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才落下来: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搞工程的?不然就是在外地工作也不太可能一年才回家一次呀。”
少荆河抿唇笑,目光落在地板上,显得很平和,其实是连他自己也没觉察的落寞:
“对,就是搞工程的,派驻在国外。一年能回来一次。”
“哦,那确实是……”
张警官点点头,又关心地看向他:
“多少年了?你们家不会一直都这么过吧?你跟你妈一年就见你爸一次。”
少荆河抬起眼,还是笑,没有多谈:
“差不多。我初中的时候他被派出去的,到现在。大概也有二十年了吧。”
“哦。那你们家就你跟你妈?还有其他孩子没?”
“就我和我妈。我妈跟他出去呆过一阵子,后来嫌那地方条件太艰苦,又没什么娱乐,还有疟疾之类的,就回来了。”
“哦。”张警官边听边点头,看他的眼光也渐渐不一样了,“那你也挺了不起的。老爸不在身边,也这么能干读到大学毕业了。嗯,你妈更了不起。一个人把你就教得这么好。”
少荆河只是笑,笑而不答。
张警官又拍着腿点着头继续评价:
“其实你爸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是吧?”
他歪头啧了一声,往少荆河那边凑了凑,低声说:
“你也是男孩子,应该知道的,对吧?你妈不在身边,你爸那日子应该好过不了。再说那地方,就你刚才说的,艰苦、没娱乐,还那么多传染病,那应该是没那么多……”
说到一半,他又生怕少荆河误会他在埋汰他爸,赶紧解释:
“哎,我不是说什么啊,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说这个,啊,男人啊,要真是一个人在外面,也没出轨也没什么的,这么多年,真不容易。真的。你得多体谅体谅你爸。”
少荆河眼睛望向一边,暗暗咬着唇,没说话。
张警官听他不吱声,从眼角觑着他的表情,看他面沉如水,也明白了。咧开嘴:
“得,给我说着了。你跟你爸关系也不好吧?”
少荆河眼珠子转向他,忽地没情没绪地一笑:
“也谈不上不好。我跟他,是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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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125章
ICU的病区很安静,连医护人员偶尔的走动都几乎听不到声音。
就像是进入了被隔绝在正常世界外的另一个世界,梁袈言跟在护士身后,穿过一道道自动打开又很快在他们身后合拢的门,终于走进了更为幽静的单人病房区。
经过走廊的探视窗前,梁袈言不意外地看到了施光寒。
他背着手,原本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病房里的景象,因为觉察到有陌生的气息闯入,便扭头看过来。
他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只是领带取了,衬衣解开了两颗,袖子挽到了胳膊肘,下巴上有一片浅淡的青色胡渣。
看起来昨天一晚上没离开的人,是他。
本来ICU病房是不允许家属留宿的,不过迟天漠情况特殊,警察留得,他自然也留得。
两方人马互不干扰,目的倒很一致--
等着看迟天漠能不能撑过这第一夜。
施光寒自己,身体条件应该很不错。肤色都是健康的小麦色,量身裁剪的衬衣包裹下的肌肉结实,手臂线条也很漂亮。
这么健康的一个人,熬了一夜也看不出一点倦色,只是眼神更阴沉冰冷,筹谋远虑。
就像他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迟天漠的生死,但比起那种无法百分之百掌控的局面,他倒是已经在更多的计划。随时可以在迟天漠断气的那一秒钟开始,就立即实施。
他沉默地看着梁袈言,就像看着个无关紧要的人,既不发一言,也没有什么肢体上的表示。
于是梁袈言也只是礼貌地向他一颔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梁教授。”
等他走出了三四步,施光寒又忽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身。
施光寒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眼神深不可测,充满了蛇类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向外面突变的环境警觉的打量。
是那种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冲出去一招致命的警觉。
“你最好能对他说些好听的话。”
他冷冷地说。
这语气不像嘱托。
是命令。
梁袈言仿佛看到了一条硕大的黑蟒盘踞在面前,高高地直起了上身,扬着头张着嘴,在“嘶嘶”的威胁声中,吐着鲜红的蛇信。
梁袈言的脸色也一沉:
“好听的话?”
“对。”
黑色的巨蟒向他逼近了一步,高高扬起的头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说话的腔调黏腻而湿冷:
“让那个窝囊废还有点勇气活下去。”
梁袈言眉毛蹙起:
“他不想活?”
“看不出来吗?”
施光寒咧开嘴,露出冰冷阴森的笑容,嘲弄地向他走来。
但那嘲弄不是给梁袈言的。
“他已经被彻底抛弃了,连他妈都不想要他。因为他是个一事无成,连捡现成当傀儡都做不好的窝囊废。”
“你是他唯一的希望。”
施光寒的个子和少荆河的差不多,所以连走到近前看他的角度也都一样。
但梁袈言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愉快。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甚至因为屏住了呼吸,以免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他总觉得施光寒身上散发出的,也是那种老旧的屋舍台阶下,布满青苔的青石板被翻开时散发出的,混杂了氵朝气霉气以及一点冰冷的蠕虫气息的气味。
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
“既然他是这样的窝囊废,那么你为什么又还守着他,希望他活呢?”
