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要注重的重中之重。
美国的演艺圈很有制度,演员工会早已制定好准则要求实行――每天的拍摄时间,该有的保护措施――从来没有半分敢落下。当然这些制度最重要的是保护美国演员,不过何暮光也占了便宜。这场戏一完他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他们借用的是一所大学的场地,此刻何暮光就一个人在大学校园里溜达,来来往往都是充满朝气的男男女女,在他眼中,这些青年男女们面目模糊,脸上只写着两个字――学霸。
他听到过路的男生打电话的声音――
“ There will be a lecture on the Charles conjectures on the fourth floor of the B3 building tomorrow evening. Alice, are you going(明天晚上B3教学楼四楼要开关于查尔斯徳猜想讲座,爱丽丝,你去不去?)”
何暮光想,完了,请女生去听数学讲座的男孩子,肯定找不到女朋友,简直是活脱脱的钢铁直男。再然后,他就顿住了脚步——
Charles conjectures
查尔斯徳猜想……
当晚,何暮光没有睡着。记忆翻江倒海,吵得人不得安生――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何数是初三第二学期,他开学那天谎称生病没有去学校考所谓的收心考试,第二天把书包甩到熟悉的座位上坐下一觉睡到中午才被叫醒,这时才看到自己的旁边多坐了一个人。
那天阳光有些刺眼,落在身边人的身影上明媚的有些过分。何暮光没戴眼镜,看不真切只得眯着眼睛,这才确定了并不是之前的熟人。
他笑眯眯地道:“嗨,你是转来的同学吧……那个,有吃的吗?我饿了。”
何数:“……”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哪对男生有什么磊落的审美,长得好看就是娘,长得英挺地才叫帅气,以至于虽然何数在女生那里赢得了超高的赞誉和倾慕的眼光,在男生中也不过是不打篮球只爱学习装高冷的方外之人。可是只有何暮光才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知道他温和且善良,而且和那些讲低俗笑话侃大山胡吹牛的男孩子不一样,他钟情于常人难以想象和不会涉及的领域――数学。
初中发生的其他事情何暮光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唯独是那少年的模样深切的印着,以至于他也开始认真的学习,竟然和何数一起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岳城一中,何暮光到现在都觉得这简直是神迹。
再后来,便是高中。
……
何暮光趴在桌子上,歪着头去看旁边在白纸上画着四色问题的何数,声音清脆昂扬带着笑意,“帝君,你好歹也得食一次人间烟火气啊。这人间千万般景致——小桥流水,大漠孤烟,楼船夜雪,杏花江南。您就算钟情于这霜雪天界,也该看一看凡尘富贵啊?”
何数拿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抖了两下,“你这两天在看仙侠剧。”
何暮光眼睛亮了亮,立刻撑起身子,“呦呵,我们何公子连这都知道了,看来我平日的教导果然有效。”
何数放下笔转过头来,用着一平八稳的语调道:“你前几日还说陛下臣妾,今天就改成帝君小仙了,我要是在听不出来才是奇怪。”
何暮光倒是没听清何数在说什么,他只觉得何数长得真好,皮肤在光下滑润透亮,似乎连绒毛都看的真切。于是被美色误导的何同学不过脑子地道:“何数,就你这相貌,绝对是宫斗剧女主。”
何数:“……多谢夸奖。”
“不客气……”
何暮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何数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今天作业你自己写吧。”
何暮光:“……”
……
何暮光将答题卡上的分数一道道仔仔细细地加了一遍,盯着顶上那字迹鲜红的42拧眉沉默了半天,侧过头来问道:“其实这一次生物满分是50吧?”
