么忙?有事可忙吗?”牛头瞟一眼鬼楼,嗤笑道,“他们天天在上面寻欢作乐,干过一件正经事吗?也就是那位大人回来了,才会装装样子。”
马面一惊,赶紧捂住了牛头的嘴,同时猛地回头看向串成一列的伥鬼,确定他们还浑噩着,才松了口气,随即就要发火。
“你不要命了?瞎说些什么!你想死就去,别带着我一起!”
“怎么着,这不是实话?”
“是实话你就能……”
“你看,你不也这么想的?”
马面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们去酒楼吧,再晚点儿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它们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地方。太平的牌匾就在头顶明晃晃地照着,里头的肉香酒香也不停传来,忙了快一个多月的牛头马面根本没空吃上什么好东西,此时一闻,肚中本来就没货,现在更是饥肠辘辘,咕噜噜叫起来。
牛头一抽自己腰上的金腰带,把它在空中晃了一下,腰带很快就变长几丈,成了一条绳子。它把这条绳子在地上围了个圈儿,将那些鬼赶到里面,他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走吧走吧,进去喝酒,今天我请!”
牛头兴奋地推开门,直接闯了进去,带起好大一阵风。
聚众饮酒狂欢的鬼们被狂风一吹,愤怒地扭过头去,看见随后进来的马面腰上的锁链,全都息了火,谄媚地笑起来,跟它们俩打着招呼,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全是讨好声。
一个独臂的酒鬼飘过去,殷勤的用手给它们俩拉开凳子,说道:“二位大人,纪老板有事出去了,你们想点菜,恐怕得等一等。”
“哦——”牛头一屁股坐下,对此不太在意,问道,“有酒没?帮我拿两壶上来!”
酒鬼刚要去后厨取酒,一个下半身是烟雾的,披着长长头发的恶鬼凑过来,啪的一下扇了酒鬼一巴掌,呵斥道:“喝两口酒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二位大人怎么能喝和我们一样的酒?纪老板柜台里的那几坛美酒,才是专门为二位大人留的!”
在牛头马面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后背已经出了好多的汗,浸湿了衣服。
“我这就去给您两位拿,稍等,稍等。”
说完这句话,他就扯着酒鬼钻到了柜台后面,后怕道:“后厨的酒可是那什么酿的,你是不是傻了?”
酒鬼被他左右开弓扇了好几个大嘴巴子,神色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的瞪开两只眼睛,大着舌头道:“我给,我给忘了。”
“等会儿他们要菜的时候,你就说后厨没菜了,或者没柴火了,等纪老板回来再说,听到没有?”
“懂,懂。”酒鬼连忙小鸡逐米般地点头。
“它们要吃咱们的菜,就算得罪了它们,也不能给,记住没?”
“好,好,好。我这就把消息告诉大家伙。”
长发鬼这才松开手,让他走出去。估摸着牛头马面要等急了,他向上飘了飘,从格子里取出两坛人头大的酒,端在手上给他们送了去。
“菜呢?”
“纪老板这不是出去了嘛,大人,这里头没人会做饭。”
“剩饭剩菜没有吗?给我们热一热。”马面道,“肉总有吧!”
它伸长脖子看着隔壁桌上的带骨头大肉,口水分泌,问道:“牛头,不如我们从他们那里拿一碟子过来吃。”
长发鬼急得头发都要打结成麻花辫,颤声道:“这,小的们怎么配和大人吃同样的饭,再,再说了,他们的菜肯定不干净!”
牛头迷惑道:“什么干不干净?你说什么呢?”
马面道:“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咱们吃。”
它确实比自己的搭档敏感很多,已经从鬼们畏畏缩缩的态度上觉出不对来,但它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只以为是平时他和牛头处理事情太严厉,加上两边身份然对立惹到这些鬼了,他们现在集体给自己二妖穿小鞋。
毕竟,虽然是自夸,但它和牛头可是酆都的一股清流。
“是吗!”牛头啪的一声捏爆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长发鬼扑通一声跪下,烟雾状的下半身折成两半,告饶道:“大人,大人,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纪老板确实不在,是他临走的时候叮嘱我们这些事情的。”
火起得快,灭得也快。
“既然是纪老板说的……那就罢了吧,我们再等等。”马面道。
“是,是,您二位先喝,小的告退,告退了。”
这件事一发生,本就不热闹的大厅雪上加霜,群鬼喝酒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看上它们几眼,害怕它们突然发难,或是做些别的大小动作坏了好事。
牛头马面越来越不自在,举杯的次数越来越少,频率也变得慢了。
牛头碰了碰马面的胳膊肘,小声道:“要不咱们换一家吃吧,这也太难受了,啊,先声明,老牛我可是不怕他们的,就是瘆得慌。”
“啧。”马面四处看了看,犹豫片刻反而坚定下来,“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