竿上的衣服不管不顾的大步往出走,直到出了大门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相比之下谢家的氛围就要好很多,叶远闲和傻子换上了新衣服,牵着大黑不紧不慢的走着,那副惬意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去踏青。
两人一马走的不慢,出了游落村不远就赶上了押送着刘铁柱的两个衙役。
刘铁柱被困了一晚上,又累又饿,身体的自然反应也没能解决,这会儿着实憋不住了只好求爷爷一般让两个衙役给他松了一只手上的绳子,好让他方便。
两个衙役在树林的遮挡下乘凉,张衙役手里牵着绑刘铁柱的绳子,为了防止刘铁柱逃跑,绳子的一头还紧紧别在张衙役的腰间。
这样的严防死守不是没有道理的,刘铁柱尿急是真,想找借口逃走也是真。只是他都在那里半天也没能解开绑在脚上脖子上的绳子,只好不甘不愿的磨蹭回来。
三人正准备继续走,就见有人在后头吆喝,两个衙役一回头就见一匹高大威武的黑马慢慢走来,马后车架上坐着的正是冲他们吆喝的傻子。
徐衙役眼睛一亮就往回走了几步迎上大黑马,十分珍惜的伸手摸了摸马儿:“叶兄弟,这马不错。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叶远闲含笑:“正是,路途遥远,两位大人不妨先上车歇歇,喝口茶水。”
两个衙役略一思忖就干脆的上了马车,这几日的天气,大中午正是燥热的时候,他们也着实累了。
马车里头别有洞天,四个人坐在里头也不算拥挤。叶远闲从茶壶里倒了凉茶出来:“二位大人请。”
温热的茶水正是解渴的时候,两个衙役也没客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水下肚不过一息,两人顿时觉得心旷神怡,燥热烦闷之感一扫而空。
徐衙役大笑一声:“好茶,多谢叶兄弟。”
叶远闲颔首,没有多言。
倒是张衙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直往傻子身上看,偶尔还露出疑惑和遗憾交织的神色。
傻子心子纯稚耿直,被他眼神看的不舒服就直接反问:“你看着我做甚?我有媳妇,远闲比你好看一万倍,你莫要再看着我了。”
这话一出,马车里两个衙役先是尴尬无声,随后徐衙役就乐不可支的捧腹大笑起来:“哈哈,老张你、你也要有今天。笑死我了!”
叶远闲失笑,伸手将傻子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无声的安慰傻子,给予他支持。
张衙役本就话少,如今闹了这么一出乌龙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摸摸鼻子后低头不语。
倒是那徐衙役笑够了后转而问叶远闲:“这谢兄弟是从哪个战场上退下来的叶兄弟可知道?”
叶远闲摇头:“我来此地时日尚短,见着他时便已然是这副模样,故而并不知晓。”
“那倒是可惜了。”徐衙役长叹一声,神色带上几分复杂:“说句实话,谢兄弟偶尔流露出的感觉,很像我们要找的人。”
说完不等叶远闲反应,他又迅速恢复了原样:“罢了罢了,我总觉得你二人与我们投缘,等这件事情过了,我请你们吃酒。”
叶远闲含笑应下:“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衙役轻笑一声后将身体探出马车去看跟在马车后面的刘铁柱,见他走得拖沓又忍不住呵斥一句。
而一旁的叶远闲始终垂着眼皮,长长的眼睫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思绪,使人看不清楚他此时的神色。
坐在马车上喝着茶水乘着凉,时不时的同旁边的人扯上几句闲话,时间就过得快了很多,很快走到去镇上的大道上。
一路走来两个衙役很有分寸,他们之间闲聊很多,但没有一句是涉及到今天的案子上,全都是天南地北、鬼怪趣闻,说的尽兴的很。
直到离镇上还有一里多地,徐衙役和张衙役同时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对叶远闲道:“我二人到这里就先下车了,免得叫那长舌之辈看了去。你我性情虽然坦荡无私,但人言可畏,说不得就要给你我惹些麻烦。”
叶远闲了然:“两位大人请。”
两个衙役连推带扯将已经累得跟条死狗一样的刘铁柱牵着,朝着二人摆摆手后率先向前走去。
叶远闲则和傻子喊停了大黑马,直到路口处看不到两个衙役的身影,才又晃晃悠悠的走起来。
“焞焞,”叶远闲若有所思:“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退下来的?”
