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丰厚的则买了院子,顺道把自己的妻子奴仆带来,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
至于原本就在府城居住的更方便,下了学就能回家。
才入春,下了点雨仿佛回到冬天那会儿,大家身上的衣裳都还是冬天那会的,一身黑色长袍,里头是白色夹棉中衣,腰间系着同色腰带。
这是淮山书院的统一衣袍,学子进书院必须着此长袍,否则不予进书院。
顾凛把书本都收到今年新做的书包里,单肩背着往外走,他今年已十四岁,虚岁十五,身高在去年下半年猛地往上窜,几乎与甲班里的最高的学子差不多。
短时间内迅速增高的代价就是他过于瘦了一些,书院的黑色长袍穿在身上被风一吹,大袖兜风,仿佛要乘风而去。
下雨了店里的客人走不了,林真便叫小二一桌添一叠瓜子和一壶茶,拿着笔算账,突然看到在屋檐下收伞的顾凛,放下账本走上前去:“怎么淋湿了,不是带着伞的吗?”
林真身高早几年就固定了,四舍五入才一米七,他望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甚至还多出一那么一丢丢的顾凛,觉得自己喂孩子简直喂得太成功了,谁看得出来刚接手那会儿顾凛跟只小猫一样。
顾凛把油纸伞收好立在外边专门放伞的可以沥水的筒子里:“书院那边风大雨大,吹到了一些。”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都春天了还这么冷,”林真瞧着他沾了水的宽袖下摆还有贴在小腿上的袍子,“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点姜汤。”
“林老板,这就是你那在淮山书院念书的儿子啊,今年多少岁了,亲事定了没有。”
“他今年才十四,哪里能成亲。”店里好几个都是老顾客,全知道林真有个在淮山书院读书的儿子,而且还知道顾凛学问特别好,不仅是甲班的,还是甲班里的头名,今年就要下场参加府试了。
说话的人确实有这个心思,望着顾凛道:“可以先相看着嘛,等十五十六岁成亲正合适,我家有个侄女,正好和他同岁,蕙质兰心,样貌可人,与他相配呢。”
林真无奈地看着自家毛有点竖起来的小崽子,赶忙道:“过两年再看吧,几位客人先吃着。”
林真也不知道顾栓子是怎么了,最近一年总有些怪怪的,但凡听到有人给他说亲,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就是冷冰冰的,要是有人给自己说亲,介绍哪里有不错的汉子,更完蛋,恨不得把说话的那人看得立刻就钻地逃跑。
直到这两天他才想出点苗头,可能自己从小带着他,让这小崽子把自己当亲爹了,以为自己嫁了人或者他娶了亲和自己就不会这么亲,在闹别扭。
五年前来府城,林真用手里头开铺子赚的银子租下这间店,最开始和之前的小食斋一样卖麻辣烫还有凉面,慢慢地手里闲钱多了,便连着旁边的店也租下来,两边打通,一边卖麻辣烫凉面以及火锅,一边专门卖奶茶还有小蛋糕。
到现在,他手里已经存了小一万的银子。
店铺后头是住人的地方,由于两间并在一起的店都是他租的,他特意把料理食材的地方全放在右边,左边则是他和顾凛还有林小幺居住的住所。
林真从箱笼里头找出自己昨天刚拿回来的定做的新衣裳,放到顾凛房间的衣架子上:“灶上有热水,兑了冷水就能用,对了,还有……”
林真转过头,发现顾凛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越长大越俊气的面容对着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第93章
原身的记忆里有顾大的面容,但顾凛长得和顾大只有三分相像,完全遗传过来的只有身高,才十四岁就有一米七多,也不知道最终落点在哪儿。
他天生一张寡情的脸,虽然俊气,却叫人觉得难以靠近。
林真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仿佛昨天自己还能随手摸他的头,大前天还能把他抱在膝盖上,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大人了,还比自己高……
对顾凛比自己高这点,林真是真的有点懵,他到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开始,他慢慢减少叫栓子这个名字了,因为跟顾凛现在的模样太不搭了,奇奇怪怪。
林真正想往后退两步,跟这小子拉开一点距离,叫他不能垂着眼睛看自己,顾凛先开了口:“林叔,以后再有人问我的亲事,你便说我已有定了婚约的哥儿,待我金榜题名之后便会与其成亲,让他们不必再问。”
“?”