何数从课代表手中接过答题卡看都不看就直接折起来扔到桌兜,点了点头,“嗯。”
何暮光撇了撇嘴,刚才他已经瞟到了那上面9开头的数字,于是笑道:“何数啊,我觉得你深切演绎了一句话――‘你我本无情,全靠你肯骗’。”
何数听到这句话少见的笑了笑,连着眉眼都弯折着,显现出温存柔软的颜色,像是含了一泓泉水,冒着热气,“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连骗你都没有机会。”
何暮光被他那笑容晃得眼花,半晌之后才听清了何数的话,眼中的光晕立刻黯淡,趴在桌子上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那你怎么不说为了我少考几分分到一个班去,为难一个艺术生算什么本事?”就剩下一个月了,他再怎么努力也进不了重点班。
“中考考进一班的艺术生?”
何暮光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打太极:“好汉不提当年勇嘛,我那是还立志成为党的接班人以便对得起胸前的团徽,这不也是现在才发现国家没打算把未来交到我手上嘛!”
何数有些时候还是理解不了何暮光的清奇脑洞,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他继续道,“何好汉,我想,你的这个月恐怕是要用来补习了。”
何暮光:“……”
……
期末考试后,何暮光照例进入生不如死人不如狗的混沌状态,睡够了之后闭着双眼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摸了半天只摸到了光滑的桌子才猛地惊醒过来。他看了一眼上面唾沫横飞的数学老师锃亮的脑袋,然后戳了戳前面的胖子,“何数呢?”
胖子立刻用当年地下党传递情报的紧张语调说道,神情和那饱满的脸颊相互映衬莫名的喜感,“何数在班头那儿呢!”
“老王找他干什么?开小灶?”
“让你一天光睡觉,”胖子用冷眼高贵的眼神瞟了何暮光一眼,令对方激起一身恶寒。“你还不知道吗?何大神因为忘涂答题卡正享受着来自岳城一中高一年纪一班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学名王郑艺名隔壁老王的人的亲切慰问。”
“哦。”何暮光从胖子的回答中进一步确定自己没有睡醒,然后继续趴下。
胖子:“……”老子说了这么一件大事可不是让你趴下继续睡的好吗!
等到何暮光再次清醒过来时何数正襟危坐地听课,眼睛盯着压在语文书下的《自然科学的数学原理》,何暮光瞧着对方神色平常姿态闲适没有半分在老师那里喝过茶的情绪波动,愈发觉得胖子嘴里从来没有半句实话。“何数,你物理考了多少?”
何数眼睛都没抬地报了数字,“40。”
“啊?”这次的题连他都考了76啊。
“选择题忘涂了。”
何暮光表示深切怀疑,“你这么严谨的人怎么可能忘涂选择题?”二十分钟做完题之后都没有用剩下的时间看一眼答题卡吗?“你是不是当时不舒服?不对,我看你那天状态不错啊,那就是睡着了?不对,你又不是我,那到底是因为什……”
何暮光话没有说话就被何数急切地打断,对方将脸转向窗外,“就是忘涂了,哪有那么多原因!”
何暮光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平时脾气挺好的,怎么就突然生气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优等生的自尊心?
……
注释君:
查尔斯徳猜想为架空,其实是没有的。
听说讲座第一无趣
第六章
金发碧眼的美女化妆师看着何暮光,有些忧愁地道,“He, why are your dark circles so heavy(何,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何暮光笑了笑,故意开着并不过分的玩笑,“Oh, I didn\'t sleep well last night. I must have been dying to see you.(哦,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应该是太想见到你了。)”
化妆师也笑得花枝乱颤,对于这种知情识趣的异国男人,哪怕明知对方说的是假话也会感到愉悦。
“Since you think so, you might as well come to my place tonight.(既然你这么想我,不如今天晚上去我那里。)”
“If I do go, I\'ll be shot in the head by your admirers tomorrow.(如果我真的去了,明天就会被你的爱慕者们用枪指着脑袋。)”他说着,用左手比了一个爆头的姿势。
他今天只有一场戏,又演了一个平和从容带着些冷态的数学家,自然耗费不了太多的时间感情,可是这一场戏,何暮光出乎意料地NG了七次。
张胜在旁边看着何暮光,眉头渐渐紧缩,何暮光最近的失度他早已发现,最早的来源就应该是那天夜店之后,压了多年的石头被氵朝水带着翻涌出来,水落石出后到底是真相还是残忍都难以预料,可就是如此就已经足以让人辗转反侧。
何暮光好不容易才将那条拍完,去换了衣服戴上墨镜对着张胜扬了扬手,语气开朗,“张哥,走了啊!”
