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谁知道是什么人,离州还那么远,途中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少年急了:“可我们家原本也不是这里的人,也是逃难来的,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分别?”
“好了,跟你弟弟去捡柴,别想了。”汉子不想多说,把两个儿子撵去山上做事。
两兄弟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事情要往外边推,但还是乖乖地背着背篓去山上捡柴。
妇人瞧着编着草凳的丈夫,和去山上捡柴的两个儿子,叹了口气没说话。
从前年景好的时候,丈夫编的草凳还能卖得出去一些,可是现在大家填饱肚子都难,谁还买这东西,屋里已经有七八个编好,但是没卖出去的草凳了。
可是她知道丈夫也是抱着一丝希望,没事儿做会更慌。
逃难里,家里的老人全死了,他们夫妻二人最小的女儿也生生饿死,没人比他们更恐惧饿肚子的滋味。
妇人回身挎上篮子,去河边摘麻柳叶,预备拿回去掺着粮食吃。
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河边的麻柳树下站了七八个夫郎和妇人。
其中一个是她的邻居,看见她来问道:“杨贵家的,刚才在你家外边站着的是谁啊,瞧着身强体壮的,家里怕是不愁吃的呢?”
“我还听见他们说什么干活,一个月有两百多文钱,是来找你家杨贵干活的吗?”
这妇人一开口,河岸边的妇人夫郎全都看着杨贵的媳妇。
杨贵媳妇道:“几个过路的,来讨几碗水喝,我和孩子他爹也没听清楚,那些人很快就走了。”
家家户户都日子都不好过,有好事就都想打听打听,跟着喝碗汤,一听杨贵媳妇儿这么一说,都熄了火。
杨贵媳妇摘了满满一篮子麻柳叶,和两三个邻居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家门口,丈夫杨贵走出来:“孩子他娘,大双二双没去找你?!”
“没有啊。”杨贵媳妇满脸疑惑。
杨贵着急了:“坏了,大双二双准出事儿了,说不定是被那几个人拐走了!”
杨贵媳妇手里的篮子落在地上,连忙跟着杨贵往村子口跑。
虽然不是相处几十年的老邻居,邻居们还是跟上去看看,瞧瞧自己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突然,就在七八人跑到村子口的时候,就看到讨水喝的几人带着两个儿子往这里走,杨贵和杨贵媳妇连忙跑过去,一把把孩子拉过来,往身后藏,惊疑地望着孔正等人。
两个跑去找孔正他们,却被孔正劝回来的少年赶紧跟爹娘道:“爹,娘,不关孔叔他们的事,是我拉着弟弟去找孔叔他们,想问他们还收不收做活的人,孔叔说我们这样你们会担心,把我们送回来了。”
孔正微微带着笑,道:“你家两个孩子胆子有点大,小小年纪就敢跟着我们跑,大哥你别怪他们,都是想给你和大嫂分忧。”
听到自己儿子的话,杨贵和杨贵媳妇的脸色缓了缓,再听到孔正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冤枉错了人。
杨贵望着去而复返的孔正等人,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对孔正等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在我家休息一晚再回县城吧。”
孔正看了身后的几人,点头:“谢谢大哥了。”
“是我们夫妻该谢兄弟才是,这两个孩子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算不得麻烦。”
孔正随着杨贵一家回村,那些跟着一起来找孩子的邻居看见孩子安然无恙,替杨贵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把目光看向孔正他们。
吃饱喝足和填不饱肚子的人精神面貌大不相同,望着孔正几人身强体壮的样子,有人耐不住问了:“几位兄弟,你们是哪儿都人啊,口音和我们这儿不太一样。”
孔正笑着道:“我是离州的,去其他地方招工来,正好路过雍州,他们是我手底下的工人。”
“离州啊,听说很远呢。”
“听说那儿一年到头都在下雪,粮食都种不下去。”
孔正嘿了一下,“我这个土生土长的离州人可要给我们离州正正名儿,我们那儿冬天确实要长些,耕种时间也从五月开始,但是八月份就熟。”
村里的人惊呼:“时间这么短,粮食能熟吗?”
