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表示震惊,弹幕里充满问号。
“???”
“操,黛玉出院了?”
“?????”
“你怎么刚出院就熬夜啊?补直播时长也不必这么急。”
“左左!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右右!右右!你终于回来了QAQ!”
“黛玉妹妹今天哭哭了吗?”
“时差主播,爱了。”
“左神,傅勇会转会吗?赶紧把这个菜逼卖了。”
“黛玉终于上线了哈哈哈哈哈哈!”
“黛玉黛玉,我是你的宝哥哥[害羞]”
“傅勇滚!傅勇滚!傅勇滚!”
“右右~妈妈不许你熬夜~~”
“男妈妈滚!男妈妈滚!男妈妈滚!”
……
[右哥正牌女友]送出一个深海珍珠。
[宝哥哥]送出十个龙角。
[世界第一中单]送出一百个象牙。
[绝世天才左黛玉]送出六十六个深海珍珠。
……
直播间里一片混乱,成分复杂的弹幕和礼物齐飞,左正谊瞥了一眼,习惯了。
他无视黑粉和骂傅勇的,对着礼物名单感谢一遍,然后说:“我没事,又不是大病,随便播播补合同时长,你们别陪我熬夜了。”
弹幕里顿时刷了满屏的“他太温柔了,我哭死”。
这句话是直播圈经典“咯噔”句式,拿来搞笑的。
左正谊也笑了一下,摄像头开着,他的笑容一出镜,送礼物的更多了。
“别送了,我要开始打排位了。”左正谊切回游戏界面,“半个月没打,有点手生。”
左正谊是中单,主玩法师英雄。
但作为电竞职业选手,他其他英雄也会玩。基本可以这么说:EOH游戏里的英雄有多少个,他的英雄池就有多深。
第一局,选择出战英雄的时候,左正谊锁定了伽蓝。
伽蓝,女,法师。
左正谊的本命角色,也是成名英雄。
在刚刚结束的上个赛季,十八岁的新人中单左正谊凭一手伽蓝,打遍中路无敌手,统治力空前绝后,任何中单和他对线都会发憷。
不过,左正谊不是上个赛季才加入WSND的。
他出自WSND青训营,十五岁那年就签约了,经过俱乐部三年的培养,去年正式转入一队,直接担任核心兼指挥。
他是血统纯正的“WSND人”,这也是队粉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游戏开始。
左正谊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键盘和鼠标,操控伽蓝往野区走。
顶着“End”这个新名字,队友和敌人都没认出他。
太久没打,他有点漫不经心,没进入状态。
作为一个中路法师,往野区走纯粹是出于本能,目标是蓝buff——击杀蓝buff小怪,法师获得回复蓝值(魔法值)的持续状态,换句话说,蓝buff是法师的命根子,没蓝就放不出技能。
但开局的第一个蓝buff,一般不会给法师。
这是打野的东西。
WSND的打野选手是给左正谊洗脚的,从头到尾所有蓝buff都上供给他。
左正谊习惯了,忘了这是路人局。
他刚走到蓝buff面前,路人打野就急了,狂发信号:
“注意中路兵线!”
“注意中路兵线!”
暗示他快点滚回中路,别来抢蓝。
见他不走,直接开始打字,委婉道:“我刷野很快,不用帮我打。”
还是怕他抢。
左正谊觉得这个队友挺有素质,于是也很有素质地回复:“蓝给我,你躺。”
这五个字知名度很高,是左正谊打路人局要蓝buff时的口头禅。
这个打野队友显然知道。
但不知道他就是本尊。
打野:“?”
打野:“玩个伽蓝就以为自己是Friend?装。”
左正谊:“Friend被我杀了,我是End,给我蓝。”
直播间里一片爆笑,弹幕刷过满屏的“哈哈哈哈哈”。
但左正谊笑不出来。
他在WSND当惯了核心,“法师公主病”非常严重,拿不到蓝就不高兴。
然而,路人队友不惯他的臭毛病。
左正谊只能亲自动手抢,抢完掉头就走。
弹幕开始调侃:
“主播又犯病了。”
“职业选手注意素质。”
“打野:算我倒霉。”
“公主病中单,爱了爱了,妈妈好爱Q3Q!”