傻子闻言仔细想了想,半晌都没有想出点头绪。无奈之下只得揉了揉脑袋,神色带上几分委屈:“远闲,我不记得了!”
“那就不想了。”说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摸小狗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叶远闲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也不觉得失望。
县太爷在县城里坐镇,平淮镇上只有县里派来的一个主簿管事,两个衙役将人押到主薄面前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那主簿听了他二人的陈述脸色大变,急忙喊来人要将刘铁柱压进牢里,好生看管。
他身为主簿在县太爷跟前很是说得上话,自然之道毁人青苗在天佑国的律法里罪刑有多严重,何况这厮毁的还是皇粮。
皇帝专门发的圣旨派人分发下来的种粮,不叫皇粮叫什么?
“你二人将苦主和那村长安置好,明儿个一早就跟我去县里,这事非得现在这事非得县太爷做主不可。”
“我们知了。”徐、张两个衙役齐齐应声。
他们和这镇上的衙役不一样,他们二人是县里派来的正儿八经的衙役,是定了品级的,严格说起来身份也和主簿差不了多少。
只是主簿一向待他二人有礼,他们也都愿意听其差遣。
村长对游落村和平淮镇这一带熟悉的很,他走的小道,差不多和叶远闲二人一同进了镇子,只是他刚走到大门外面就听见府里的下人们说明天要去县里。村长脸色一变,转身就朝自家儿子的铺子里走。
村长敢在村里如此肆无忌惮行事的原因之一,就是倚仗着他的儿子在镇上生活,认识的人脉多,出了事也能兜着些。
如今主簿要将刘铁柱带到县里去裁判,他在县里没有任何依靠,只能让自家儿子出面了。
而大牢里的刘铁柱饿了一晚上加一整个白天,好不容易等天黑了才吃了个发硬的粗面馒头填肚子。此时的他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村长的挑拨,以为拔光了地里的青苗就能把那怪种一家赶出去。
看如今这情形,他在牢里不脱一层皮,怕是不能善了。
作者有话说:
多谢宝儿们捉虫,除了晚上更新,其他时候可能在改错字哦,大家晚安,早睡!
第25章
村长盘算
刘铁柱不傻,相反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小聪明,所以在牢里呆了半天后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更艰难,于是他开始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刘铁柱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早上那会儿自己就非要把村长供出来呢?即便他心里清楚,自己拔人青苗是受了村长的蛊惑,但既然已经被抓住他也该严守秘密作为把柄,好让村长来救他才是。
怎么自己那会儿稀里糊涂的、嘴上也没个把门儿?
刘铁柱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罪名往村长身上推去,以村长在镇上的人脉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可怜刘铁柱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天一亮就要被送去县里,由县太爷亲自审问定罪。
至于村长,他知道这趟去县里肯定讨不了好,别人不知,他自己是知道毁人青苗罪责不浅的。
可他并不敢逃,他的子子孙孙、亲戚家产都在这里,一旦他消失就是畏罪潜逃,彻底将毁人青苗的罪名坐实,到时候不只是他,就连家人亲眷都要受到惩罚,牵连着实不小。
至于他和儿子商量了什么其他人并不知道,两人谈话的时候就连村长儿媳妇儿都被斥责下去。
不多时,镇上府衙里的小衙役就过来敲门,说毁人青苗的事牵扯太大,主簿请他过去。
村长虽然万般不情愿,但他已经和儿子商量好了对策,心里有了底气也没十分害怕,临走时还拿了儿子一件厚衣服,春日的夜晚难免湿气重,穿个厚衣服暖和些。
叶远闲和傻子二人作为苦主也要随时听候府衙里的调遣,于是叶远闲给主簿报备过后就将住处安排在离府衙不远的小客栈里,传唤起来也方便。
而村长身上还有犯人的指控,主簿怕他逃了,又碍于他儿子的情面,于是将牢狱旁的一个小屋子简单收拾出来让村长住了进去。
小屋子离关押刘铁柱的地方不远,牢里安静,两人说话的声音大些就能正常交谈。
其实主簿将住处安排在这里也有他的用意,他派了个衙役盯着,万一两人半夜起了冲突或者密谋些什么,说不定还能透露些许口风。
可惜村长着实沉得住气,他刚一进了牢里就意识到了什么,再看那间离关押着刘铁柱极近的房子,他心里很快就猜到了主簿的用意。
心底警惕起来,脚下的步子也放得更轻,然而带路的衙役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将村长引到房前,声音洪亮有力:“村长暂且先在这里住着,你放心,里头都是打扫过的。”
刘铁柱听到声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把脸挤在木头栅栏的缝隙里拼命往外面瞧,可惜这小房间原本是给值夜的衙役住的,牢房里的犯人无论怎么使劲都看不到房子里头的动静。
村长含糊应了一声,推门一看就见里头果然「干净」,除了角落里的夜壶和四四方方几道墙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衙役见村长神色怔愣便嘿嘿一笑,手疾眼快的关上了房门大步朝外面走去。他是接了上头任务的,不敢多做停留。
村长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拿了件厚衣服,否则坐在这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好人也要冻坏不可。
刘铁柱听见衙役锁门的声音,估摸着他应该离开了,于是扯着嗓子长喊:“村长,你怎么也进来了?”
