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向规律的玄延却难得的无法入睡。
他抬眸看着神色的床幔,眸中一片虚无。
许久后,他才微微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至于有没有真的入睡,这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了。
谢琢倒是一觉睡到天明,抬手摸了一下冰凉的身侧,谢琢在内侍的服侍下起身。
“玄延呢?”
“陛下,天还没亮大师便去了佛堂。”
因着谢琢并没有给玄延一个正经的封号,宫中人便也随着他的称呼叫玄延大师。
而那佛堂,则是谢琢亲自吩咐为玄延建的。
此刻,他倒是有些后悔自己的体贴了。
不然,说不准还能看一下美人初醒。
“记得给他准备早膳。”略一叮嘱后,谢琢便踏上了社畜之路。
第564章 圣僧别闹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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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辇摇摇晃晃,让谢琢越发的困顿。
做皇帝简单,做个好皇帝却难。
自登基起,谢琢已经许久没有睡上三个时辰以上了。
正要在龙辇上补眠的他突然察觉到稳稳的龙辇一顿,不由得掀了掀眼皮。
能抬龙辇的内侍们都是经过训练的,这种不稳的情况就是十年也不能出现上一次。
发生什么了?
“陛下。”此刻,颤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也解答了谢琢的疑惑。
瞧着那脸色苍白的老太监,谢琢倒是笑了:“孙公公?”
这位可是太上皇身边的得意人,来他这干什么?
谢琢带着笑的眼眸中噙着一丝凉意,或者说太上皇又想玩什么幺蛾子?
感受着那刺骨的冷,孙德运不由得苦笑一声,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太上皇有旨,请陛下遴选宫妃充盈后宫,为国诞下子嗣。”
说话间,他心中冰凉。
得罪了新帝,他怕是没有几天了。
甚至,若是当今脾气大些,他会立马被杖毙。
来来往往的宫人官宦俱是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这宽敞的宫道中有些安静。
在这极致的安静中,谢琢却是轻声笑了出来。
他指尖扣了扣身侧的扶手,声音依旧慢条斯理听不出半点恼怒:“朕刚刚没听清,孙公公说父皇吩咐朕做什么?”
孙德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洪亮:“太上皇请陛下遴选宫妃。”
太监略显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略有些黯淡的天空,让所有人似乎都见到了天空中的那一抹闪电。
昨日陛下刚刚拒绝了朝臣们的提议,今日太上皇便下了命令,这真是……
所有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这新帝,看着他如何作答。
太上皇纵是有千般不是,也是陛下的亲父。
祖父想抱孙子了,似乎从什么地方都说不出错处来。
谢琢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脸色苍白的老太监,淡淡道:“既然父皇想如此,那就着礼部去办吧。”
说罢,他再次闭上眼睛。
孙德运头贴在地面上,神色依旧有些愣怔。
他没想到,陛下濡染这般轻易的就同意了太上皇的命令,而且还没有对他这个传令人做什么。
目送着龙辇远去,他还未等起身,便察觉到手臂被紧紧桎梏。
“你们……”他微微一惊,却在看到几个熟悉面孔的瞬间闭上了嘴。
这是陛下的人……
孙德运唇角勾起一丝苦笑来,陛下终究还是不准备放过他这个老家伙。
朝堂上人俱是有八只耳朵的,不等谢琢到大殿,朝野上下便知道了太上皇于人在宫道前逼迫陛下的事情。
昨日刚下达的命令今日便被斥驳,众人想也知道陛下的心情不会很好,于是这个早朝也出乎谢琢意料的和·谐。
以往爱挑刺的家伙闭上了嘴,那些让他烦躁的事情也轻而易举的通过。
在不惹怒陛下这件事上,朝臣们在今早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战战兢兢渡过了早朝之后,众人瞧着谢琢离开才微微松了口气。
“诸位……”礼部尚书瞧着同僚们,露出一抹苦笑来。
第565章 圣僧别闹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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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为陛下遴选宫妃自然是个肥差。
若是能同那未来宠妃打好关系,说不准今后的仕途都会顺利几分。
可这次选妃,却不同以往——陛下是不乐意的。
不情不愿被选进宫中,想也知道这批宫妃今后不会太受宠,他们这些办事的,甚至也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受罚。
想到这,礼部尚书不由得心中腹诽太上皇的多管闲事。
他老人家倒是痛快了,可他们这些办事的人,却要倒霉了。
几位同僚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保重吧。”
参与到前后两任帝王的斗法中,众人除了对他说一声保重以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着朝臣们散去,早朝的消息也传到了宫外。
成王府中,谢琼重重摔了茶杯,冷声道:“父皇居然为他选妃!”
