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徐公公到此处来,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熙婷立即起身,微微勾唇一笑。
能让大内总管前来,除却侍寝还能有什么?她想得正美,准备好好梳妆打扮,却看徐沉抿了抿唇说道:
“陛下.体谅熙妃娘娘这些时日辛苦管理后宫,如今江妃解了禁足,陛下吩咐,便由江妃娘娘处理了。”
熙妃闻言,表情错愕,“这……好端端的,陛下怎么解了江妃娘娘的禁足?”
徐沉给不了她答案,因为他也明白不了。
熙婷却想到了另一层,江妃这个贱人!都被禁足了还能蛊惑陛下!
“娘娘别让杂家为难,陛下的心思不可猜测,岂是奴才们能懂的。”徐沉谨言慎行,低着脑袋,他深知宫中的生存法则。
熙婷心有不甘,可也只能交出中宫印章账册,心里咒骂江心月,不知这个贱人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钟府内,景孤寒看着眼前少年,克制举止,但柔情似水的眼眸还是出卖了他,“大年三十,延玉真不打算和我一起过年吗?”
他恨不得早点将人接回宫中。
钟延玉放下书籍,转过头来看他,凤眸微闪,“陛下,后宫中想要和您一起过节的妃嫔多得是……”
“况且眼下也尚未封后。”
景孤寒目光落在这人清冷的面孔上,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费劲力气地来此处,可不是要听到人否定的答案。
“延玉,朕还记得当初和你成亲之时,你可是对我寸步不离的。”他的眼眸暗沉。
钟延玉闻言,一翦双眸带上了异色,“陛下,想必你也未曾忘记臣为何嫁入太子府的缘由……”
往事浮现,景孤寒的手一顿,钟延玉抿了抿红唇。
游园会上,景孤寒为他挡下致命的毒箭,成亲是其临终要求,而景孤寒伤势方有点好转,便将他娶入太子府……
婚礼甚至说得上简陋,也无怪景孤寒成皇之后,封后大典也极其潦草。
“陛下的救命之恩,臣不敢忘记。”钟延玉垂下眼帘,纤纤玉手拉开了男人的手。
景孤寒眼神微眯,薄唇紧抿,直勾勾地看着青年,“若是没有那支毒箭,倘若朕向延玉求亲,延玉会答应朕吗?”
暗卫知道钟延玉和林都的见面——
景孤寒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青年的脸颊,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钟延玉却笑了,“哪怕臣说会,陛下难不成还会信臣吗?”
景孤寒哪里用得着提问这般愚蠢的问题?!
连林都都知道看破不说破的答案,为了保全钟府,当时最好的便是钟家人不卷入皇子间的争斗——
何况钟延玉可是男子,文采斐然,又在墨渊门下,若是走科举之路,未必不能成为达官显贵,怎么会嫁给一个男人,葬送自己的前程?
钟延玉笑得后仰,被景孤寒泄愤似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朕当时可是太子,你可知京城中有多少女眷成为太子妃?!你偏生得了便宜还卖乖!”
钟延玉收敛点笑意,哄着人道:“对,所以当陛下对自己诚实的时候,世间内就没有人能够欺骗得了您。”
言外之意,不要用他的谎言来自欺欺人。
景孤寒抱他的力道加紧,低沉的嗓音响起,“可无论如何,你如今都是朕的人了。”
只是,男人的黑眸中却暗藏的不安与害怕……
他当然清楚问题的答案……
所以亲手安排了那支毒箭。
钟延玉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第七十章 钟延玉:什么景孤寒?那只是一只野狗在乱窜
钟延玉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喜道:“陛下先放开臣。”
力道太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景孤寒对他施虐。
景孤寒闻言,只好松了松力道,蹭了蹭他的脸颊,“朕过几日便接你回宫,这钟府有什么好的?钟楚荀今日在早朝都不想看朕一眼,脾气臭得很。”
钟延玉见不得他说自家人,反驳道:“爹爹本就不喜欢这种朝堂上的拉帮结派,阿谀奉承,陛下也不是不知道。”
钟父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最厌恶的就是那群酸腐书生。
更何况文人尚且相轻,朝堂上的文官更是鄙夷武将,说话甚至能滴水不漏地将武将贬低。
但景孤寒不在意这个,他最近心情愉悦了不少,想到钟楚荀跟他的交易,眼眸暗了暗,也没计较钟延玉的话。
他抚摸着少年柔软的玉手,“延玉就知道心疼他们,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朕?”