“你有定了婚约的哥儿,我认识吗?”顾凛从来不说瞎话,林真心头吓了一跳。
顾凛望着他:“你只管跟他们如是说便是。”
林真这才反应过来,合着他是觉得天天应付那些人麻烦,拿这个借口搪塞人呢,不过这样也好,十四岁的年纪确实小了点,他又正在读书的关键期,考上举人能分到某个地方做官,再来考虑婚事不迟。
林真点头:“那好,以后我就照你说的来,最近学业怎么样,顺不顺利。”
“还和之前一样,夫子教得用心,”说着,顾凛道,“我这次大考得了头名,院长奖励了一块砚台。”
“咱们栓子可厉害,”林真虽然接受了现代教育,但也不是学霸,对能在一堆学霸里继续当学霸的顾凛油然而生一股看,这是我养大的自豪感,两只微微有些圆的眼睛带着欣喜地望着顾凛,“待会儿给我看看你那砚台,瞧瞧跟外面卖的有什么不同。
顾凛被他用这样热切的目光望着,浑身怔了一下,语气突然急切地道:“林叔,我去洗澡了。”
他拿起林真拿过来的衣服,去厢房侧面的专门用来洗漱的屋子。
林真望着他几个大跨步就转进浴室里,也没多想,刮了几块老姜,加糖熬成姜汤,没一会儿洗完澡的顾凛出来了,换了他新定做的雨过天青色长袍,腰间的丝绦是白色的,长长地从腰间垂到小腿那儿,随着顾凛走动的动作晃动。
林真把熬好的姜汤递给他:“怎么连头发也一起洗了,天这么冷。”
顾凛边把头发拢到一边用布巾擦着水:“难受。”
“你这爱洁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林真这话是真心的,他自己觉着自己是个男人,虽然爱干净,但两天洗一个澡,两天换一次衣服,已经足够了。
顾凛不一样,早上去上学要洗澡,晚上睡觉之前要洗澡,只是因为长发麻烦,没法子才随着他的节奏一起,两天洗一回。
而且这小子头发比他的还要长,又浓密,洗一次麻烦一次。
林真说着话,把姜汤放到他手里,起身去拿了新的布巾和烘头发的物件,加了几块烧得红亮的炭火在里头,用布巾抱着烘头发的瓷做的物件,把他头发捞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隔得近,有姜汤的辛辣味儿,有洗澡的澡豆的味道,还有一丝莫名的味道从顾凛身上散发出来。
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林真早就不会在顾凛面前藏着什么事,当即低头在他领口那里闻了一下:“你今天在哪里沾染了什么东西吗?好奇怪的味道?”
顾凛端着碗的手顿住,他感觉得到自己身体骤然发生的变化,而且什么味道呢,自己每日跟林真相处,吃的用的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除了自己方才在浴室里做的事。
顾凛往旁边偏开些许,声音带着发育期的沙哑:“姜汤太辣了,我去加点糖。”
“?”
“辣了?”
从来都是自己怎么做他怎么吃,突然说辣了?
林真望着顾凛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从熬姜汤的罐子里头倒了一点来尝,味道正正好,姜的辛辣与甜交织,成了叫人能接受,甚至能品出几分好滋味的味道。
林真把碗放下,叹了口气,发育期的孩子也太奇怪了。
而落荒而逃的顾凛在灶房里透过窗子望着外边的林真,林真好像永远定格在把自己从顾大坟前抱起来的那会儿,眉毛长且弯,眼睛有些圆,带了些稚气,但眼尾却是旖旎缠绵的。
他把碗里压根没重新加糖的姜汤一饮而尽。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停下之后天边立即露出几抹残阳,红得像过年那会儿染吉祥物件的染料,把房屋瓦舍都映红了。
顾凛跟林真说自己去加糖的时候不小心撒在了身上,又重新洗了一个澡。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领着小二把两边店都打扫干净的林小幺回到后院,跟着林真一起择菜做饭。
这么几年过去,天天呆在店里不出去,林小幺的皮肤比以前白了许多,面貌和林真有几分相像,但不如他精细,在别人眼里也是超出许多人好相貌了。
三人刚来府城那一年铺子生意忙,第二年第三年竟然也有来问林真林小幺婚事的,林真问过他意思,知道他没这个想法,便都拒了。
但是镇上鲤鱼村那边近一年来每次写信都问到这件事,要是在近前,只怕恨不得把林小幺塞上花轿立马抬到夫家去。
要知道林小幺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别的哥儿女娘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
顾凛在的时候林真不好问,等顾凛回自己屋了他才道:“阿爹这个月又寄信过来了,说给你相看了镇上的一户人家,叫你回去看看。”
“咱们店里这么忙,哪里抽得出身去,待会儿我写封信寄回去,让阿爹回了人家。”
“可是我看阿爹信里的意思,要是你不回去,他就要来府城找人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情感深厚不必多说,林真道,“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到底是最近几年都没这个打算,还是有打算但是没定。”
“……”这话问到了要害处,林小幺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望着自己哥哥,过了半晌道,“我不想瞒着你也会瞒着你三哥,我有喜欢的人,只是我和他……就像隔了山海,根本没可能。”
“是钟严?”
