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处在癫狂状态的金毛以及坐在前面满满都是精英气质的何数说道,“我上去了。”
“等一下,”何数拿过何暮光的手机拨号打到自己的手机上,“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嗯。”
何数坐在车上,降下玻璃,看着那个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然后低下头来将那个号码存起来,署名为“twilight”。他们断了联系的那几年,他唯一只晓得和他有关的联系方式,并只剩下来自经纪人贴在网上的工作邮箱,这个名字存下,才好像多了一条联系。
金毛还像疯子一样的在后座乱窜,何数转过去,眉眼温和的笑着,却无端让人感觉有一丝凉意,“你是真希望我带你去做绝育手术?”
“……”
一秒,两秒,三秒,狗子似乎感受到主人言语中浓重的威胁意味,嚎了一声后就立刻躺倒在地露出肚皮。
Twilight。
英文其实很是奇怪,这样一个词,既是曙光又是暮光,即是黎明又是黄昏,但幸好都是天光刚亮起的时候,将一切朦胧的照亮。
何暮光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手来敲了敲门。门被打开,里面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年纪的女士,穿着整齐的套装,头发盘起,有一种温婉与强硬相互融合造就的特殊魅力。“妈,我回来了。”
“嗯。”路畔箐轻轻的点了点头,“进来吧。”
路畔箐坐在沙发上,给何暮光倒了一杯咖啡给他,“最近怎么样?”
他看了一眼,没有喝。“我很好,不用担心。”
路畔箐是岳城数一数二的律师,在法庭上雷霆手段尖锐口齿,可是面对自己的儿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她也没打算开口,不过是这样应付着,像对待法庭上的原告被告。
何暮光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人,那种强烈的想要得到母亲关注的心态早已在年岁的成长中消磨殆尽,可是责任和义务却不能抹去。他依旧爱着这个给予他生命的人,却没有办法跟她拉近一步的距离。两人不过是一人问一人答,比起母子,更像是工作关系。
“你现在二十七岁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急。”
听到他这么说,路畔箐也没有再问,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与白腻的骨瓷相应,体现着岁月沉淀之后的平和优雅。“中午要留下吃饭吗?”
路畔箐说这句话的时候何暮光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短信的信息弹了出来――“中午在家吃吧。”
何暮光笑了一下,起身对着路畔箐弯了弯腰,“不了,妈,我先走了。”
路畔箐没有再说话,神色淡淡,也不打算送对方离开。
何暮光的手握住门把手,顿了顿,转过头来,嘴角泄露出一丝苦笑,“妈,我不喝白咖啡,我以为您知道。”
路畔箐听着门关上的声响,静静地将自己的那杯咖啡喝完,瞥了一眼另一杯没有被动过的,抬起手,让它倒到一旁的盆栽里。
何暮光刚从楼梯那里走了出来,就看到黑色的奔驰上靠着一个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金灿灿的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落下阴影。他的脚下窝着的是一条体型硕大的金毛,懒洋洋的呆在那里神情抑郁。
他忽然心情极好,一扫刚才在楼上的无奈落寞,按上手机上的发送键,眉眼带笑的迎上去。“毛毛它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我看它这会儿蔫蔫的。医生怎么说?”
根本没有带金毛去宠物医生的何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嗯……吃多了。”
何暮光点点头,“那一会回去别喂它了。对了,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要不?火锅?”
“可以。”
当我们的男主角们商讨着要买什么鱼丸加不加红薯之类的家长里短时,微博上已经又一次炸开,原因无他,皆因我们的何影帝不仅转发了经纪人张胜说要采取法律手段解决造谣者并附上何暮光和邓琳娜当天咖啡厅的录像视频以正毫无瓜葛的微博,更新发了一条作为回应――“我?谈恋爱?谁?毛毛你知道吗?【图片】”
照片是何暮光抱着一只大金毛的自拍,青年头发乌黑柔软,狗狗粉嫩的舌头舔上他的脸。粉丝们嚎了一遍自家小金果真好看,飞速评论将其送上热搜第一――
“啊啊啊啊,暮光哥哥帅爆了,清纯少年范儿啊!”
“我家崽崽还年轻,不着急谈恋爱,那些姑娘们还是算了吧!别一天瞎蹦哒!”