若是子嗣稳定,他还怎么去夺去皇位?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成王都觉得皇帝的位置早晚是自己的。
众多子嗣中,父皇最为宠爱的就是自己,成王想不出皇位会落在别人手中的可能。
可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还真就这么实现了。
那个他历来看不上,一直在边关的大哥,居然敢逼宫造反!
想到那日他被狼狈的按在地上下跪的场景,成王心中便升起了无尽的屈辱。
早晚有一天……
“啪!”
又一个杯子落地,成王咬牙切齿道:“父皇!”
他以为父皇会永远向着他的,却不曾想父皇居然有一天会将眸光投向那个大哥。
如今看来,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成王眸色不定的看着守在房门外的兵士,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他那个大哥难不成觉得,只有他一个人会用兵不成?
谢琢回到养心殿批了许久的折子后,才想起来早上拦着他的那个人,将他给叫了上来。
被扔在偏殿大半日,孙德运脸上一片惨白。
御前内侍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可这却不妨碍他自己吓自己。
在被叫来之前,他已经将事情脑补到了陛下恼羞成怒将他凌迟的程度了。
故而,在见到正主的这一刻,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谢琢抿了一口茶,轻笑道:“朕有这般可怕?让孙公公您见了朕就哆嗦?”
这位从前风光至极,对皇子们除了老五以外都是不假辞色的,可今日却是这么一副胆怯的模样。
孙德运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敢回答这个送命题。
“父皇让朕丢了面子,”谢琢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瓷器,淡淡问:“孙公公觉得朕该怎么回报回去?”
孙德运伺候了皇帝一辈子,忠心还是有的,听到这话后更是紧紧闭着嘴。
可谢琢也像是和他杠上了一般,也是许久的不回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德运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许久后,谢琢放下被子,瓷器与杯盏间发出轻微的碰撞。
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打破了孙德运的沉静。
他猛地磕了几个头,声音悲壮:“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还请陛下斩了奴才!”
第566章 圣僧别闹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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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太上皇派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恶心陛下,如今任务完成了,他也可以去死了。
天子命令已下,自然是不可能再收回的。
而他这个传令的人,唯一的归宿就是以死在化解这父子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孙德运说过那话,像是将全部的心气都卸下去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谢琢瞧着他下一刻就要死了的模样,也露出一抹笑来:“孙公公说哪里话。”
“你是父皇身边最得用的人,朕怎么会杀了你呢?”他声音轻柔道:“朕只是想留你在这住个三五日叙旧罢了。”
“放心,三五日之后,朕就放你回去。”
谢琢这声音中毫无恶意,却让孙德运神色中更为绝望。
他伺候了太上皇数十年,自然知道他生性多疑。
他若是在陛下这待了三五天,身上还毫无伤口,这在太上皇眼中会成什么样子?
那是赤·裸裸的背叛,孙德运都能想到太上皇对他的处置。
“陛下。”孙德运声音中充满哀求:“奴才自知罪无可赦,请陛下赐奴才一死。”
便是死了,也比夹在这心狠手辣的两父子中间容易。
“说什么胡话,无冤无仇的,朕为什么要杀你?”谢琢挥了挥手,淡淡道:“带孙公公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过几日再送回去。”
顿了顿,他又似笑非笑道:“送回去后,派几个人好生保护着,千万不能让孙公公出任何的事情。”
孙德运向外的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趴在地上。
他就知道,就知道陛下不会放过他的。
将碍眼的人赶走,谢琢脸上的笑也沉了下来,将手中折子重重摔在了桌子上。
老匹夫!