“是。”
林真明白了。
其实他之前就有隐隐感觉到,每次钟严来,林小幺的话语都会比平日里少,而且不自觉地有些羞怯,但是钟严……
不是说钟严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顾凛考童生那年他就一举中了举人,远近闻名,府城淮山书院的院长还对他亲睐有加,亲自修书让他去淮山书院读书,只是三年后的会试运道不好,赶考路上落了水,生了一场大病,不得已放弃该年的会试,若不然,现在已是个进士。
他去年也把陈娘子还有奶奶接到府城,自己抄写书籍,陈娘子还在林真的店里做事,两家往来颇密。
前些日子林真听陈娘子说了几句,钟严年纪不小了,正在相看女娘,可能明年就要成亲。
“三哥,我知道我与他不可能,但叫我回去成亲,我又一万个不想,”林小幺露出痛苦的神色,“就这样吧,以后我去慈安堂领养个哥儿,把孩子养大,也算是给自己留个牵挂了。”
林小幺无比清楚自己和钟严之间的差距,钟严是举人,如今城中想把女儿哥儿嫁给他的抓都抓不完,而自己和他明面上还差了辈分,他是自己的小辈,任谁想都不能把他们两人想一块儿。
其他事儿林真能出主意管一管,感情上的事他真是两眼抓瞎。
话说到这儿,再说其他的只是徒增烦恼,林真干脆换个话题:“之前来找过我们店的那个管事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他说的那事大概是不成了。”
“不成就不成吧,只是少赚几分,不过那人摆的架子大得很,纵是做不成生意也别怠慢了他。”
“我知道的。”
两家店开到现在,林真手里不差银子,但是按照规定,买了店面,并且一个月纯利润超过五百两的,就算做商籍,教商籍税。
而顾凛又在淮山书院读书,成了商籍就会影响到他科举,所以林真卖奶茶小蛋糕的店一直以来都是限量,每个月限定的量,卖完就关门,等下个月重新开业。
还要顾念着麻辣烫火锅店这边,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前年就可以再并下一间店扩大生意的,也只能想想。
和那些高门大户打交道的生意就是他偶然领悟的,人家要什么样的东西,他做了换个高大上,一看就很贵的包装呈上去,得的银子多,还轻松,也不算在店的利润里。
就是这样的生意一个月有一两桩就算不错,只能算点添头,发不了大财。
第94章
府城的繁华非区区镇子可比,天还未亮,就听到推车卖水倒夜香的车轱辘声,还有街坊邻居起床洗漱叫孩子的声音。
店铺一个月的利润不能超出五百两的定数,林真便也不做那勤快人,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转瞬就睡了过去。
直到春日的阳光从窗扉投射进来,才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掀被子下床,出去的时候看到明明早该去上学的顾凛还在,不由得算了算时间:“今儿怎么没上学?”
“书院组织学子今日去城外落霞山踏青,辰时二刻在城门处集合。”
“你们书院日子挑得不错。”林真想到昨天那场雨,忍不住憋着坏笑,这帮宽袍大袖的读书人,怕是要在泥淖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了,个个成了小花猫。
他两眼亮晶晶地:“要带餐食去吗?”
这可是小崽子跟同学去春游唉,林真一想到顾凛跟一帮同龄人端着饭盒吃饭,就觉得挺好玩的。
顾凛道:“学院有安排,林叔,学子可带家属同去,你今日有要处理的急事吗?”
“我也可以去?”林真不是闷头死干活的,来府城几年也逛了好几处地方,但此时交通不顺畅,走也走不了多远,一次两次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是个喜爱自在的,前几年顾凛还小的时候没想太多,如今顾凛十四岁了,眼看着就要参加府试,考举人,慢慢地长成一个大人,心底那点念头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