“就是,小金就算抱狗也不会抱你们的,还有,那只金毛叫毛毛吗?这名字,一看就是小金的审美!”
……
粉丝们咋呼,营销号也不闲着,其中一位粉丝极多且爆料内容大多属实的大V“其实我知道的不多”也发博道:“其实我知道的不多,不过这一次应该是邓琳娜故意的吧,咖啡厅坐的又不靠玻璃,怎么就被拍下了那么多照片?没提前买通狗仔实在是说不过去。听说她有个新戏要上了。哦,对,我这儿还有一些截图,大家要不要一起品一品?”
图片內是邓琳娜的经纪人许丽联系狗仔的聊天内容,足以让圈外人都恶补一下最低级的蹭热度方式。
何暮光的粉丝们再一次屠博,生生地不靠张胜买热搜就将这件事情展露给每一位吃瓜群众。在平京的张胜很满意这次的结果,拿起电话打给同在平京的一个人,“许小姐啊,真是抱歉,你们家邓琳娜我们暮光是真的要不起,但是和太的王总还是要的起的,要不,你们另攀高枝,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暮光?”
那边的许丽直接挂掉了电话,惹得张胜更是开怀。
人生啊,就是需要些人来提供乐趣的啊……
听说黑夜需要光芒
第十五章
何暮光和何数计划的很好,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们在门口超市买完东西打开家门,就看到里面的何父何母。
“爸妈,你们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
何母岳翠微甜甜一笑,径直忽略了自家儿子,将何暮光抱住,“小暮光,阿姨好多年都没有见到你啦!”
何暮光被岳翠微这么一抱,愣了一下就绅士的回抱,“是啊,阿姨,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她本就生着一张圆脸,倒确实是不显年纪。
“小暮光果然是嘴甜,现在你也是越来越帅了。”
“……”
倍受冷落的父子俩相视了一眼,何父何听风放下手中的报纸,回答了儿子刚才的话,“本来还要过几天,可是你回来了,你妈就忍不住先跑回来见见你。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何数说,看着被何母上上下下打量的何暮光,继续道,“以后会更好。”
何听风是岳城大学金融学的教授,何母岳翠微也是岳大古汉语文学系教先秦文学的,两人自小对何数就持开明教育,对于生活事业都不会细问,现在也是如此。“我看了你和你老师对查尔斯徳猜想的证明,从第四步那里不太明白,你给我讲讲。”
“好。”
岳翠微看了看那边开始进行学术探讨的父子俩,撇了撇嘴,“小暮光,你看现在这男人,你可不能和他们学啊!”
“阿姨,就算我想学,也没那脑子啊!”
“谁说的,我们暮光这么聪明,你是不知道,何数每次打电话到家里来都要问一句你的消息,我都没见到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我之前还担心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现在一看,男孩子之间能有什么值得这么久都解不开的误会,又不是谁抢了谁的媳妇儿。”
何暮光被这句话触动的心颤,蜷缩着的左手握的更紧,指甲都陷入肉里,“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们喜欢的肯定不是一个人。”
“好了,我炖了山药排骨汤,去厨房看看。”
“基本上就是这样,”何数停下笔,“我跟老师觉得这样证明最为简便,所以就缩略了几步。”
“哦,”何听风推了推眼镜,“要不是我当年差了三分,我就也去学数学了,可惜啊!”
厨房里的何母听到这句,一下子就开口,“可惜什么?何听风,你要是学数学当年就碰不到我了!”
“是是是,翠微我当年就是为了遇见你才选的金融。”
何数和何暮光对于这对老夫老妻秀恩爱的情景见得也多,早已锻炼出了坚强的心脏,完全可以无视这些名场面。
何数去厨房打算帮忙却被对方赶了出来,仅仅留下了顺手带过来的鱼丸。“我妈说我在会影响她的发挥。”
“你的手艺肯定没有阿姨好。”
“你就吃了个三明治,怎么能武断地做出判断?”
何暮光眨了眨眼睛调侃道:“说的好像何先生你要做我的厨子一样,还打算包揽一日三餐?”
