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干。
直接去找他比,他想的时间长了,自己有压力,也能服输。
再者,他们不信今年新生质量这么好,
他们听说过,今年入府学的第一第二名,都是从蔚县那破县城的来的。
以前连个造纸作坊都没有的地方,来个外来商户,能挣得盆满钵满的地方,能养出什么厉害书生?
于是乎,叶存山装作没眼色,硬挤到师兄堆里,正烦着杜知春那一出会让他变冷门,琢磨怎么钓人找他比试时,私塾书生朝叶存山作揖,请他交流。
叶存山仿佛喜从天降。
他差点咧开嘴笑了。
不好表现太过,所以抿唇压住上扬的唇角。
脸黑就这点不好,细微的表情变化容易被人往负面猜。
那人还往后退了一步,“文斗,不动手。”
叶存山还怕他后悔,立刻回礼。
他是被挑战方,要等对方说。
比文有好几种,这一步里,不拘形式,之前比过的诗,在这后头还会出现,只是私塾书生现在不想提诗。
避开了自己的痛点,也避开了叶存山的短处。
叶存山对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私塾书生以为是出题简单,所以还他一个礼貌微笑。
由于二次挑新生捏软柿子,私塾书生也心虚,上来以后,是选择的很温和的文比。从《四书五经》里挑句子,想到哪一句就说哪一句,说完以后叶存山要继续往后背。
这跟课堂上被助教点名,起来检查背诵一样。
要走科举路的书生,背熟《四书五经》是基础,熟悉程度各有不同。
叶存山是背得滚瓜烂熟,随便挑几句,他都能对答如流。
因为反应太快,私塾书生逐渐认真,到最后两人语速都提高到极限,对方还用了个巧妙的陷阱,在这么快速对答的情况下,放出一个对子。
叶存山没上当,短暂停了一下。
身后同窗有人想上前提醒时,他顺利接上了。
一个跟学习无关的训练,学习时有坑,也是白纸黑字写着,能有审题的余地。对答时给人的反应时间却很短,需要迅速抓住重点与核心,以此给出最佳答案。
叶存山这个能力,是跟云程练出来的。
云程就特爱在聊天时给他挖坑,聊天是即时反应,他起初总会一不小心掉进去,现在已经有了神奇能力,再快的回应,那话都过了脑子,而不是下意识的顺着话答。
这个坑他没入,那人露出可惜的眼神,第一场到此结束,算势均力敌的平局。
由此开始,就不再是简单背书,而是提出一时事,双方各自论据。
论据里,交流烈度递增,论着论着,人就多了,几乎全员参与。
简而言之,是“文人吵架”,随便进来一个人,都会觉得他们好会骂。
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运用,嗓门大,气势是要更强一些。
叶存山因为这点,吸了好多火力。
时事论据,他在程太师手里考过。
昨天提学使还考过他。
这俩都是不能怼的人,他答话不能太锋利。
今天就特别放飞,因为言语里的攻击性,同窗都频繁递来迷惑不解的眼神,但看私塾书生能被说得哑口无言,就帮着一起说。
叶存山今天是想出风头,想跟这些才子们较高低。
气势重要,锋利观点也重要。
重中之重,是后续能够支撑这个观点的论据,不然就是逞一时之快,聊两句还要落几分嘲。
是诗会,文比尽兴,快要交流结束时,又自然而然开始作诗。
杜知春被人摁住,不许他再作,说大家都有准备诗,今天都没用出去!