梁袈言平静地反问。
施光寒的眉毛一挑,目光里掠过惊讶。
但这惊讶不光是因为梁袈言忽然这么问,而是梁袈言似乎意外地触及了他还没认真想过的盲区。
于是随着梁袈言的提问,他对自己的动机也有了一点疑惑。
“因为……”
如同不甘示弱一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袈言的眼睛,缓缓地说:
“因为,我还需要他。……是的,”他的眉头慢慢落下,似乎因为找到了个能把梁袈言怼回去的答案而洋洋得意,“我还需要他成为我的--”
梁袈言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点好奇,好整以暇等着他的答案。
但他这个眼神却让施光寒又警觉起来,倏然住了口。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只要让他活下去。”
他再次恢复到了冰冷的命令式。
梁袈言忽地勾唇微笑起来:
“所以我如果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咯?”
施光寒在一时的语塞之下,勃然变色。
在他看来,梁袈言的这个笑容刺眼极了,充满了嘲讽!
就像是他也并不那么在乎迟天漠的死活,现在还是为了一个只会空口白牙来拜托他的施光寒,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呢?
这世上的所有本来就是有价格的。
再说梁袈言和他,原本毫无关联,更谈不上交情。
施光寒眼中的幽光又熠熠地动了。
他略略地低下头,又向梁袈言耳边靠近了一点,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
“只要你能让他活下来,一个亿,我可以立即打到你指定的账户。”
说完,他重新抬起头,审视起梁袈言的表情。
正如他所料,梁袈言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谈起钱向来不会真情流露,生怕让人看出他们也会为了铜臭甘于折腰的庸俗。
“一个亿”三个字,就像一滴小水珠掉进梁袈言的心湖里,随着物理上荡漾开的一点涟漪,那片湖水很快就恢复了波平如镜。
他只是带着一点了然的笑意,抬眼看向施光寒,轻轻吐出几个字:
“看来他的命在你心里的价格,是一个亿。”
施光寒又蹙了眉,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嫌少?不然难道还是为迟天漠打抱不平?
“二位可以的话请待会儿再聊,探视时间快要结束了。”
等在前方的护士小姐终于发出郑重提示。
再没有给施光寒开口的机会,梁袈言闻言最后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施光寒站在原地,不知他结果到底是什么态度,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但口袋里手机发出了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头再次紧皱,拿着手机匆匆走出了病房区。
梁袈言终于见到了生死未卜的迟天漠。
他的病床旁摆满了各种仪器,他像个机械人,无数条仪器上的管子连接在他的脸上,手上,还钻进他的被子里。
他戴着呼吸机,半阖着眼,显然不是睡眠状态,但又并不清醒。
护士先过去给他检查了仪器上的各项数据,他的滴液,身上接出来的袋子等等,然后才俯身仔细观察了一阵他现在的精神状态。
“迟先生,梁教授来了。”
护士在他脸边轻声说。
迟天漠缓缓睁开了眼睛,过了片刻,眼珠子才又缓缓地转向她。
护士声音柔和地把刚才的话又对他重复了一遍。
他这回就像是被打了针兴奋剂,昏蒙的眼睛一下有了光亮,甚至还微微抬起了手臂。
护士立刻站开,示意梁袈言可以过来了。
梁袈言慢慢走过去。
随着梁袈言的身影映入眼帘,迟天漠很明显激动了起来,手抬了又抬,但始终也抬不高,却又扯动了他身上的管子,吓得本来要出去的护士赶紧又奔回来。
“迟先生,你不要乱动。”
护士按下他的手,又仔细检查了针头的松动情况,做了加固。
“迟先生,你因为用药过度,影响了中枢神经系统,所以你的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都暂时受到了影响。你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好吗?”
护士郑重而严厉地向他说明任意妄为的严重姓。
“如果你再乱动,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别试图说话,也别试图做动作。我知道你现在比较激动,所以保险起见,我要给你上缚带。”
护士动作很利落,说完话就拉出了床下的缚带,给他固定好手脚,弄好之后才解释:
“这只是暂时的,等梁教授走了之后,我再给你松开。所以别着急,啊?”
梁袈言就看着护士像对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再三对他叮咛完,就迅速地离开了病房。
因为留给梁袈言的探视时间已所剩不多。
不过时间多少,梁袈言并不在意。
他再次走上前去,迟天漠呼吸面罩里的雾气很快变得浓重。他的胸口起伏的幅度明显增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梁袈言,就像看到期盼已久的神降临在他面前。
“迟天漠。”
梁袈言站在床边看他,目光平和。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他说。
迟天漠的眼睛一下湿润了,很快眼角流下两行眼泪。
他拼命蠕动嘴巴,想要说话,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只能努力摇头,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梁袈言点头,“我知道你想说跟我道歉。”
迟天漠点头,尽管他连点头也极其费劲,但还是点了好几下。
“你已经说过了。”
梁袈言说。
“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对不起。”
他看着他,语气平和,眉却轻轻蹙起:
“你说了很多次……但,我不接受。”
迟天漠愣了,豆大的泪珠再次泌出眼角,茫然地滑落在枕头上。
“我很感谢你为了补偿我做了那么多事,也还了我清白。但,原谅你是另一回事。不,”梁袈言摇头,“你几乎是改变了我的人生,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这样。”
梁袈言凝望着他,自己也快要哽咽了:
“我的前途,我的工作,我的……家人,我……就因为你。就因为你--”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摇头:
“你还给我的,是我本来就有的。而你犯下的错……我没有办法这么轻易就原谅。”
迟天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神里流露出悲伤和绝望。
“你,反省吧。再花上三年、五年,不然就十年二十年……不是逃避,而是去真正地反省。”
梁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