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怎么了大哥?”张朝鹤体贴扮演二十四孝好弟弟,特意夹了一块肥软的鱼肚肉给金主哥哥。
张印山一咬牙,心说今天我高低得清君侧干掉一个,他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貌微笑——张朝鹤见他这笑容,下意识眼皮一跳!
他这位大哥从小就是笑面出损招,人生前十几年还相对比较幼稚时的最大爱好就是看人吃瘪,并且是笑得越客气越真挚,坑人坑得越狠。
只见张印山斯文地抿了一口鱼肉,轻轻放下了筷子:“程嵇雪?”
张朝鹤大惊失色:大哥你为何突然想不开要在老虎头上拔毛?!
程嵇雪乖巧地点了点头:“张总。”
一直乐得看戏的李烨也过来不要命地补刀:“这位就是程嵇雪?小张总上次冲冠一怒把贺家小子给打进医院原来就是为了你,果然值当。”
面对居心叵测的挑唆,程嵇雪不卑不亢回答:“小张总一向富有正义感,那天如果没有小张总我恐怕已经……”
他微微垂眸,神情懊恼,面上也浮现出一抹难堪的红晕。
不提起来还好,李烨这话简直是往热锅里倒油,张印山眼神瞬间更加危险——理智上他知道程嵇雪也是受害者,但在情感上,他实在无法接受弟弟因为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而冲动到伤害自己。
李烨见他三两句话把张印山浇得鬼火冒,风度翩然地勾起嘴角:“贺家那小子干的忒不是人事,我家老头听了也义愤填膺——啊,这两天好像还别黄了贺家一块地。”
这种明晃晃的拉踩行为连张朝鹤都听不下去了,本来那天他还和李烨相谈甚欢,今天却觉得这人实在是比开屏走地鸡还能上蹿下跳。
你想跟我大哥套近乎干嘛非要来我的椒麻鱼面前舞?我中午吃个鱼都不得消停,梅靖晗都快把鱼抢完了!
张朝鹤轻轻将可乐杯一磕,凉飕飕地瞟了一眼李烨,语气暗含警告:“李总有什么公事等会可以去会客厅谈,我的鱼要凉了。”
李烨毫不在意地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他笑吟吟从外卖盒里夹了个酥皮卷给张朝鹤:“小张总尝尝这个。”
张朝鹤咬了一口,觉得最外层的酥皮可能是因为放久了有点返潮,不是那么好吃,但好歹是李烨递来的台阶,他还是两口把剩下的全都吃了。
席上难得的安静。
就当他以为自己终于按住了一边时,张印山却再次发难:“那程先生,你是以什么身份接受小鹤的帮助呢?”
程嵇雪眼神闪烁,正想反驳,却听张朝鹤很轻地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按住了他的手背。
“以朋友的身份,哥,鱼真的要凉了。”
张印山明白张朝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程嵇雪的眼睛,却猛然又被拉了回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某种讥诮,而这毫无遮挡的目光正笔直地射向他。
张印山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是在挑衅么?
不过眨眼间程嵇雪就又恢复了平时无辜乖巧的神情,他瑟瑟低头盯着纸盘里的鱼,张朝鹤正满脸担忧,耐心地安慰他。
张印山心下冷笑,他抽了张纸擦擦手指,优雅地将纸巾放下。
漂亮蠢货,等点点厌倦了,你哭都找不到调!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两更结束啦!特别解释一下大哥不是坏人——他只是个操心过头的弟控老妈子,毕竟有些人又没有对象,只有冰冷冷的文件和钱,对吧!
第27章
从此张朝鹤对椒麻鱼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并暗暗将其列入了禁菜之中。
虽然他能理解张印山对程嵇雪的敌意究竟来源于何处,也知道近期他的确在程嵇雪身上投入了过多的关注。
但他可是会关系到我能不能安享晚年的!张朝鹤理直气壮地想,而且程嵇雪是真的很惨啊!
张印山听到这话恐怕都得气死——他惨?
刚背上三百万的负债, 张朝鹤给他还了;要出道做明星, 张朝鹤给他捧了;有人想潜规则他, 甭管真假, 张朝鹤把人揍了。
老张家这一辈的精明头脑似乎都遗传给了张印山,张朝鹤是一点儿也没沾到。
不过张印山也清楚地知道堵不如疏, 反正有他在,弟弟如何都不能吃亏, 让他过个新鲜劲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后半程大家分外和谐。既然有张印山老奸巨猾地给程嵇雪卖好,李烨当然也不再煽风点火, 大家其乐融融,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剑拔弩张。
张印山临走之前还告诉张朝鹤把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陪赵女士参加慈善拍卖会——张朝鹤十分紧张,毕竟他是真土狗, 不知道拍卖会有什么规矩。
看来只能先偷偷观察其他人都花了多少钱再下手!