这是要争最后一口气,大家都卯足了劲儿。
叶存山不去自取其辱,免得把今天的威风都给抖没了。
他也坦荡,被问起就直接说不会。
从他们反应里,叶存山也发现了。
不会作诗,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杜知春说:“你会对子,不会写诗,真是奇了。”
叶存山:“对子是按照文章的格式来的。”
八股文对仗工整,他缺少精巧布局,最近被彭先生布置了功课,是从韵律开始补起。
用在对子上还成,放在诗句上,就有很重的技巧框架,匠气浓,意境与灵气都很弱。
彭先生说,稍有点才气的人都看得出来,不适合拿出去显摆。
晚上大家还是一起吃。
叶存山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知道饿极了,再吃个糙粮馍馍都是香的。
趁机又推销了一回柳小田的关东煮跟卤菜。
他是这样想,他出银子买来,就当今天跟大家结个善缘。
要是他们喜欢味道,以后能自己去买。
直接要书生们去买,是他来诗会前的想法。
当时他本着玩玩的心思来的,今天一番交流畅快,也愿意付出几分真心。
距离不远,园子里就有小厮帮忙跑腿。
只买了汤底过来,配菜园子里有厨娘做。
卤菜没有,昨天被叶存山买空,柳小田还没补货。
关东煮的汤底占着锅,他的卤料没法煮。
比较可惜,也为叶存山省了一笔银子。
晚饭间,就推杯换盏,又有诗词接龙、飞花令。
他们这里热闹,家里就显冷清。
存银傍晚下工回家,还跟云程说他大哥在外头瞎阔气,“他竟然请人吃关东煮!买了两锅汤底走,要不是没有卤菜,他今天少说花五六两。”
晚饭就他俩吃,叶存山没回来时,温故知新在小院里陪着,但他们守规矩,不跟主家同桌吃饭,也不夜里进屋,就在院里竹床边坐着,捧杯热茶喝喝。
存银嗓门大一点,外头都能听见。
他知道要面子,小声嘟囔时,跟躲着说悄悄话似的。
云程刚好问问他,“你大哥都有朋友了,你怎么不交朋友啊?”
这附近邻居比之前熟悉,外头遇见了能点个头,笑一笑,有闲心了,能站一块儿唠两句家常。
巷子里常有小孩儿玩,年龄不一。
不过小孩子嘛,能一起玩儿就好。
存银说他们没意思,“就知道玩玩玩,都不知道挣钱的!”
云程喝口汤,都差点呛着,“一般没小孩子挣银子的,你是特殊情况,我总不让你做,你该想到的。”
存银的小伙伴都在静河村玩呢。
存银说挣银子最有意思,有了银子,才能不玩泥巴。
能买好胭脂水粉,能买好衣裳,能去逛园子,能听大戏,也能去茶楼听书,还能请小丫头小厮伺候!
“我等着我哥当大户人家的老爷,我攒钱呢。”
云程都好久没有望夫成龙了,看存银还有点想笑,“有了银子你就花,我给你买开心的,不是要你攒着的。”
“而且指望你大哥,还不如指望我,我给你买铺子,你当小老板,也有人伺候,别人干活哼哧哼哧,你就打扮漂漂亮亮的,去逛园子听戏,去茶楼听书。”
这个饼真是太好吃了,晚上寡淡的饭菜都变香了。
家里饭菜都照顾云程口味,主要是家里叶存山跟存银都偏向他,看他没胃口,就要想法子。
撒点娇,就要依着他的想法来。
做了别的菜,说不给他,他也能吃着。
现在他是胸痛,不能吃辛辣,关东煮跟卤菜是首要要忌口的。
不辣的菜也有好吃的,就是吃过辣以后,其他菜的味道都寡寡的。
存银也有点重口味了,吃不下去。
云程说:“要么你去平枝姑姑那边吃饭?她们饭菜不会拘着样式。”
存银当然不去,觉得他果然是变得挑食挑嘴了,有肉有汤的,他还嫌味道淡。
吃过后,叶存山还没回。
云程要温故出去接一下,怕他醉酒,路上摔着。
府城有宵禁,他们看着时辰来的,暮色降下来,今日诗酒没尽兴也散了。
叶存山自我感觉良好,说话没直言直语,应当没有醉酒。
但杜知春跟谢晏清不这么觉得。
因为散场后,叶存山直接去找谢晏清,说要送他回家。
谢晏清都懵了,“我家里有人来接,我等下出去就看见人了。”
叶存山说话像是阴阳怪气,又像是真心实意,“后花园那么点地方你都能迷路,我怕你是回不去。”
杜知春可不知道叶存山喝酒以后这德行,缠着小学生要送人回家。
他拉叶存山,“你不如送我,你听我嗓子……”
叶存山:“你嗓子不行,快闭嘴,回头哑巴了嫂子要说我没看好你。”
杜知春:“……”
行行行,我闭嘴。
“你明天想起来,也别怪我没有拦着你。”
谢晏清就恍然大悟,“原来叶师兄喝醉了。”
叶存山不可能承认他醉酒。
还好他有个靠谱的好朋友,杜知春说:“难得月假,不回家陪夫郎,你找个小学生麻烦做什么?”