……
左正谊不管弹幕怎么说,也不看局内发言了,把所有消息一屏蔽,抢了整局的蓝。
最后战绩17-0-4,确实说话算话,让队友躺赢了。
对局一结束,打野秒加他好友。
左正谊点了拒绝,开始排第二局。
这样打了半宿,早上六点钟,左正谊终于关直播退游戏,睡觉去了。
与游戏相伴的生活其实有点枯燥,职业选手也不像外界想象得那样风光。每一次熬夜到天亮,太阳升起时闭上眼睛,左正谊心里都会有一刹那的茫然。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在人海中逆行,不知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他有四年没回家了。
虽然那个家,好像也不算什么正经家。
左正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想家的情绪,莫名其妙,毫无缘由。
他强迫自己入睡,一觉睡到了下午。
下午一点,有人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左正谊拉高被子翻了个身,不耐烦道:“谁?”
门外传来傅勇的声音:“你爹我。”
左正谊字正腔圆道:“滚你妈的。”
不料,傅勇停顿了几秒,突然说:“我来给你道歉。”
“?”
左正谊立刻清醒了,起身去开门。
只见傅勇站在他门口,低着头,双手捏着一张道歉信,见他出来,硬着头皮开始读:“对不起,我亲爱的队友,Friend——”
“叫我End。”左正谊打断他。
傅勇从善如流:“我亲爱的End,我不该因互联网恩怨而迁怒于你,你是我们WSND最可敬可爱的中单——”
“停停停,别念了。”左正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谁写的?什么鬼东西?”
傅勇一脸痛苦,隐忍地说:“周经理让我给你道歉,我道完了,可以走了吗?”
“跪安吧。”左正谊摆了摆手。
傅勇走远后,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戴眼镜的人。
这个人是WSND的AD选手,韩国人,叫金至秀。
金至秀才来中国一年,中文不流利,但性格很好,见谁都是一脸憨厚的笑。
“End,早上好。”
左正谊看了眼时间:“下午好。”
金至秀推了推眼镜,立刻改口:“下午好。”
仿佛在认真学中文。
左正谊笑了声,回房间换衣服洗漱去了。
再下楼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WSND基地EOH分部是一栋三层别墅,一楼是办公区,二楼是训练区,三楼是选手生活区。
左正谊下到二楼,发现四个队友都在打游戏。
傅勇是上单,金至秀是AD。
打野叫方子航,性格相当活泼。辅助正相反,是个“自闭症”,名字叫段日。
他一下楼,傅勇就把脸撇开,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发泄什么似的。
左正谊懒得搭理这个心口不一的弱智,走到方子航身边,低头看他的屏幕:“老方,你在看什么?”
方子航道:“看笑话,蝎子在今年转会期整了一出大戏。”
左正谊顿时来了兴趣。
WSND与SP、Lion、蝎子并称国内四大豪门。
这四个俱乐部里,就属蝎子戏最多。
今年,蝎子战队的核心AD徐襄即将退役,据说后继无人。
方子航道:“徐襄年纪大了,退役是迟早的事,蝎子老板去年就买了一个新AD,把他当太子培养,接徐襄的位。谁能想到,这位太子在次级联赛时牛逼得很,一到蝎子就变菜了,所以今年蝎子又买了一个AD当新太子。”
“那上一个太子怎么办?卖了?”
“还没卖呢,算上还没来得及退役的徐襄和替补选手,蝎子已经四个AD了——竞圈论坛管这叫‘九龙夺嫡’,不知道哪个太子能笑到最后。”
左正谊赞叹:“厉害。”
方子航一脸吃瓜的兴奋,打开微博给他看:“新太子就是今天官宣的。”
左正谊抬眼望去,官宣微博发自十分钟前。
蝎子电子竞技俱乐部:“欢迎新选手Righting加入蝎子大家庭。”
微博附两张图,一张是选手照片,一张是文字介绍。
“AD选手Righting,真名纪决,19岁,籍贯潭舟岛……哎,黛玉,他竟然跟你是一个地方的?这么巧啊。”
左正谊愣了一下:“……谁?”