终于结束了这犹如修罗场一般的恐怖气氛,梅靖晗赶紧溜之大吉, 程嵇雪却没有立刻离开。
陆巡导演的戏因为男一号景随之没有档期而不能立刻入组,最近他应该会先跟陈兴庭的《簪缨》剧组。
“张总,”程嵇雪把桌上的一片狼藉都收拾干净, 利落地打上最后一个包装结:“上次陈导说的,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张朝鹤反应半天才想起来陈兴庭说的是什么事——对方想邀请他客串顾大帅一角,其诚意甚至五千万都不能消退。
“不了吧。”张朝鹤其实心里也有一点犹豫,对于演艺他的确也有过短暂的好奇——不过后来在做影视up主时分析过各类电影,他就意识到, 这并不是他能轻松驾驭的行业。
也许他可以靠曾经对经典影片的分析和积累糊弄糊弄流量剧, 但他绝对没办法和老戏骨们搭出精彩的戏。
尤其陈兴庭这部戏的定位就是纯演技制作, 甚至连他挑选的演员都被限定在了中青龄范围内——出于迎合市场畸形的需求,一部分部分中年演员选择妥协,油头粉面地靠出卖年轻时的名气继续出演少年少女;另一部分不愿妥协的中年演员却已经无戏可拍。
而这次陈兴庭为了拍出历史剧应有的质感,放言只在后者中挑选合适的人选,甚至启用了一位资本眼中已经过气了的、三十多岁的女演员。
在这种近乎严苛的筛选下,张朝鹤过目拟定邀请演员资料时果然发现,没有被流水线剧集摧残过的演员们会更富有被岁月磨砺过的自然美感。
他生涩的演技和过于偶像化的形象夹在这中间必定格格不入,严重点甚至会影响整部剧的观感。
张朝鹤条理清晰地讲述了自己的顾虑,程嵇雪却摇了摇头:“张总你想多了。”
“你想得太艺术化了,你认为要拍出真实的质感就需要有被生活打磨过的痕迹、你担心形象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你忽略了演员,本来就不完全依赖于外貌条件去演绎角色。”
“顾大帅家世优渥,年少留洋,他很风流,有过数个红颜知己;他的作战风格勇猛到被后人评价为鲁莽不计代价,最后还死于大意中伏……这样的人不需要用过于世故的演员去演绎,比起老谋深算的大帅,观众们可能更愿意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哥来调剂整部剧的沉重。”
“张总,您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如果您愿意尝试不如再考虑考虑?”程嵇雪开玩笑道:“演得不好也不怕陈导骂你,反正他又不敢!”
张朝鹤狐疑:“陈兴庭让你来的?”
程嵇雪含笑不语,那天陈导谈起来,说觉得非常惋惜,张朝鹤神兵天降暴揍贺光阴时,他竟仿佛看到了顾大帅叫副官刀下抢人的那一瞬间。
一样的毫无顾忌、随心所欲,有股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跋扈劲儿。
而对程嵇雪来说,张朝鹤就像一颗难以捉摸的流星,日常光怪陆离地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所以程嵇雪迫切地想把张朝鹤完完全全地收拢在掌心里,以期他还能得到什么样的意外和惊喜。
“当然不是。”程嵇雪还是开口:“是我想和您搭戏……顾大帅救了常小月,您不也救了我吗?”
“戏里戏外认识您,都是我的幸运。”
平平无奇的一句陈述却让张朝鹤脸色发白。他神游天外地把程嵇雪糊弄走,独自坐在靠椅上发呆。
想想他的确为程嵇雪做了不少,但好像也并没有哪一件是完完全全出自真心——他更像是在玩一场不能重新读档的攻略游戏,努力地在一切可以努力的地方攻略对方,以换取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局。
而程嵇雪甚至连攻略对象都算不上,他更像是一个代言人——真正可怖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季二爷。
毕竟那是来源于死亡的威胁。
他愧对程嵇雪的感激和信任。
张朝鹤越来越觉得愧悔,他觉得自己那颗不太存在的良心正饱受炙烤与煎熬。他猛地从躺椅上翻身坐起,决定下楼去散散心。
比如给李懿茂增加一点工作量——谁让他刚刚不在,不能为老板排忧解难?
老板这就带着忧难去找你!
李懿茂因前几天怒锤许慎一路翻红,成学兰立刻安排他推出数字专辑吸引粉丝,所以李懿茂已经被连续关了好几天闭门造歌。
张朝鹤悄无声息来到录音室门口,贴着玻璃往里面偷看,竟见到李懿茂正可怜兮兮地吃一桶没有加火腿肠的泡面——还在边吃边哭!