叶存山就放过谢晏清了,说没有找他麻烦。
再问理由,他是不说的。
半路上杜知春旁敲侧击了几回,一点头绪没有找到不说,嗓子还更哑了,深感今天诗会参加得不值。
恰好温故来接,两家顺路,能一起回。
杜知春感叹道:“我家柔娘都没有叫人来接我。”
叶存山说他酒量好,不用接。
杜知春笑了声,揉揉嗓子没接话茬。
一路安静,到家时,云程跟存银都没睡,窝堂屋沙发上聊天。
夜里光线暗,看书写字都费眼睛,不方便刺绣。
存银还在织毛衣,云程看他这见缝插针干活觉得辛苦,拿了竹针毛线团一起。
叶存山回来看见这景象,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惜,他一回来,家里就忙活起来。
他一身酒味,说话都直愣——虽然他自己不觉得。
温故怕家里两小哥儿伺候不了,叫了知新,说伺候人洗澡。
叶存山不要人伺候,拎了水到院子里冲一冲就算完。
他这醉样,云程懒得说他没洗干净了,免得钻牛角尖,非要问他是不是嫌弃。
存银把醒酒汤盛出来晾着,他冲过澡换了衣服就直接喝。
喝完就催存银去睡觉,外院两个小厮不好回去了,就留客房歇一晚。
那是柳小田夫夫俩住过的屋子,私人物品搬空了,床铺还在,里头也有给客人准备的被褥,睡觉没问题。
都安排好后,云程才问叶存山喝了多少。
叶存山说没多少,“我前面都没喝,中午也没喝两杯,是到傍晚左右,被人抓着灌酒。”
他文斗时表现锋利,把许多人说得哑口无言。
私塾书生这般对他,还好理解,府学师兄们也灌酒,就真令人迷惑。
“灌酒还有个好名头。”
接不上飞花令,正常罚酒。
他醉酒时性格还有两面,在外面直愣,回家对着云程又有难得的率真本性。
说着说着还有几分委屈,“没跟小学生拉近关系,廪保银子怕是挣不着了。”
云程拍他头,“这不还早吗?总有书生没有门道,是要找到府学来问的吧?”
叶存山摇头,他想躺云程腿上,看云程肚子挺着,就躺他腿边,抓他手捂自己眼睛,说:“外面找来的我也不接,怕是不老实的人。出了问题,还把自己搭进去。我看他们今天都没尽兴,下次再有诗会,我再努力吧。”
私塾书生不尽兴,是今天都被压着打。
府学书生不进行,是今天没出够风头,想下次自己也风光一回。
云程不跟醉酒的人讲道理,顺着他的话哄他。
也问叶存山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叶存山跟他认错,说花了很多银子。
他是难得阔气,这种请客的情况,在蔚县是不会有,上一回请客,也是在府城,他当时考完院试,看完榜以后请同窗吃的。
云程不介意。
成亲后,他还有点爱好,想买个什么东西,都能直接添置,叶存山都没。
要是他不给人酿酒、做肉干,时不时炖汤,备些吃喝穿的东西,叶存山是半点不享受。
难得出去一回,玩得开心最重要。
叶存山呼吸慢慢变平,像要睡着了。
云程试着移开遮住叶存山眼睛的手,想躺下。
他现在都是侧躺着睡觉,跟人说话时不能面对面,距离一下隔开了。
今天看叶存山有点醉意,想陪他说说话,就靠床头坐着。
他挪开手倒没什么,挪着身子往下躺时,叶存山却搭了一把手。
云程注意着他,没被吓到,“你没睡着?”
叶存山:“没,我在享受被你宠的感觉。”
云程:“……”
醉得不轻。
羞耻度这么高的台词,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往外蹦跶。
不仅如此,他等云程躺下后,还抱云程,问他,“存银是你的小宝贝,我是你的什么?”
云程:“……你信我,你不一定会想当我的大宝贝。”
他不能平躺过久,翻个身后,叶存山就从腰后抱他。
“我可以不当大宝贝啊,你得说说我是你的什么。”
这娇撒的。
云程捏他手,望着墙面笑得不行,“这不又成了炖菜?”
把炖菜捧手心的土话,醉酒的叶存山也忘不掉。
只是炖菜一听就不如宝贝甜,叶存山听完不吭声。
云程从他的沉默里品出了点味儿,跟他说:“你是我男人啊。”
事实比情话动听,叶存山好了。
他这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