何数这一次倒是被堵住了,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何暮光再一次被岳翠微拉走,聊已经放出片花的那部《城阙》,更准确的说,是聊里面的另外一位男主角――陆释之。
“小暮光啊,我听说你跟阿释关系极好的,他怎么那么可爱啊,我最喜欢那种斯斯文文满腹才华的男孩子了,这就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要是他在岳大的话,我就算抢也要把他抢来中文系的,这简直比起你们这些理科生好的多了。”
理科生何数,何听风,何暮光三人:“……”
“阿释他确实很好,”何暮光顺着岳翠微的话说,“他这一次演的角色也和他的气质很相符,翩翩君子。”只不过心机深沉,和表面完全不一样。
“唉,我当年就想生个孩子继承我的文学素养,结果何数却贡献给了数学,啧啧啧,真是让人伤心啊!”
儿子何数:“……”
何暮光当晚拜别了何父何母,以明日要赶飞机为名没有再留在何家,何数出来送他。何暮光面对着何数倒着走路,歪着头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
“还没定。”
“哦,确实应该再呆几天,你和叔叔阿姨一年也见不了多长时间。”
何数点点头。何暮光坐上周故的车,对着何数道:“何数,再见!”
“再见。”何数说着,帮他带上了车门。
“何哥,这就是你那朋友?”
“嗯。”
“这长相进圈子都可以,就比何哥你差一点!”
“他比我长得好看多了,再说了,他可不会进这圈子。他可是数学家,要拿菲尔兹奖的。”
“不可能,何哥你竟然有这么高端的朋友?我不信!”
周故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底话,刚想补救就听到何暮光道:“是啊,那是我的幸运。”
周故没听明白何暮光这话究竟是何意,只能问出自己的最想问的――“对了,何哥,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华尔兹奖,到底是什么啊?”
“……是菲尔兹奖,周故,你再这么蠢下去,我就只好送你去进修了。”“别啊何哥,我一看书就头疼!”
机场。
周故看着穿着红色连帽衫和白色七分裤露出一部分小腿的何暮光被几个认出来地粉丝围住签名,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何暮光虽然在圈子里呆了这么多年,但却没有像许多人那样磨灭掉对粉丝的爱惜和情感,他多年如一日,真正的热爱着这些热爱着他的人。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走过去打断着美好的气氛,小声道:“何哥,我们要准备登机了。”
“嗯。”何暮光应了一声,跟几个小姑娘说了再见,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因为改签了时间,所以我们没在一起坐,何哥你可不要想我啊!”
何暮光眨眨眼,“……不会。”
周故果断放弃了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这次来了岳城以后,何哥你的心情很好啊!”
何暮光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欣喜的气息,可是却一本正经地对周故道,“爱卿啊,你可知私自揣测上意是要砍头的?”
“……好的,陛下,臣记住了。”
何暮光找到自己的位置,对着已经坐下的人道:“先生麻烦让一……何数?”“是我。”何数弯了弯眉眼,侧过身子让何暮光过去。
“你不是说要在岳城再待几天陪陪叔叔阿姨嘛,怎么……不对,你昨天问我飞机是故意的!”
何数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已经接受了平京大学的教授聘书,不打算长期呆在美国了,自然要去平京的。”
何暮光觉得这消息容量有些大,反应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博士毕业了,可是安纳森博士应该留下你才是,怎么……”他并不是觉得回国不好,但是就学术环境来说,确实没有在麻省理工的好,以何数取得的成就,就算是在那里也能取得教授职称专心学术。
何数敛了敛眸,藏住眼中的情绪,“总是要回来的。”
“对了,除了同学会那天晚上,我就没有见过你再戴眼镜了。”
“本来也就一两百度,那天戴眼镜……是怕有些人时间长了认不出来。”
“……”何暮光倒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立刻调侃道,“我说何教授啊,你这是贵人多忘事,说好的‘苟富贵,无相忘’呢?”
“‘苟富贵,无相忘’说的是亲近的人,不是没忘了你吗?何影帝。”
何数说着,斜斜地瞧了何暮光一眼,他竟然从那斯文自持中看出了些勾魂摄魄的意味,感觉自己再一次被何数的话击中。他如今倒才是真的痛并快乐着,喜的是何数将自己看作重要的人,悲的则是对方不越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