张胜:“……”这小兔崽子是怎么做到将别人的担心在一瞬间打乱的?
何暮光在校园里开着导航乱晃,终于找到了B4教学楼,并且成功的伪装成了留学生和一个本地学生称兄道弟演绎了一段异国之间的文化交流——
“本,你说你在这里学中文?”
“是啊,”本杰明笑,“这可是全美国最好的中文专业。”
“那你为什么不去华国?”
“哦,”本杰明羞涩地低下头,“华国的中文系太难了,我听不懂。”
何暮光:“……”得了,这跟在华国学英语一样嘛,只会理论知识不懂实践运用,果真是独立且具有学科及国情自身特色。
就这样,他和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本杰明先生坐在较后的位置胡扯老庄儒学,将毕生积累全部摊开了揉碎了撑到了讲座开始。
主持人上台用飞快的语速讲了一大堆专业术语以赞扬今天的这位主讲人,可是何暮光只听到了“handsome” “exotic ”“young”这几个词语,并且因此而眼皮狂跳……等等,到底是哪只眼睛跳财来着?
何暮光正思索着来自老一辈人的人生经验,主讲人已经从台侧的阴影处走了出来,贴身的暗色条纹西服配米色衬衫,皮鞋擦的锃亮,头发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平静且淡然,像是在夜里的一团星火,绝对不是最炙热亮眼的,但那是中永恒的亮,坚定,确定,命中注定……
头发比以前长了,走在这条路上还没有秃也真是难得,衣服口袋里装一只钢笔的习惯倒是没有改变,不过钢笔不是以前那只白色的,说起话来语调还是平的有些过分,他不知道配着那些枯燥繁复的数据很容易让人打瞌睡吗?
何暮光在心里碎碎念,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那人,直到忍不住眼眶发酸几欲落泪。
……
“暮光,你知道的,我想做的事情就是验证数学界最著名的两个猜想。这门学科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纵使只是假设,也依旧有理有据。”
“什么玩意儿,要是有理有据的话,那就不是假设了。”
“或许是因为得到这个猜想的之前,已经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没有一个人的猜想是建立在虚无的大厦之上,它们都是数学大厦千万片砖瓦之一。”
“如果这样,拆掉一片也无妨。”
“可是拆掉了,就少一份惊喜,少一份我,还有许多人存在于世的意义。”
……
本杰明看着刚才还意气风发昂扬向上地讲述董仲舒和汉武帝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人忽然间情绪低落,觉得中华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实在难以了解其中奥妙。于是他自认为十分明智的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知道台上那位主讲人是谁吗?”
何暮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终归是开口道:“我不知道。”
“哦,三周前马萨诸塞理工学院的安纳雷博士在《MATH》上发表论文,证明已经验证了查尔斯徳猜想,那篇论文的第二作者就是安纳雷博士带的唯一一个博士生,何数。哦,对,他也是华国人……”
我知道。
何暮光想。
我全部都知道。
前年《MATH》十月刊,他发表了一篇论文《论查尔斯徳猜想在离散数学中的可供姓》,去年二月份是《关于黎曼猜想的若干推论》,九月份登上了《MATH》期刊的封面,还在国内媒体那里火了一次,登上热搜,十二月份去参加了哈佛举办的数学论坛,今年一月份之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但是却和导师一起验证了查尔斯徳猜想,面临整个数学界的再次证明,质疑,以及鲜花掌声。
何暮光坐在那里,忽然能够理解粉丝们坐在台下去看他们这些演员艺人的感受――你是真的觉得他们恍如神祗,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之下,你深知你们之间的距离如瀚海,你跨不过,你碰不到,可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被他左右,想要再近一些……
“本,你知道,就算是现在,中国也很多人都信神仙的。”
“就像我们信仰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