“能熟,”孔正斩钉截铁地道,“我们新知州是个很有本事的,弄出堆肥和粪水的法子,从前一亩地只能产八十斤粮食,现在能有两百多斤。”
“知州的叔叔也是个极厉害的,办了许多工坊,我就是来给知州的叔叔招工的。”
这回,杨贵还有杨贵的媳妇儿,包括村里的邻居都没说煞风景的话,要是孔正他们是坏人,大可以把两个孩子拐去卖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能卖得一些银钱。
杨贵的大儿子拍着自己的胸脯,急切地道:“孔叔,我这样的行不行!我也想去做工,赚银子。”
孔正摸着他的头,摇头:“我们老板说了,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正在长身体,不能干重活,不然以后会长不高,身体不好,只收十五岁以上的。”
“而且十几岁的孩子也只能去水粉坊,肥皂坊,香皂坊,雪花膏坊这几个工坊,这几个工坊里的活儿女娘和哥儿都做得。”
杨贵媳妇手顿了一下:“还有女娘和哥儿能做的活儿?”
孔正回答她:“有,一个月一百五十文钱,加夜班的话每天多领六文钱,除了中午那顿饭下午那顿也在工坊吃。”
……
第二天,孔正他们要离开村子了,他们几人一晚上没睡,杨贵家的门被村里的人踩了一回又一回,全是来问这个事儿的。
杨贵一家经过一晚上的挣扎和思考,终于拍板要去离州寻条活路,更有些昨天晚上就定下来的。
孔正给这些人简单做了一个登记,跟他们说自己工人还没招齐,还要继续招人,他们要是有意去离州,可以帮自己宣传宣传,多给自己找些人,人够了立马启程。
于是接下来数天,周边村子都知道有个离州来的管事要招工,工钱不少,还供一顿饭。
除了一些实在不想挪窝的,不少人都想去看看。
不过像杨贵这样一家都去的少,更多的是让一个或者两个壮劳力去看看,在外边讨生活。
出来大半个月,孔正带着满满当当四百多人踏上了归途。
而在其他地方,还有许多跟孔正一样的人,想尽办法把人带去离州。
第291章
一来一去的路程,再带着这些人回离州,等孔正他们回到离州州府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正式进入了冬季。
天气冷得让跟着他来的这四百多人叫苦连天,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寒冷,若非孔正用一个又一个的大饼吊着他们,恐怕早就挨不住了。
而等他们踏上从州府修建出来的水泥路,脸上的神情和以前路刚修好的时候一模一样,张大嘴巴,瞪大眼睛,还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在上面跳着蹦了蹦。
然后追问孔正他们这路怎么能这么平,用的石头怎么没有缝隙,要多大的石头才能打磨出这样宽大的石板。
又有人发现那根本不是石板,询问他们到底是什么。
穿着去时那身衣裳,孔正看到水泥路后终于有种到家了的感觉,对后边的人道:“修这条路的,就是我们厂子里做出来的一种材料,叫水泥,要是你们能进我们厂,也要做这种材料。”
杨贵他们好一番惊奇,这样的东西竟然是做出来的,就算孔正说是神仙变出来的,他们也信。
从州府延伸出去的水泥路二十多里,再走了两天,四百多人终于到了离州州府城门外。
恰好遇到了另外一波出去搞宣传的人带人回来,两波人撞到一块儿,孔正他们心照不宣,打了个招呼带着人进城。
一进城,陈贵这些人就被眼前的热闹景象震住,明明城外边冰天雪地,可是城里边铺子林立,叫卖的小贩穿得厚厚的,卖着离州当地的特产,坚果,草药,皮毛。
铺子里的则更齐全,品质更好些,口音各异的行商散商趁着把银子交给掌柜,换来货物之后让下边的人拿着。
离州天寒,这儿的动物皮毛也比其他地方更丰软绵密,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往年这时候行商散商们也会到此来收毛皮,但都没有今年热闹,收到的量也没有今年大。
孔正他们这几百人汇入人流,很快走过昌平街,孔正指着明显与其他铺子不一样,宽敞明亮的林氏铺子:“这就是林老板的铺子,里边卖的是工坊出产的玉容粉花露口红还有雪花膏这些。”
跟着来的人里,也有和家人一起的女娘和哥儿,例如杨贵的媳妇,望着里边穿得厚实,粉面桃腮,一看就吃住得很好的女娘和哥儿,有些许羡慕。
想着自己要是可以到孔管事说的工坊里做活就好了,一个月也能挣一百多文,至少孩子们不用饿肚子。
按照衙门之前交代的,来的人都要先在衙门那儿登记,给他们办一份身份证明,以免人员混杂之后出现事故而追究不到人。
孔正和杨贵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个穿着官袍道:“由于我们州府衙门与林氏商行有合作,凡是超过一家三口的,都可以抽出一人到林氏商行下边的工坊做活,明年耕种还能和离州当地的百姓一样,只要开出来的荒地,五年之内不用交赋税,还能先从我们州府衙门赊欠耕地更快的犁头,粮种,分两年还到州府衙门就成。”
“而那些只身到离州,单纯找活儿干的,要通过林老板的测试,身体不太好的,做不了太多重活的,就不能去水泥厂,需要再去其他工坊看看。”
官员的话一出,杨贵和杨贵妻子眼睛就亮了,他们一家人全来了,已经提前确定能有一个人去水泥厂或者其他工坊干活,而且杨贵妻子对官员说的开的荒地五年之内不交赋税动心了。
杨贵媳妇连忙扯了扯杨贵,跑到前边去对孔正道:“孔管事,我们是一家人来的!”