“陛下乃是帝王,哪轮得到臣……”
景孤寒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钟延玉瞬间噤声。
晦气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钟延玉冷下眼眸,“陛下,今日也不早了,暂且先休息吧,倘若休息不好,您明日早朝可是起不来了。”
言罢,他推开了景孤寒的肩膀,径直踏入寝室内。
景孤寒压下眼中愠怒,“延玉!”
钟延玉坐在床上看他,拍了拍床边,“过来。”
“哼。”景孤寒乖乖坐过去了,心想着若是钟延玉主动求饶,自己就原谅他不敬了。
钟延玉没看他,躺下休息了。
景孤寒:“……”
钟延玉突然转过身来,景孤寒立马坐直,“你现在好好伺候朕……”
“灯光太亮了,陛下记得熄灯。”
景孤寒:“……”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熄灯再教训这只可恶的狐狸。
钟延玉翻了个身,不想看男人的脸,警告道:“今日臣乏了,不想折腾。”
景孤寒不信邪,非要扯他袖子,“朕的好延玉,朕可是念着你呢。”
钟延玉一巴掌呼过去,凤眸带着怒色,压低了嗓音道:“闭嘴,若是今日陛下想在处乖乖待着,便安稳些。”
景孤寒身躯一僵,躺在旁侧,手上动作微顿,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避,硬生生挨下这巴掌。
他不由得感叹,最近延玉打他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不知道手疼吗?
景孤寒联想此处,立即甩了甩头,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重点是钟延玉三番四次地开始打他了。
还不给他抱了!
“朕不管!朕今日就要抱抱你!”
景孤寒声音冷了下来,黑眸往下,朝少年的脸颊看了一眼。
钟延玉看他还想此事,瞬间也怒了。
“啪啪啪啪!——”
景孤寒的脸挨了好几个巴掌。
屋内一阵死寂。
屋外暗卫假装不知情,然后默默地支起来耳朵偷听。
景孤寒凝视着少年怒气张扬的神色,想要回击,可看着人嫩生生的脸颊……
他下不去手,他也不敢——
良久,他又颇为不甘心地说了一句话。
“打都打了,你该给朕抱了吧?”
暗卫闻言,差点没从屋顶摔下去——
钟延玉却不惯着他,冷笑一声,“陛下看来是不打算好好休息了。”
景孤寒最近老是噩梦缠身,看到钟延玉死在了他的面前,所以想要真切地感受到人的存在,也就折腾了些。
哪知道——
对方还不依他了——
他总有些不安,感觉好像什么就要破土而出一样……
“延玉……”景孤寒想要解释,可突然钟延玉就大叫一声。
“来人啊!这里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这里可是钟府,若是钟楚荀和钟延清知道了他的存在,今晚别说和钟延玉一起休息了,明天两个人就能参他一本!
名头他都知道,定是私自出宫,翻墙为贼,有损皇颜!
“陛下快些走吧,臣便不送了。”钟延玉幸灾乐祸地注视着他快速穿衣离开。
景孤寒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等着!
等钟延玉回去,他定把人绑着狠狠惩戒!
“咚咚咚!”
一阵阵脚步声传来,男人的身影迅速潜入到了黑夜之中。
钟延玉打开了房门,正好见到过来的钟延清,后面还领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家仆。
“阿玉,可发生了什么事情?”男人立即上前询问。
钟延玉摇了摇头,“发现是只野狗乱蹿,已经赶了出去,大哥不必担心。”
火光渐明,他这才看到钟延清身后站着的临白亦,不由得拧眉。
“堂弟,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临白亦怯弱地点了点头,“堂哥没事就好了。”
钟延清留下几个钟家奴仆陪他,又安插进几个钟家侍卫护在房门前。
他看着景孤寒的侍卫冷冷一笑,“让你们照顾人,还让只野狗跑进来,真不知道皇帝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
门外的侍卫“十分愧疚”地低下了头……
躲在屋顶上的“野狗”表示很生气!