殿内的气氛也因为他这重重一下而显得越发的沉闷,因着原主常年在塞外,身边连个得力的小太监都没有,谢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去潇湘宫。”想了半晌,谢琢决定去骚·扰一下他的大师。
他没令人通告便进了潇湘宫,却也扑了个空。
瞧着空空荡荡的内室,谢琢不自觉挑了挑眉:“人呢?”
若是以往,玄延不该在这抄经吗?
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陛下,大师今日进了佛堂,就没出来过。”宫人们脸色有些白,小心翼翼的向谢琢汇报。
谢琢不由得挑了挑眉:“所以,早膳也没用?”
宫人们不敢说话,何止是早膳没用,就连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
想着陛下早上离开前的吩咐,众人觉得自己的小命可能不保了。
谢琢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都给朕找不痛快。”
那个被软禁的父亲给他找不痛快,这个被养在宫中的大师也给他找不痛快,所有人都见不得他好。
众人听着他话中的恼怒,不由得哗啦啦跪了一地。
“跪着干什么?去准备晚膳。”谢琢冷冷说了一句,便朝着玄延的佛堂走去。
佛堂中安静无比,甚至连一盏烛火都没有。
谢琢靠着外面的月光,才认出了跪在佛前的玄延。
第567章 圣僧别闹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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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脊背挺直,头却是低低的垂着,听到身后的声音也没有半点的晃动,只低低道:“出去。”
因着整整一日水米未进,他声音有些沙哑。
谢琢心中升起了一丝恼火,抬手去触碰他那挺直的脊背。
这一触碰,他才察觉到玄延脊背竟是一片汗湿。
这一刻,他也顾不得和玄延耍什么脾气了,重重将人拽起来:“你干什么?”
玄延跪了一整日,腿早已经麻了,被谢琢这么一拽险些狼狈的爬到地上。
他眼疾手快的按住佛前的供桌,哑声道:“陛下怎么来了?”
谢琢被他气笑了:“我不来,你就这么一直跪着?”
玄延喉结滚动,轻声道:“贫僧……”
“你从早上一直跪到现在?”谢琢却是没什么心情听他解释,只是冷冷发问。
玄延刚要说话,谢琢便冷冷的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可不要骗朕。”
“是。”许久后,玄延低低的说了一句。
谢琢被他气笑了:“你!”
他重重甩了下袖子,恨不得将这人拖出去打个四十大板:“为什么?”
玄延垂眸,遮住眸中的神色,淡淡:“出家人供奉佛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谢琢被他这敷衍给气得口不择言:“你们那佛祖就让你们出家人日日跪着磋磨吗?朕看所谓的佛祖也是个尖酸刻薄的!”
玄延眼睫重重的颤了颤,声音重了些:“非是佛祖意愿,是贫僧自愿!”
因着血脉不通,玄延唇色苍白无比。
可饶是这样,他居然还有心情和自己顶嘴!
谢琢气极反笑,拽着人踉踉跄跄就出了佛堂。
乍一接触外面的天光,玄延眼睛不自觉眯了眯。
“去床上躺着。”谢琢冷冷的瞥了一眼不听话的和尚,冷声开口。
“玄延,朕现在很生气,为了你们相国寺着想,你最好给朕老老实实听话。”
谢琢声音幽冷无比,让玄延将即将吐出的话吞入腹中。
“是。”他低低的应了一句,便躺回了床中,谢琢御前人早有眼色的去请御医。
匆匆赶来的御医为玄延把过脉之后,轻声道:“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血脉不通罢了。”
“臣为玄延大师开一副药膏,涂了就好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眸中有不明显的同情。
一代高僧被禁锢在这宫中,也是可怜。
谢琢冷冷的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宫人们此刻恨不得自己是个能钻进地缝中的纸片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惹怒这位明显心情不好的天子。
“玄延。”谢琢拿过那药膏,坐在床前淡淡道:“裤子脱了。”
这话一出,玄延神色当时僵硬了起来。
灯火通明下,让一个一直禁欲的和尚做这几近放·荡的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分了些。
察觉到他的犹疑,谢琢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