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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继续低落，还能顺便卖个人情。

　　周远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撩了下韩杉的刘海。韩杉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立刻抬起头来，高耸眉骨下乌黑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周远，摇起了并不存在的尾巴：“远哥你醒啦？早饭想吃什么？”

　　韩杉半个身子压在周远身上，周远也就没急着起来，只是懒洋洋地窝在床上，又打了个哈欠：“没想好……”然后他伸手轻轻推了推韩杉，“你把我腿都压麻了，让让，我去洗漱。”

　　周远去卫生间的路上韩杉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打转，周远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他就靠在门边和周远聊天。说起聊天其实也不然，周远一嘴的泡沫根本没空开口回答，只有韩杉一个人在兴致勃勃地和他说些听了会让人发笑的琐碎小事，比如温瑜昨天在周远回来之前其实已经烤糊了一次曲奇，但是被他毁尸灭迹了之类的。

　　等到吃完饭韩杉还黏在周远身边，无论周远干什么他都跟着，抱着周远的腰就不愿意撒手。周远也终于觉得有些不对，毕竟韩杉平时也没有这么粘人。他转念一想，联系起昨天自己的状况和韩杉被喊来的原因，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紧绷而有些沉郁的心像是忽然被浸泡在了微热的温水里，像是被无形的暖意包裹着，整个人都慢慢舒展开来，情绪也不再似昨天一样寡淡。

　　周远低头无声地笑了笑，正想告诉韩杉不需要花这么多精力去照顾他的心情，就忽然听到门铃响了。

　　周远愣了一下，因为他家常来的三位早已经用各种办法让周远同意在门上录入了指纹，而就算指纹无法识别也有备用密码，肯定没有敲门的必要。而他有些交情的其他朋友虽然可能知道他家的地址，但是也了解周远的姓格，不会做出贸然上门的举动来。

　　那来的会是谁呢？周远心里正疑惑，就看到韩杉飞快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跑去门厅应门。周远看到他这副积极的样子也有点好奇，慢吞吞地穿上拖鞋走过去，刚到门厅就听见韩杉语气不善地对外面说：“你们走错门了，回去吧。”

　　此时周远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毕竟韩杉平时看起来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对其他人还是很礼貌的。如果有人让他这么不客气，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对讲系统的屏幕上，门卫身边站着的人果然有着两张熟悉的脸。

　　是周母和周翔。

　　周远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按照他们平时的办事风格，自己早该想到他们今天会来找自己的。而自己今天本应该提早把韩杉支走，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只不过自己再怎么找借口韩杉都不会走了，看他这幅凶神恶煞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怎么想都知道陆连赫肯定昨天已经给韩杉交代清楚了。

　　虽然接下来要面对自己最讨厌的麻烦，但是一想到陆连赫昨天可能有的一脸认真地叮嘱韩杉的样子，周远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让他们进来吧。”周远淡淡地对门卫说，然后看到表情有点不情愿的韩杉，抬手顺了顺他的额发安抚他。

　　周母脸上是一贯的温柔亲切，而身后跟着的周翔的表情不情不愿的。他低声嘀咕：“本来就是这个门，非说走错了。”

　　周母反手拍了他一下，很识趣地没再提起韩杉之前的举动来，只是轻声细语地和周远说：“妈妈来和你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你弟弟他也知道错了，一会让他给你道个歉。”

　　周远瞟了一眼满脸不耐烦的周翔，感觉自己一点都不想听这个道歉，只觉得头大如斗。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想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亲自跑过来一趟，还是退让似的说：“我们去书房说吧，让他们先在外面等一会。”

　　周母显然也知道周远不待见这个弟弟，为了达成今天的目的也就没再坚持让周翔来膈应周远，只是跟着周远进了书房。她很自来熟地坐到了周远最常坐的沙发上，周远叹了口气，只好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等着周母说话。

　　果然她一开口，又是那一套：“你爸昨天也不是有心的，你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是要互相帮助……”

　　周远神色倦怠，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想自己还不如再睡个午觉，还能抱着韩杉暖暖床。

　　周母也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索姓换了话题，没再提周翔，而是开始把周远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你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每次我抱着你出去，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小区里的一道风景线。”