第3章 旧人
“纪决”。
“潭舟岛”。
左正谊不知多久没听过这两个词了,尘封的记忆猛然开闸,将他冲入时光的洪流,恍然间有人在耳边呼唤:“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是十五岁那年的盛夏。
潭舟岛位于东南沿海地区,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岛,每年夏天是旅游旺季。
那天,拖着行李箱的左正谊逆着潮水般涌来的外地游客,往车站走。纪决跟在他身后两米远的位置,亦步亦趋。
“你别跟着我!”左正谊满心恼火,回头警告了一声。
纪决穿着潭舟中学的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打架弄脏的白衬衫。
他的脸也脏了,下巴上有血迹,是别人的血沾到他手背,然后不小心蹭上去的。
他紧紧盯着左正谊,眼神很紧张:“我不许你走。”
“关你屁事。”左正谊将行李箱横在他们中间,“我最后说一遍,别跟着我。”
“……”
纪决眼眶一红,似乎要哭。
左正谊顿时也红了眼睛,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被他硬生生忍了回去。
纪决在他面前装得越可怜,他越是恶心。
他才不会哭,谁哭谁傻逼。
左正谊迅速转过身,拖着行李箱飞快地走进了车站。
纪决在身后叫:“哥哥。”
他没理。
纪决换了个称呼:“左正谊!”
他还是不理。
纪决似乎终于良心发现,冲着他的背影喊:“对不起——”
“你还会回来吗?”
左正谊脚步一顿,依然没回头。
他坐上出省的动车,前往上海。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他哭了一路,哭肿了眼睛,一张脸煞白,一副要昏死过去的模样。
随行人员是WSND的战队经理周建康。
周建康不明就里,见状吓了一跳,以为他忧心前程,便拿出前所未有的哄小孩的耐心,哄着他说:“正谊,别哭了,我们WSND是个大俱乐部,你这么有天赋,会有很多的机会,不会被埋没。”
左正谊仿佛没听见。
周建康说:“现在电竞行业兴起了,直播也很火热,怎么都饿不着。”
“……”
左正谊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
沿途风景一掠而过,他的少年时代随着滚滚的车轮远去了。
后来,左正谊在WSND安家,与家乡一别四年,再也没回去过。
逢年过节,他会给养父纪国洋发条短信,算是没断绝联系。有时也会给纪国洋打点钱,报答他养大自己的恩情——虽然他从小自力更生,纪国洋基本没管过他,连学费都给不够。
左正谊没想到,纪决竟然会来打职业电竞。
当年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纪决不擅长打游戏。
左正谊是个孤儿。据说,十几年前,他父亲来潭舟岛旅游,与当地女子发生艳遇,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他母亲生下他,没几年就病逝。
他被纪国洋捡了去。
纪决是纪国洋的侄子,也是从小爹不亲娘不爱,被丢到叔叔家当留守儿童。
纪国洋看似是个大善人,实际上是个被老婆抛弃的酒鬼,家徒四壁,只一座老宅,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改造成了客栈,租给来开民宿的外地人。
从此他就靠租金过活,没别的工作。
租金微薄,不够酒钱和养两个孩子。
纪国洋当然不在乎,但左正谊不想失学,他从小是个打游戏的天才,从邻居家小孩的游戏机开始,发展到网吧,他帮别人过关、代打,赚两份学费。
他打游戏的时候,纪决陪着他,负责当拉拉队,在一旁喊“哥哥好厉害”。
左正谊被吹捧得飘飘然,纪决看他高兴,就更卖力了,毫无羞耻心地扮成一个天真可爱的废物,张口闭口“哥哥带我上分”。
左正谊真的以为他天真可爱,不仅游戏里会被人欺负,现实里也会。
所以左正谊站得笔直,把自己当成全家的顶梁柱,再苦再累也没有过怨言,遇到害怕的事也不敢退缩——他身后是可怜兮兮的纪决,还能往哪儿退呢?
后来他才知道……
算了,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纪决来打电竞也不奇怪,无非就是“不擅长打游戏”也是假的,反正纪决嘴里从来没有过一句真话,左正谊一点都不吃惊。
坦白说,四年不见,他的火气早就散尽了。
如今再看纪决,除了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再没别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