村长眉头狠狠一跳,他怎么进来的?这鳖孙子难道不清楚吗?
听不见回答,刘铁柱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见始终没人回答后也悻悻的不再喊了,到这会儿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怕是自身难保了。
那小衙役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转头禀告给了主簿。
主簿知道大概是等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索性只留下一个人在大牢外面守着,其他人都去睡了。
一夜过去,天还没亮的时候府衙里押送囚犯的马车就已经出发,后头跟着的是叶远闲他们自家的马车。
从镇上到县里的路途算不上近,快到辰时他们才赶到衙门里,早早就接到消息的县太爷已经在堂上等着了。
“属下见过大人/草民参见大人。”众人高呼着跪下行礼,唯有叶远闲和傻子行的是躬身礼。
昨天夜里叶远闲特意了解了和术士相关的书籍,知道术士在面对六品以下官员的时候可以不用跪拜。而傻子则是凭着感觉行事,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不用向县太爷行礼才对。
堂上的县太爷见两人这副做派神色暗沉了些,一旁另一个跟随在侧的主簿连忙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县太爷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
“堂下之人状告之事我已知晓,犯人刘铁柱,你可知错?”
刘铁柱抓住机会连忙辩驳:“大人,小人只是喝了些酒昏了头,拿那青苗当成了野笋才给扳断了,小人不是故意的,还请大老爷饶了小人一次,小人拿性命担保,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说辞和镇里送上来的口供不一致,县太爷狠狠拍了下惊堂木,厉声呵斥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那你倒好好说说为何醉了就不去别人田里,偏偏要去谢家那包谷地里,我看你分明是故意为之,只想掐了谢家青苗,好断了你村里的根、断了本县的名声!”
“啥?”刘铁柱听着县太爷的呵斥只觉得冤枉,他的本意只想赶那怪种一家出村而已。
然而他看看县太爷铁青的脸色,再联想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意识到自己恐怕要栽了,连忙求饶:“大老爷,小人真不是故意的,小人只是被奸人挑唆冲昏了头才去毁人青苗的,小人一时昏了头啊!”
一旁跪着的村长暗暗咬了咬牙,之前他还想着,如果刘铁柱将所有的罪责担下,那他愿意出一笔银子替他养活那瘸了腿的父亲,如今看来,这人怕是不能留了。
村长心里起了杀意,其实他心里后悔起来,为什么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二杆子替他办事?同时也下定决心只要刘铁柱能活着离开县衙,他都不能让他活着污了游落村和自己的名声。
至于他自己,村长垂着头心想:反正刘铁柱拿不出证据,又能奈他何?
县太爷不理刘铁柱的求饶,转而问起了主簿:“那青苗当真长得十分壮硕?”
“是。”主簿面带笑容:“听徐衙役说那青苗如今已经到他膝盖上方,苗杆如小儿手臂般强壮,长成了定能出许多包谷穗子。”
县太爷的神色这才缓缓了几分,只要包谷青苗长得好,到了秋末考核定能给他的政绩添上重重一笔。
想到这里县太爷脸上又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来,转而问道:“你说有奸人挑唆,可是你之前说的游落村村长?”
话音刚落,村长就连连磕头直呼冤枉,刘铁柱一见他这做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两人那夜的谈话全都抖了出来。
原来村长早就看叶远闲他们两口子不顺眼,想尽办法要将二人赶出