他本想捉弄一下李懿茂,然而此情此景让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对李懿茂出手。张朝鹤轻手轻脚地推开录音室的门,然而为了做隔音处理,录音室连门都贴满了厚厚的隔音材料,他一推就听见门缝里塞着的东西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哀鸣——
李懿茂抬头,嘴边还叼着两根没嗦进去的面条,眼眶红彤彤的,鼻尖好像也挂着亮晶晶的鼻涕泡。
某种不详的回忆翻涌而来,张朝鹤心生爱怜但后退一步。
“我写不完了,我真的写不完了!”李懿茂大声干嚎:“老板这个钱我们不赚了行不行,我写的好痛苦!”
刚刚的爱怜顿时碎成八块,张朝鹤立刻露出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冷笑道:“不行!”
“写不死就往死里写,人生能有几回搏,今日不搏何时搏?!”
?
这次慈善拍卖会是由圈内几家的太太们牵头举办。所以入场门槛虽高,但受邀范围较小,竞拍规模也并不大,比起慈善筹款更像是豪门富太们的联谊后花园。
与会人员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豪门富太和自家的千金公子们;第二类就是受邀来妆点会场的明星艺人们。
对张董和张总来说,谁来都属于是自降身价,但由在商场还不太有所建树的张朝鹤出面正好。
毕竟大家都非常好奇这位前两天刚在娱乐圈掀起腥风血雨的张家二公子究竟还能翻出什么幺蛾子……当然也要顺带关注一下小张总的人生大事!
不但张朝鹤捯饬得人模狗样,赵女士今日也打扮得艳光四射。她选择了粉钻颈饰搭配一席温柔活泼的湖蓝色高定长裙,看起来好像也就三十出头,并成功地在一众拉皮打针的硅胶脸富太们面前拉了一波仇恨。
虽然平时原配太太团们都十分不待见赵女士,但今日有张朝鹤出面,谁也不敢公然给赵女士脸色看,大家纷纷涌上来和「张太太」打招呼,看起来仿佛亲如妯娌。
赵女士同样演技十级,她挽着张朝鹤的手臂在太太们面前穿梭,表面上端着亲切得体的笑容,实际上却一直在偷偷用气音操控张朝鹤的前进方向,以躲开讨厌的太太们。
在尽职尽责充当背景板和工具人的过程中,张朝鹤还遇见了受邀前来走红毯的嘉盛一姐赵新月和宋诽——宋诽想起自己曾经跑去办公室质问小张总的蠢事就恨不得给自己脑门一拳!
此刻遇见小张总,他背后直冒冷汗,生怕对方把自己也送进去喝茶。
赵新月更是惴惴不安,许慎和她大致可以算成一个重量级别,然而对方在小张总的法治铁拳下甚至没能撑过一个回合……
宋诽、赵新月:乖巧、可爱?jpg;
不过好在小张总比他们想得要业务繁忙——张朝鹤掉进太太堆简直像是肥肉进狼窝,瞬间就被各路心怀不轨的阿姨们层层包围。
赵女士乐得在一旁看戏,毕竟在太太们眼里她只是张家的外姓人,她们都认为张董可以任她以张太太的名头出席各种场合,但却绝对不会允许她插手原配嫡次子的婚事。
换句话说,想要搭上张家这条大船,讨好张朝鹤才是决定因素!
所以小张总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其中甚至还有某些家族的公子??
前世张朝鹤因为父母早逝而一直没有体会过的催婚相亲宴,这次一跃升级到了超级尊享旋转拼盘IMAX版本。
张朝鹤笑容有些艰难:他试图请求赵女士的场外援助,然而即使迟钝如他也微妙地发现——赵女士虽然就站在他的身边,却隐隐好像透明人一样,十分自然而然地被各路太太们忽视着。
她们的目光都全神贯注地追随着自己。
张朝鹤突然感到难以言说的厌恶,不管赵女士是不是这具身体的亲妈,张朝鹤既然承认了她是家庭的一员、是自己的长辈,就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因为血缘看轻赵女士!
他正准备找个理由带赵女士离开,却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在人群外围响了起来:“这位就是张家小少爷?”
一位穿青果领西装的女士正隔着乱糟糟的人群与他对视。
对方虽然神色冷淡,张朝鹤却意外觉得她长得非常面善。她一出现,刚刚还聒噪不停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好几个小姑娘甚至隐隐有躲去家长背后的意思。
青果领女士向张朝鹤走来——场面简直如摩西分海一般壮观,她一路畅通无阻,像女王巡视疆土。
她停在了赵女士面前,声音明显听起来比刚刚柔和多了:“瑾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