一旁的暗卫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但今天院子内外都安插了这么多钟家人,“野狗”的确是不能偷抱到钟延玉。
景孤寒想了想,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此处,回了宫中。
“我没叫父亲过来,他只以为是偏院出事了。”钟延清转过头对青年道。
钟延玉点了点头,“确实不该让爹爹担忧,大哥先回去吧。”
他劝走了人,关上房门。
今夜可以安心休息了。
而回到养心殿的某只野狗越想越气,问旁侧暗卫,“你说说,朕哪里不好了?!钟延玉为什么赶朕回来?”
暗卫虎躯一震,“皇后娘娘肯定太劳累了……”
景孤寒摔了枕头在他脑袋上,“你滚出去!”
一天就两三个时辰。
钟延玉就是不想跟他好了!
可想想即将到手的兵权,男人没有跟他计较,冷静下来之后,那双黑眸沉沉,紧盯着眼前帷幔。
“钟延玉,混账东西!迟早朕都要将你绑回来做朕的皇后……”
战栗、信任、占有欲、恐惧、嫉妒和疯狂交织,他再也不要失去钟延玉,哪怕折断他的翅膀,也要紧紧锁在他的怀中。
哪怕是他亲手推开钟延玉又怎么样?他现在后悔了,就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
大雨像是囚牢,将整个皇宫笼罩其中——
景孤寒又做起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里面的他正温柔体贴地抚摸一个女人的肚子。
“等宝宝出生了,朕便封他为太子。”男人缓声说道。
“陛下。”女人显然有些惊喜,随后又有些惆怅。
“但如今宝宝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模模糊糊当中,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景孤寒还是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
突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景孤寒”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安抚着女人养好身子,不顾挽留便离开了。
景孤寒随在身后,看着他走进乾清宫,不过乾清宫不像是往常的样子,显得凌乱残败,连花草都没有人修剪。
“钟延玉,你还想要怎么样?朕不过去她那里坐了一会儿,她如此体贴善良,你就不能容下她吗?!”
景孤寒没有听清那个女人的名字,却抬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钟延玉。
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浮动的光芒时而凝滞时而时而跳动,安然迷蒙。
少年靠在垫枕上,身体孱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而绝望,“陛下,臣病了……”
“景孤寒”很不耐烦,“病了就找御医!朕又不是你的良药!”
“可陛下已经很久都没来陪臣了……”少年咳嗽了几声,脸色越发白了,神色黯淡。
“不就一个月左右吗?!朕每日公务繁忙,你不寻思着帮朕解忧,还想天天陪着你?!”男人紧紧地皱起眉头,冷冷注视着青年。
“钟延玉,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嫉妒险恶,人心不足蛇吞象!”男人甩袖,语气尖锐刻薄。
“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你犯得着屡次害她吗?!朕已经答应过你了,你永远都是皇后,你还想要怎么样?”
钟延玉苦笑一声,那双凤眸直直地看向男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臣没有害过她,陛下连这点信任都不给臣了吗?”
“景孤寒”明显不信,冷峻的面庞仿佛布满寒霜,“难不成她会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
“钟延玉,你做错了事还不承认,简直不可理喻!”
男人丢下一句话,甩袖大步离开。
走到殿门之时,又再次吩咐,“将皇后再禁足一个月,吃穿用度再减半!”
景孤寒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个男人,谁在冒充他?!
敢这么对他的延玉!
他是疯了吗?!看不到延玉还病着!
他匆匆跑进内室,却见美人垂泪,拖着病体从柜子里找出半截蜡烛点上。
“咳咳咳!”
“公子!”琉青穿过他的身体,扶住了少年,“这些事奴婢来就好了。”
“我还不至于废物到这个地步。”钟延玉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神却是黯然。
琉青叹了口气,“皇上方才又减了乾清宫用度,怕是以后……公子我们要再省省了……”
“无事。”
梦境戛然而止,耳边传来一道道唤声——?
第七十一章 若是他迈出了这最后一步,钟延玉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陛下,陛下,快早朝了。”
景孤寒的神识被拉扯回现实。
徐沉心中有些焦急,最近景孤寒总是晚起,若是耽误了早朝,文武百官又都在朝堂上等着,到时候怪罪下来,他担不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