孔正道:“一家人的去那里排队,很快的。”
“谢谢孔管事,谢谢孔管事。”杨贵一家人赶紧到带着小孩,明显是一家人来离州的队伍。
他们前面的人不少,但是办事的人快,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户主叫什么名字?”
“杨贵。”
“你妻子的名字呢?”
“林花。”
官员因为这个姓氏抬了一下头,看着杨贵一家道:“跟林老板一个姓呢,杨贵是吧,我看你这体格还不错,可以到水泥厂那边干活。”
“最近林老板又修了好些工人做的厂房,可以提供给像你们这样的一家几口住,你可以去瞧瞧。”
“不过相应的嘛,要扣些工钱,你放心,林老板是个心善的人,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拿着,这是你们的户籍证明,别弄丢了,去那边在林老板手底下的管事那儿登记一下,等着安排吧。”
杨贵拿着薄薄的一张,盖着衙门印章的户籍证明,心里有些忐忑地走到另外一个队伍后头。
他思考着刚才官员说的话,他们家现在已经确定有一人可以到林老板的工厂里做活了,而且那官员还说了,水泥厂那边有给一家人住的房子,这更解决了目前杨贵和杨贵妻子最担心的问题。
原本他们都想好了,来这里挨一段时间,等他们两口子找到活儿干就好了,再慢慢攒点钱修个茅草屋。
哪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
轮到杨贵了,杨贵努力把背挺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讲户籍证明递给桌子后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看了看他还算健壮,只是有些瘦了的体格,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连着户籍一起还给他:“可以了,你以后就是我们水泥厂的工人,工钱一个月两百二十一文,中午供一顿饭,加班另外算。”
“先跟你说几句,水泥厂的活儿重,要开采石灰石,拉料,填料,并不轻松。”
“你自己要估量自己的身体,受不住的话可以到其他的工坊,比如水粉坊,肥皂坊,香皂坊,雪花膏坊,以及猪场屠宰场去。”
杨贵觉得自己简直像被馅饼砸中了一般,急切地道:“管事,这份活儿我做得,我在家里就天天做活,身体好着呢。”
“行,”林氏商行负责招工的管事道,指着旁边,“你们到那里等着,我们商行有马车,满十车了就会拉你们到水泥厂去,快的话明天就能干活儿。”
“谢谢管事。”
杨贵一家流程走得很快,那些只身一人来的则心有戚戚,纷纷想着,要是把家里几人带来就好了,可以像那些携家带口的直接进入工厂,再不济,离州五年后才交赋税,还能赊欠粮种犁头的事儿也不错。
他们会来这里,也是在原先的地方实在是活得艰难,在哪儿都差不多了。
杨贵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望着和自己一个村,却还要排更长的队伍的人,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幸好他们都来了的感觉。
突然,赶车的人叫他们:“去林氏水泥厂的上车了!”
杨贵和妻子连忙一手拉一个孩子,爬上马车,这会儿跟他们一样去水泥厂的,也是带着一家老小的,还帮他们拿了一下并不值钱的行李。
马车在神奇的水泥路上走了一个半时辰,突然,赶马车的人道:“前边就是水泥厂了,瞧,那些就是你们住的厂房。”
马车上的人都够着脖子去看,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立着一栋栋的灰色房子,上头盖着灰色的瓦片,而在这些房子不远处,则是一些更大,更高,更多的房子,有滚滚白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房屋的空隙里还有干着活儿的汉子,一个个忙碌极了,脚下像踩了风火轮。
当他们离厂房和水泥厂越近,越看清这些房子的模样,竟然全都是铺路的神奇的水泥做的,一排接着一排,成一个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