　　“你上幼儿园的时候还会写诗呢，第一首就是写给我的，说妈妈像太阳，你离不开妈妈，就像人离不开太阳。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可高兴了，拿出去到处给别人炫耀，看我儿子多好。”

　　周远听着她幸福的讲述，脸上的神色忍不住也柔和了一分。她怀念的样子全然不似作伪，毕竟是母子，她肯定也还是爱自己的。

　　正当周远的心渐渐软化了一点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周远一愣，周母更是一句话都没和周远多说，直接神色焦急地冲了出去。

　　周远看着周母的背影怔了一下，忽然想发笑。

　　果然是这样，爱又怎么样呢？爱也有多有少，绝大多数的都是可以随手给予和丢弃的，收放自如，不需要一点犹豫。就算这世界上有毫无保留的爱，那也轮不到他周远。

　　名声，金钱，或者是血缘相同的弟弟……每个都更重要，而自己永远都只是天平上较轻的那段罢了。

　　周远也走了出去，看到客厅的红木茶几歪了几寸，而周翔的脸上多了一道淤青，此时正慢慢地凸起来。他条件反射地回头仔细从头到脚看了看韩杉，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衣领凌乱了一点，才松了口气。

　　周母已经一脸焦急地走上前去，连声地问周翔：“怎么回事？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他不小心撞到了。”韩杉在旁边平淡地说。

　　“是吗？”周母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周翔，显然有些不信。

　　“不然呢？”虽然知道事实应该不止是韩杉说的这样，但是周远依旧选择了维护韩杉。他冷淡地挑眉，问：“怎么？我的朋友没事还要骗你不成？”

　　“没有没有。”股份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周母自然不想让周远不高兴，连忙回答。而周翔咬牙切齿地瞪了韩杉一眼，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果真的拿出来说还是自己不占理，而且还是来之前周母耳提面命过不要做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是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

　　周母还想说什么，但是周远实在不耐烦再应付了，索姓赶客：“不是要去医院吗，赶紧去吧。身娇肉贵的别伤着了。”

　　看周远已经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多留，不情愿地出门了。只不过走之前周母又做足了一副慈母的样子，细细叮嘱了周远半天，可谓煞费苦心。

　　“说吧，怎么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周远只感觉空气都变得舒适了，回头随意地问韩杉。

　　“……没事。”韩杉闷闷地。

　　“嗯？”周远扬眉，“你还准备瞒着我是吗？”

　　韩杉盯了他半天，最终还是败在周远似笑非笑的表情下，闷闷不乐地说：“我不想说的……他骂你。”

　　“早就能料到的事。”周远无所谓地笑笑：“我不问你就不告诉我了？”

　　“我怕我告诉了你你会不开心。”韩杉粘过来抱住周远的腰，低头在他颈窝里磨蹭，一副十足的大型犬的样子。他偶尔抬头看看周远，平日里一向有些乖戾又冷淡的乌黑眼睛里满满的是殷切和周远的倒影，再没有别的了。

第35章 殊途同归

　　周远晚上放了一浴缸的水，结结实实地泡了个热水澡。浴室的灯光明亮，把水面袅袅升起的白气照得清清楚楚，像是整个浴室里都蒸腾着雾。他往下滑了滑，把全身都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只露出头在外面，才舒适地叹了口气。

　　真暖和啊。

　　泡澡的时间一向适合玩手机，可周远又把手机放在了远处的洗手台边上，实在不想再离开温暖的水，索姓双手交叠安安稳稳地躺着，目光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开始放空顺便沉思。

　　他本来心情是不太好的，但是热水和按摩浴缸实在太过治愈，直接把他糟糕的心情驱赶了七八分。等周远终于舍得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床上正背对着自己趴着个人。那人听到动静一转头，是一张熟悉的美人脸，周远一下就乐了。

　　温瑜。

　　“怎么，你们这是轮番上阵？”周远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一边，往床的方向走过去。

　　温瑜只是托着腮看着周远笑，没说话。他穿了件黑色的浴袍，头发和眼睛也是深黑的，衬得他皮肤冷白，而他整个人除了黑白两色剩下的就是嘴唇的淡红，格外夺目。因为姿势的缘故，他深V的领口往下直直地垂落，露出胸口大片莹润的皮肤，肌肉线条优美，看着就想让人伸手进去摸两把。而他缓缓地眨着他的凤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着，表情温和。

　　“来自荐枕席安慰我吗？没必要的，我没你们一个个想的那么脆弱。”周远坐到床边，道。

　　温瑜一下就抱了上来，笑眯眯地从下往上看他：“不为了安慰你我也要自荐枕席啊。”

　　周远低低笑了声，头发末端挂着的水珠因为他的动作落到了温瑜的皮肤上，然后缓缓滑下。温瑜顺势就抱紧了周远，埋怨似的说：“好冷，快让我暖暖。”

　　“行行行。”周远无奈，没推开温瑜，知道他今天是不准备走了，索姓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顺带着把温瑜也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免得他再试图用美色勾引自己。

　　温瑜倒也没反抗，安安静静地在被子里搂着周远的腰，把头靠在周远身上，趴了半天才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没听清。”周远问。

　　温瑜又说了一次，周远还是没听清，干脆掀开被子准备低头问他。温瑜直接伸手把周远也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然后笑吟吟地说：“我让你进来陪我。”

　　周远没拒绝。朦朦胧胧的灯光只从被子外透进来一点，充斥鼻端的都是温瑜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寂木香，而昏暗又温暖的环境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怪不得温瑜刚刚在这趴着一直没出去。

　　被子里只能隐约地看清对方的脸，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相对着。周远任温瑜上半身都压在自己身上，是一个踏实的重量。

　　“想说什么就说吧，在这里说的话只会留在这里。”半晌温瑜才开口，周远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微微的震动。

　　周远并没有惊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他像是在脑海里回忆，又像是在寻找描述的词汇，于是顿了片刻。

　　“比我的情况好？”温瑜笑笑，语气风轻云淡。他发现周远显然怔了一下，于是又说：“没事，在……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周远像是又叹了口气，措辞许久：“怎么说……他们其实并没在物质上亏待过我，所以我现在也没亏待过他们。大家表面上都过得去，对我好也是真心的好。”

　　温瑜只是点点头：“但是呢？”

　　“但是……”周远思考了一下，说：“但是对别人更好。小的时候他们和我说，弟弟比你小，你要让着他。我那个时候以为只是年纪的问题，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

　　“就算他们一直都说他们是一碗水端平的……可是人心里怎么想，一举一动是会表现出来的。我已经不小了，别人骗不了我了。”

　　“说着是一样的，都是毫无保留的爱，其实都是假的，就算相信也只不过是我之前想相信而已。”周远淡淡地说。他感觉到温瑜的情绪好像忽然有点低落，连忙伸手安抚他：“没事，我已经不那么执着了，只是和你随便说说。我现在不信了。”

　　没想到温瑜更难过了，死死地抱住他，声音有点委屈：“你要信。”

　　周远愣了一下。

　　“我和他们不一样的。”温瑜把脸埋在周远怀里，轻轻地说。

　　“……嗯，”周远怔了怔，像是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温瑜：“我信你的。”

　　被子里的光线昏暗，只有透进来的朦朦胧胧的灯光，被米白色的被罩滤成暖黄。周远看不清温瑜的脸，但是被子里的环境却让人心情温暖妥帖。他听到温瑜慢慢地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不信的。”

　　“但是在我认识你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优点的。”

　　周远愣了愣，脑海中飞快掠过一系列温瑜的往事。他装得温温柔柔像模像样引自己喜欢上他的样子，他在面对自己的表白时有些畏缩不敢信以为真的神情，还有他终于抛弃伪装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但是又死死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模样。

　　还有他现在趴在自己身上，笑容温和平静的样子。

　　他以前的境遇比自己更无法摆脱，而他之前的姓格也比自己更让人难以捉摸。

　　但是看温瑜现在的样子，像是再也不会被往事困扰了。

　　“都是因为有你。”温瑜轻声说。虽然他并没有因为周远就从此变成一个正常人，但是他有了一份眷恋，从此不会再陷在黑暗中无法自拔了。

　　周远安静地听着温瑜的话，只感觉自己心脏有点酸楚，又像化成了一滩水，只想立刻伸手抱抱温瑜。除此之外，他也隐隐想到了什么，只不过那感觉太过模糊，一时还理不清思路。

　　总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